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想死。
他漂亮的眼瞳沒有光彩,像一朵枯萎的玫瑰花。
可我愛他,我發狂地愛他。
我可以化為淤泥滋養他。
溺斃在深淵裡托舉他。
他瘋,我比他更瘋。
他要砸東西,我給他遞古董,他要殺人我送上我的脖頸……
可他恨我,他眼裡沒有我。
那我也跟著他。
我不怕死,我就要他的愛。
1
董事會的老傢伙又在大放厥詞。
我知道,他們看我不爽很久了。
可我就喜歡看他們看我不爽又干不掉我的樣子。
我在想我哥,他已經十分鐘沒出現在監控視頻里了。
他最後一次出現在監控里,是捧著一束玫瑰花進了浴室。
玫瑰嬌艷欲滴,帶著水珠,就像……
他一樣。
門在我眼前關上,我將攝像頭調整到對準浴室門。
等著我哥出來。
他會帶著一身水汽推開浴室的門,水珠從他發梢滴落,他白皙的肌膚會被熱水氤氳出粉色。
居家服包裹他曲線得宜的身軀,他冶艷的臉會面無表情,淡漠的打掉我的攝像頭。
如果心情好,他還會罵一句。
「不要臉。」
想到這裡,我就想笑,我要什麼臉。
我就不要臉。
他又不是我親哥。
我心猿意馬起來,想念他的味道。
果香沐浴露混合他的體香,勾人魅惑。
他是妖精,他從來不曉得。
老傢伙們還在喋喋不休,助理用手肘輕碰我的手肘。
我哥進浴室十五分鐘了。
事情不對勁。
他從來不在白天泡澡,而且他沒有拿換洗衣服。
想到那種可能,我猛得站起身。
「艹。」
文件散落在地上,助理被嚇得在原地不敢動。
我抓起車鑰匙。
一路急馳,不管不顧,身後全是怒罵。
「開那麼快,趕著投胎。」
「神經病。」
我不在意,我只要我哥。
2
踹開浴室的門。
滿室氤氳的熱氣鋪面。
我哥仰躺在浴室里,嘴角帶著笑意。
像是對生命逝去的愉悅,又像是對我的挑釁。
細白的手腕還在往外淌血,點點滴滴落在地上。
周圍灑滿了玫瑰花瓣,花瓣混合著血液的腥甜。
他的一半身子盛開在花瓣上,一半身子沉溺在浴缸里。
我哥喜歡花,開的越嬌艷的越喜歡。
我就每天讓人運最新鮮的給他,放在他的床頭,放在桌上,放在窗前。
放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
他踩爛也好,揉碎也罷。
他喜歡就好。
撕下衣擺緊緊包著他的手腕,他的手是溫熱的。
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溫度,還是熱水帶來的。
他的胸廓看不到起伏,我將手指貼在他鼻翼下,有微弱的氣息撲在我手指上。
我無措又驚慌。
幾乎要喪失所有的思考。
我抱著他,像是抱著我的滄海遺珠。
我將耳朵貼在他鼻翼,感受它微弱的顫動。
他好瘦,骨頭硌人,抱起懷裡輕飄飄一片。
我緊緊抱著他,一遍遍吻他的眉眼。
「哥,沒事的,沒事的。」
「醫生馬上就來。」
我的淚水滴落在他臉上,他眼睫顫動了一下。
他一向不讓我觸碰他。
我知道,他厭惡我。
我也厭惡我自己,可以的話,我也想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出現在他面前。
我也想像哪吒一樣,割肉還母剔骨還父。
換一身蓮花身,從此和過往斬斷。
3
家庭醫生趕到的時候,我還抱著我哥坐在浴池裡,將他儘可能的托舉起來。
我抱著他,將他受傷的手好好護住。
醫生一來嚇一跳,然後就是罵我。
「愣著幹嘛,抱出來我看看。」
我如夢初醒,將人抱在懷裡,呆楞的按照醫生的安排行事。
別墅的二樓,我安裝了一間病房,裡面什麼都有。
從我哥想死開始。
我就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醫生給他的手腕消毒,包紮。
再將一堆藥水輸入他的身體里。
一點一滴,匯入他的血液里,我也想當其中一滴。
融入他的血液里。
藥水中加了鎮定劑,他睡的很安穩。
好看的眉眼舒展,像天使錯誤地落入了凡塵。
醫生問我。
「藥吃了沒?」
我在心裡描繪他的眉眼,一筆一畫。
「吃了,我早晨出去看見他吃的。」
