我在深山支教,脾氣暴躁。
家裡人說我在國外深造,樣樣都好。
被抓回去聯姻那天,我爸指著我曬得黢黑的臉訕笑:「非洲研學時曬的,哈哈哈。」
聯姻對象薄靳言是豪門少爺,高冷至極,生人勿近。
結婚兩年,我們說的話不超過十句。
我聽說,他有個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後來,他終於跟我提出離婚:「我要去找她了,對你,只能說抱歉。」
那敢情好。
我爽快地簽了字,收拾行李時,卻在他的書房裡發現了我大學時的照片。
薄靳言搶走那張照片,第一次對我發了火:「誰准你碰她的東西?!」
我眨了眨眼睛。
哦吼,白月光變「黑」月光,他就不認識了。
1
我離開梧桐村的時候,孩子們追著車跑了好久。
他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下車後,他們全都圍過來。
我伸手……一人給了一拳頭。
「回去上課!鼻涕別蹭我身上了!要是讓我聽見你們逃課的消息,我坐直升機過來揍你們!」
這話不是嚇唬他們。
我家真有直升機。
要不是嫌太高調,這次我爸本來是準備用直升機接我回家的。
……
回到家,我爸見到我的第一眼就愣住了,隨後發出尖銳爆鳴聲。
「我白白凈凈、香香軟軟的女兒呢?你這個黑煤球哪裡冒出來的?!」
我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吧,我要跟誰結婚?」
當時大學時就跟我爸談好的條件。
我去支教七年,他不管我。
但我不能依靠家族行便利,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給家族帶來不良影響。
七年之後,無論我在哪,都得聽從他的安排回來聯姻。
他本想靠這樣苛刻的條件讓我知難而退。
可誰都沒想到,我堅持下來了。
算了算,今年已經是我在外支教的第九年了。
我已經賺了。
我爸猶豫了一下:「對方是薄家少爺,也是銀朝科技的繼承人……」
我大驚失色:「薄家?他家兒子不是都快四十了嗎?而且從小體弱,看起來隨時要死了一樣,你把我嫁給他?」
我爸撓撓頭:「已經死了。」
「?」
「薄家又找回來了一個私生子,找回來兩年了,那孩子很聰明,模樣也好,薄家很重視,將來前途無量啊!」
我爸叮囑我:「你別因為人家是私生子,就對人家有別的看法,那小子心思深沉,不簡單,你收著點你的脾氣。」
我撇了撇嘴:「知道了。」
我對私生子沒什麼太大意見。
畢竟他的出生自己也選擇不了。
聽說薄家這私生子還是薄家千辛萬苦找回來的,人家剛開始還不願意……
說到私生子,我突然想起來一個人。
那年我剛大學畢業,因為一腔熱血,一頭扎進了支教事業。
那個山溝溝偏得很,老教師領著我去挨家挨戶招學生的時候,我看到一個男孩。
男孩叫朝陽,年紀不小了,估計也就比我小四五歲。
老教師說,他是村裡第一個考上鎮里高中的孩子。
可他們家太窮,上不起學,他高二的時候輟學了。
我去他家看了一眼,確實窮。
他媽身子弱,很瘦,但通過眉眼骨相能看出來,她年輕時是個美人。
老教師偷偷跟我說,那孩子親爸至今沒人知道是誰。
村裡人都傳,他媽在外面給某個大老闆當小三,後來懷孕了,被人家老婆僱人處理,為了逃命,才躲回老家的……
朝陽啊,其實是個私生子!