我哥有嚴重的心理疾病,有自殘、自殺傾向。
他潔白的手腕上,新傷疊著舊傷,縱橫交錯著。
有一些是他自己留下的,有一些是罪惡留下的。
「我問的是你的藥。」
我一愣,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給我開的維生素。
我哥好幾次想不開後,我帶他去看了心理醫生。
我哥並不排斥他,我就聘請他成為了私人醫生,隨叫隨到那種。
他跟我哥談話,我就在外面等,來回踱步。
我哥出來後,他把我叫進去,聊了很長時間。
我一邊擔心我哥跑了,一邊要應對他的問題,煩躁的不行。
最後他說。
「作為患者的家屬,你有義務讓他相信你們是同類。」
他給我開的控制精神的藥瓶,裡面裝的是維生素。
「我哥都相信我有病了,我還吃那個幹嘛?」
他看著我半晌。
「我勸你還是別停藥。」
他看向哥:「他很聰明的。」
醫生走後,我在垃圾桶里,看見了我哥吐在裡面的藥。
我在他面前吃了藥,假裝咳嗽吐在紙巾里,包好丟在垃圾桶。
我還一直以為我瞞的很好。
我哥的確很聰明。
我躺在床上,輕輕從身後擁抱著他。
他身上暖融融的,皮膚白皙細膩,臉上有細細的絨毛。
我撩開他的袖子,對比我們兩人的手腕,一摸一樣的痕跡,一樣的白色紗布。
我不想死,我只是想跟我哥一樣。
連傷痕都一樣,這樣,很像情侶的。
我和我哥是情侶,這樣想著,我就陷入了美夢裡。
4
我是被我哥打醒的。
他從我懷裡掙脫,一巴掌打在我臉上。
懷裡的馨香遠離,我睜開眼,看著我哥喘著粗氣怒視我。
我討好的揚起笑臉,摸了摸發熱的臉頰,品味他留下來的細膩觸感。
「哥,別用受傷的手。」
我把臉湊過去,在他的手背上蹭蹭。
「用這隻沒受傷的。」
這樣哥哥不會疼。
他面上露出羞憤的神色。
我又湊上去,低頭蹭他的睡褲。
「哥哥,我讓你快樂好不好。」
我迅速動作,聽見他輕微的悶哼聲。
「你……放開……」
手拽住我的頭髮,想要將我扯開,舌尖一挑。
他就沒了力氣,只剩下細碎的、壓抑不住的哼聲。
他開始顫抖,最後歸於平靜,我咽下他的味道。
笑盈盈:「哥,我做的好嗎?」
我哥抓著被單,眼睛緊閉,睫毛蝴蝶般顫。
「瘋子,你噁心,無恥。」
我哥罵我,我就當是他的獎勵了。
我乖巧跪坐。
「哥,早上吃麵條好不好,我給你加荷包蛋。」
他踹向我。
「顧司澤,你跟你爸那個老畜生一樣噁心。」
他眼裡滿是厭惡。
他赤裸的腳踩在我臉上,腳心的溫度一點點滲透過來,我甚至能細細描繪他足心的紋路,帶著獨屬於他的氣息。
我輕聲笑起來。
我哥開心就好,雖然我也不想流淌著畜牲的血液。
5
我從國外回來那天,別墅里沒有傭人。
我用指紋解了鎖。
偌大的客廳里,潔白的真皮沙發上,我哥一絲不掛,肌膚和沙發幾乎要融為一體。
我爸壓在他身上凌虐著,像一隻畜牲一樣在我哥身上發泄著獸慾。
我哥的腳踝被一條掛滿鈴鐺的鏈子拴著,鈴鐺隨著晃動輕輕作響。
他身上,交錯著工具落下的痕跡。
我哥的臉面向我,冶艷的臉上滿是被蹂躪後的緋紅,臉上淌著淚水,嘴角淌著液體,一雙晶亮的眸子失了神。
他活著,也像是死了。
我爸回過頭,一臉淡然的扯過了毛毯遮住自己,語氣不耐。
「你怎麼不打招呼就回來了?」
「是不是錢不夠。」
他淡然的,就像是在跟我討論今天的天氣。
我帶著我哥逃出去。
我們逃到國外,我上學的地方。
這裡沒有人認識他,他可以重新活過來。
只是我以為的。
我出去了一趟,給他買他愛吃麵包,他就自殺了。
吞了整瓶安眠藥。
我抱著他去醫院洗胃,只覺得他整個人輕飄飄的,隨時都要羽化在我懷裡。
他醒來後,對我說了這麼久以來第二句話。
「阿澤,我好髒。」
他最愛的事情是洗澡,一遍遍洗刷自己的皮膚,刷到滲血。
我抱著他,一遍遍吻他。
「哥,你不髒。」
髒的是畜牲,不是被畜牲玷污的百合花。
眼淚從他眼角滑落,他呢喃。
「你也想要我嗎?」
他不掙扎,緩慢的閉上眼。
我將臉貼在他脖頸,手往下。
「哥,我不要你,你要我好不好。」
我不知道怎麼救我哥,怎麼讓他開心。
畜牲毀滅他,那他也毀了畜牲的孩子好不好。
這樣會不會快樂一些?