人云亦云,我也不知道該信誰。
只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我發現,那個叫朝陽的孩子其實是個很好的孩子。
他會在學校幫忙,教一些低年級學生簡單的算術和寫字。
會一聲不吭地把學校壞了的桌椅板凳修好。
而且只要他在,我桌子上的熱水瓶就永遠是滿的。
有一天,我在上課時突然從角落裡竄出來一隻老鼠。
我嚇得跳了起來,尖叫著跑出來。
朝陽迅速從操場跑過來,把老鼠抓到打死了。
他喘著粗氣,紅著臉說:「盛安老師,我把老鼠抓到了。」
我這才知道,他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待在操場上看書。
又一次看到他偷偷在操場看書時,我走到了他面前。
「朝陽,想上學嗎?」
他抬頭看著我,有些怔愣。
「我送你出去上學吧,但有條件。」我點了點他手中的書:「你得還給我一份大學錄取通知書……」
可惜,他還沒把錄取通知書捧給我呢,我就因為一些不得已的事情離開了那裡……
思緒回籠,我問我爸:「行啊,安排個時間見個面吧。」
我爸猶豫了一下:「領證時再見面怎麼樣?」
2
哦,那薄家少爺也不樂意跟我結婚,不過是迫於家裡的壓力才同意的。
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人家心裡有人。
還是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呢。
我也不在意。
但是對方長輩跟我們家約著見了一面。
見到我的那一刻,他們沉默了。
我很有禮貌地先打了個招呼:「你們好,我是安笙,這幾年一直在支教……」
「深造!」我爸打斷了我:「她一直在國外深造呢。」
老薄總看了我一眼,笑得有點勉強:「令千金的膚色……相當健康啊。」
我爸訕笑:「哎呀,前不久在非洲研學呢,哈哈哈哈。」
我看了他幾眼。
瞭然了,我爸為了要面子,給我編了不少東西呢。
我沒拆穿他,這頓飯吃得如坐針氈。
……
跟薄靳言領證那天,這位神秘的豪門少爺終於踩著點來了。
一米八的個子,腿長腳寬,一身得體的西裝和精心打理過的頭髮,更襯得他氣質矜貴。
私生子嗎?
看不出來啊。
倒像是從小就接受良好教育長大的。
就是這張帥臉……怎麼看著有點眼熟呢?
許是我打量的目光太過明顯,薄靳言一個眼神掃了過來。
他明目張胆地打量著我,然後皺了皺眉,移開視線。
感覺,他心情並不美妙。
流程走得很快。
我們拿著結婚證出來的時候,正好到飯點。
我把薄靳言當成合作夥伴,想約他一塊吃個飯,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彎腰坐進門口停著的賓利,他把手中結婚證隨意丟在一旁。
轉頭看過來,神色淡漠,但還算禮貌:「安小姐,我們的只是名義上的夫妻關係,但我希望,雙方的私生活能做到互不打擾。」
「安小姐比我大幾歲,肯定是比較成熟的。我也聽聞你一直接受國外教育,思想上也較為開放,也正因為這樣,我才會同意跟你結婚。」
「如果哪天你對這段婚姻不滿,或者遇到了自己真心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也請一定告訴我,我們可以體面離婚,這樣對雙方都好。」
我點頭:「行。」
名存實亡的婚姻,我喜歡。
……
結婚後,我幾乎看不見薄靳言。
他剛剛在薄家掌權,遇到不少阻力,常年在外出差開會,忙得像個陀螺。
我也很忙。
我隔一段時間就會回梧桐村支教,一待就是幾個月。
我爸不管我,薄靳言更是管不了我。
我教的這屆孩子今年就要去鎮上上初中了,我很重視,所以在梧桐村待的時間更久了一些。
結婚兩年,我跟薄靳言見過的面沒超過五次,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我爸每次看到我都長吁短嘆。
「怎麼又曬黑了?防曬擦點啊!你能不能有點女孩子的樣子?」
「這樣挺好。」我無所謂道,「黑點就不是女孩子了?哪裡來的道理?」
我爸說不過我,也不說了。
只是沒過幾天,他著急忙慌地來找我。
「聽說,薄靳言把他二叔趕出了薄家的銀朝科技,他如今是薄家真正的掌權人了!」
說著,他心有餘悸地嘆了口氣,「小小年紀,手段狠辣,辦事利落,不可小覷啊。」
他看向我,「你千萬不要得罪他,如今我安家可不是薄家的對手,占著親家的名頭,爸還準備再上一層樓呢!」
我想了想,決定提醒他一下。
「薄靳言有喜歡的人。」
我爸不明所以。
我補充道:「他之所以跟我結婚是因為當時還沒有真正掌權,處處受挾制,可如今,他成長了,有能力了,自然要去追求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和東西。」
我爸大驚失色:「你是說,他可能會跟你離婚?」
5
薄靳言在一天後罕見地回了別墅。
彼時,我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回我的山溝溝。
他把離婚協議書遞給我:「離婚吧,我要去找她了,對你,只能說抱歉。」
說到那個「她」時,他整個眉眼都柔和下來。
我驚嘆於自己猜得真准。
接過他手中的離婚協議仔細看了看。
嚯,給我的補償真不少。
我這兩年婚結得真值!
「行,薄先生是敞亮人!」我有點高興,接過協議就簽了。
離婚後,我也是個自由人了。
太好了!
我好心情地將協議遞給他。
薄靳言接過協議時,目光觸及到我手腕上的疤痕,頓了頓。
他抬眸看了看我,皺了下眉。
「安小姐的臉……」
我摸了摸眼角的疤,無所謂地笑了笑:「前幾年遇到意外,臉受傷了,做了個手術。」
那年山里下暴雨,突發山洪。
我們轉移學生時車子差點翻了,有個學生被甩出窗外,為了救他,我被山上滾落的石頭砸中,差點丟了半條命……
這事我爸都不知道。
他總說我在外面風吹日曬都變醜了。
實際上,我當年差點毀容了……
不過我不後悔,因為那孩子被我救回來了。
他去年考上了國家重點大學,拿了全額獎學金,還常給我打電話呢。
思緒回籠,我轉身往樓上去。
「我東西不多,給我一點時間收拾一下,我今晚就能搬走。」
「不用,我搬更方便。」薄靳言讓助理去給他收拾行李,「我的東西很少,這個別墅就留給你了,你自便就好。」
……也行。
薄靳言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總是偷偷打量我。
我覺得不自在,於是上樓:「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我上樓的時候,陳助理正在書房收拾薄靳言的書。
他把書裝進行李箱,然後站在凳子上,去拿書架最上面一層的書。
他下來的時候動作太大,一下子閃了腰。
手裡的書七零八落地摔在地上。
他來不及顧及腰傷就要來撿書。
我趕緊幫忙:「我來撿,你把箱子拿來就好。」
「謝謝你啊,安小姐。」陳助理感激道。
我把地上的書整整齊齊地放進箱子,剛要站起來,就看見地毯下露出一角照片……
應該是剛剛掉進去的。
我沒多想,把照片直接抽了出來。
翻開一看,我愣住了。
這不是……我嗎?
照片里的人穿著學士服,笑容燦爛,頭髮柔順,皮膚白凈。
是,我大學畢業時拍的照片。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變了很多。
頭髮剪短了,皮膚變糙了,心境也變了。
我的照片怎麼會在這裡?
我疑惑地站起來。
難道是我什麼時候丟在這的?
幸好沒不小心塞進薄靳言的行李箱裡,不然人家要以為我在耍什麼心眼呢。
我拿著照片要出去,一轉身,就看見了站在書房門口的薄靳言。
他臉色陰沉地盯著我,視線落在我的手上,沉聲道:「那是我的東西。」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照片。
「?」
還在發愣,薄靳言已經快步跨進來。
他從我手中一把抽出照片,低頭仔細檢查著每一寸,神情溫柔得有些詭異。
再抬頭時,那些溫柔消失不見,只剩下冷淡厭惡:「誰准你碰她的東西?」
跟薄靳言結婚兩年,我們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相處起來,也都有分寸和禮貌。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發火。
因為……一張我的照片。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的東西?這張照片?」
「不然呢?」因為我無所謂的態度,薄靳言眉宇間鬱氣更濃了幾分。
看著他的反應,我聯想到之前關於他感情方面的傳聞。
有些不太確定道:「照片上的人,是你的心上人?」
薄靳言一頓,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不關你的事。」
哦,我猜對了。
但震驚之後,心裡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是我自誇,大學時我長得好看,人也隨和,追求者不少。
追求者里,我不記得有這麼一號人。
暗戀我,不敢表白的人應該也是有的。
我猜,薄靳言可能就是其中一個。
我又看了他一眼。
眼裡,帶著一絲鄙夷。
白月光變成「黑月光」,這人就不認識了。
嘖嘖嘖,多淺薄的喜歡。
我只猶豫了一秒,就決定繼續瞞下去。
我還想順利離婚呢,不想橫生波折。
於是利落道歉:「對不起,是我多嘴了,我也不該碰你的東西。」
陳助理聽見動靜跑過來:「薄總對不起,方才是我不小心把東西弄掉了,安小姐只是在幫忙。」
薄靳言愣了一下,看向我。
我笑了笑,繞過他正要出去,卻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
薄靳言的掌心炙熱,突如其來的觸碰讓我心臟不自覺跳了一下。
我有些不悅地回頭。
「薄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薄靳言不說話,只是另一隻手捏著照片緩緩抬起,放在我的臉側。
他的視線在照片和我之間來迴轉了轉。
「你跟她……是什麼關係?」
薄靳言自己更覺得奇怪。
面前這個一直待在國外的女人為什麼總會讓他聯想到盛安?