我取悅他,仰頭看著他因為震驚而顫動的瞳孔。
他想要推開我。
我一遍遍告訴他。
「我愛你,哥,我愛你。」
「我們是一樣的,你不髒,我也不髒。」
「哥,不是你的錯。」
美麗不是他的錯。
他嗚嗚哭起來,像一隻受傷的野獸,被風雨霸凌。
「我要報警,我有證據。」
我吻掉他的眼淚。
「好,我們報警。」
6
我哥偷了一盤錄像帶出來。
老畜生入獄。
我迅速接手了公司,給我哥買了一個家。
是他喜歡的風格,院子裡種滿了花,還有他提過的葡萄架。
他喜歡的一切,一點點具像化。
我哥一點點好了起來,陽光會灑滿他今後的人生。
我在為之努力了。
可老畜生入獄後一直裝的很好,他痛哭流涕說服了獄警,他要給受害者寫道歉信,來彌補他的過錯。
老畜生長了一副好皮囊,蠱惑了想要改造他的獄警。
惡人怎麼會向善,怎麼會改過。
我哥收到信,顫抖著拆開。
信中藏匿的話語我哥看懂了。
那是老畜生將我哥抱在懷裡教會他的遊戲。
我哥那次差點死了。
他活著,卻不會對我笑了,他開始討厭我,排斥我。
他開始恨我。
我翻來覆去看那封信,依舊讀不懂裡面隱晦的含義。
我去監獄問老畜生,他笑盈盈地望著我。
「就是一封普通的道歉信呀。」
「言言那麼善良,一定會原諒我的。」
艹,誰准他喊我哥的名字了。
噁心。
我一拳過去,鐵柵欄哐當作響,鮮血從我的指縫裡流出來。
老畜生一點事沒有。
裝作驚慌的後退。
「我是你爸爸。」
畜牲才不是我爸。
法律被惡人利用,也會成為保護傘。
7
我哥終於肯吃面了。
我明面上一人一個荷包蛋,實際上在他碗里又藏了一個。
我喜歡給他這樣隱晦的驚喜。
哪怕他根本沒有反應。
面他沒有吃完,雞蛋也只是咬了一口。
我看著他日漸消瘦的面容。
「也許,你該帶他去外面走動走動。」
「多接觸接觸社會。」
醫生是這樣說的。
我拿過我哥沒吃完的面,夾起蛋,印著他的牙印咬上去。
「哥,想出門玩嗎?」
他微微抬起頭。
從他有自殺傾向,動不動離家出走,有一次衝進馬路上後。
我就限制他外出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這間屋子了。
葡萄架底下的搖椅落了灰,葡萄從青澀到成熟。
花園裡的花沒有他的照料換了一波又一波。
我看著他。
「是真的。」
將他困在這間房子裡,和老畜生拴著他的鏈子,也沒有區別。
我哥想要自由。
我伸手,將他脖子上的定位器取下。
「你先跟著我去公司玩幾天,等你狀態好一點,就自己出門玩好不好。」
我抱住他的頭。
「哥,出去玩要記得回家,不然我會擔心的。」
他還是不說話,但是我給他換衣服,給他喂藥時候,他都乖乖的。
我當著他的面,把屬於我的藥吃下。
漂亮的洋娃娃嘴角似乎帶了笑意。
8
我喜歡打扮我哥,給他穿最好,最漂亮的衣服。
我哥值得最好的一切。
我帶他到公司,高調的從正門進去,進入專屬電梯。
我給他安排了一個小房間,是臨時找助理布置的。
裡面有書桌,電腦,各種遊戲機,一張柔軟的小床,居家服疊在枕頭上。
他要是玩累了,還可以睡一會。
連續好幾天,我哥都表現的很好。
跟我一起來,跟我一起回。
午飯跟我一起吃,我給他夾菜他也會乖乖吃掉。
能吃完一小碗米飯了。
因為按時吃藥,他的情緒穩定了很多。
他推門進來的時候,我正在跟厲琰談京郊項目的事情。
那個項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目前在競爭的人里,項目不是我的,就是他的。
我們都有一個通病,想要吃下這個項目,就要放手一搏拿下,就要拿出所有的流動資金。
這樣的事情太冒險了。
他想跟我合作。
沒想到我辦公室有人,我哥站在原地不動,手放在門把上,不進不退。
我柔聲問他。
「是餓了嗎?」
指針指向十一點,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
我哥搖頭,柔聲細語的。
「我想出去走一走。」
我其實不放心他一個人出去。
可他很少提要求。
我點點頭,交代了他幾句才不舍的放他離開。
我跟厲琰繼續拉扯,我們都想花最少的錢,占最多的利益。
我有些心不在焉。
擔心我哥迷路,擔心他吃了不幹凈的東西,擔心他被人欺負,擔心他一去不返……
厲琰察覺到我的心不在焉,轉換了話題。
「剛那個是顧司言?」
他帶著笑意。
我蹙眉,我不喜歡他提起我哥的語氣。
讓我不舒服。
「嗯,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