今天仔細打量了很久,越發覺得她們眉眼相像。
正要再問,面前的女人說話了。
「表姐妹,我跟她是表姐妹的關係。」
6
話音落下,薄靳言握著我手腕的手緩緩鬆開。
他愕然地看著我,隨後眼底湧上遮掩不住的喜悅。
「你認識她?」
我點頭:「認識,盛安嘛,我們是表姐妹,遠房的。」
薄靳言立馬道:「那她現在在哪?我找了她好久……」
我面不改色:「死了。」
薄靳言表情一僵,嘴角的笑容甚至還沒來得及揚起來:「……你說什麼?」
我表示哀痛:「表妹是個好人,熱愛支教事業,幾年前她在山裡支教時突發山洪,她為了救一個學生被飛石砸中了腦袋,不幸去世……」
這是我第一次在薄靳言臉上看到如此豐富的表情……
他沉默地站著,雙手無力垂在身側。
看起來,頹然落寞。
我趁機從他身邊走開:「薄先生,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薄靳言沒說話,我快步走出好遠。
鬼使神差回頭看了一眼,他仍站在那,一動不動,像一座雕像……
薄靳言緩了很久才緩過神。
他抹了一把臉,此刻已經冷靜下來。
「陳明,去查一下,安家是不是真有一個叫盛安的遠房親戚。」
他走到窗邊,看著某輛漸行漸遠的轎車,眸色微沉。
「另外,派人盯著安小姐。」
……
我在出發去梧桐村前,接到了宋奇深的電話。
他說他來金明市研學,正好可以跟我見一面。
於是我去梧桐村就此推遲了幾天。
哦,宋奇深就是我當年救的那個男孩。
去年考上了國家重點大學,是一個很優秀的年輕人。
他懂得感恩,跟我一直保持著聯繫。
得知他要來,我也很開心。
跟他見面的那天,是個大晴天。
我從高鐵站接到他,就帶他去了一家我很喜歡的咖啡廳。
他好像一下子從小孩變成了大人。
但對上我的視線,笑容再次變得靦腆。
「老師,您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你呢?」
「我也很好……」
我們在咖啡廳里閒聊著,全然沒注意到咖啡廳外,一直停在路邊的一輛不起眼的黑車。
7
陳助理對著咖啡廳拍了好幾張照片,然後挑了一張最清晰的,發給了薄靳言。
他想了想,總覺得這個男人有點眼熟。
坐在車裡想了很久,他恍然大悟,猛拍了一下方向盤,趕緊發消息給薄靳言道:「薄總,與安小姐相談甚歡的這個男子就是那年在山洪中幸運存活下來的那個男孩。」
「那年確實有個老師在山洪中受了重傷,但後續治療轉到了其他市,具體治療情況我還在調查。」
很快,那邊回信:「知道了。」
……
宋奇深沒打算在金明市待太久。
研學已經結束了,他也見到了想見的人,這一趟已經不虛此行了。
正要收拾行李離開時,他接到了一通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自稱是銀朝科技的總裁,他說,他想跟他見一面。
宋奇深直到跟這個上位者面對面坐下時,也沒有想通自己到底是怎麼被這樣的人注意到的。
但很快,薄靳言給了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