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聿資助的貧困生鬧到了我面前。
那女孩與我七分相似。
他將人護在身後,半開玩笑地解釋:
「杳杳,我一看見她,就想起從前的你。」
「只是她沒有你當年那麼獨立、沒有你堅強,也沒有你那麼聰明。」
「所以我要幫幫她。」
我只是笑笑,沒說話。
轉頭也去大學裡,資助了個清貧帥氣男大。
意外撞見我與男大約會的那日。
他情緒崩潰,偏執地問我為什麼。
我舉起十指緊握的手。
「程聿,你看,他也很像年輕時候的你。」
「只是他現在沒你這麼老,體力也沒你這麼差。」
「所以……我也要多疼疼他。」
1
年度企業家商會。
我和程聿各自代表自家集團,分別出席。
他今天,帶了個小姑娘。
穿著他送的高定衣裙,拎著他送的稀有皮,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滿身奢牌,氣場卻沒能撐起來,言行舉止仍有幾分畏縮。
我瞧著那張與我頗為相似的稚嫩面孔。
心下瞭然。
這大概就是他資助的那位貧困生,路瑤。
這種瑣事,我本是不想理的。
只是因為她太像我,再加之在程聿身邊做實習總助,鬧出了許多轟轟烈烈的事跡。
譬如前段時間,程氏集團與外部跨界合作。
臨近收尾時,卻弄丟了重要文件,差點讓整個項目部停擺。
程聿用人一向嚴厲且挑剔,這一次,卻親力親為地幫她善後。
「她還小,需要時間成長。」
「要多給她機會,不是嗎?」
如此偏護。
以至於半個圈層都傳開了,我想不知道都難。
會廳的另一邊,程聿也看見了我,信步而來。
不等他開口,我先發話。
「程聿,這就是你的人?」
他向前邁進一步,把人護在身後,半開玩笑地解釋。
「是啊,這次出來,帶她歷練歷練。」
「杳杳,你看,她是不是很像年輕時候的你?」
像。
長得像,名字像,還同為 S 大的學生。
又不像。
我輕聲開口。
「程聿,我在差不多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坐上董事會第二把交椅了。」
「可不會犯弄丟文件這種低級錯誤。」
他笑了笑。
依舊是偏袒的姿態。
「這也是我當初資助她的原因。」
「她沒有你當年那麼獨立、沒有你堅強,也沒有你那麼聰明。」
「所以,我要幫幫她。」
說罷,他看向身後。
「來,瑤瑤,叫人。」
小姑娘看見我,眼神驟然一亮。
掩著唇,故作驚喜道:「難道這位就是?」
她屈膝,伸出手。
「我在網上看過您的報道,您當年的事跡,給予我非常大的鼓舞。」
嘴角卻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今天非常榮幸能夠在這見到您——」
「黎阿姨。」
2
會議結束後,我沒有回家,而是驅車返回公司。
窗外夜色如墨。
頭有些疼。
我趴在辦公桌上小憩。
圈內人都知道,我和程聿雖是商業聯姻,卻是真真切切、熱烈相愛過的。
即將畢業那年,父親意外車禍,昏迷不醒。
作為唯一繼承人的我,還是個尚且青稚的學生,難以服眾。
一時之間。
集團高層內鬥,私生子上門爭奪財產。
群狼環伺,風雨飄搖。
這樣棘手的局面。
不是光有能力就能解決。
那時程家長輩並不看好我,他們想退掉婚約,給他和船王的孫女訂婚。
只有程聿頂著壓力,毅然決然娶了我。
有了程氏的信任背書,我才能在一個關鍵項目中競標成功,抓住翻盤的機會。
利益之下的真愛,何其難得。
婚禮那日,上百家媒體爭先報道。
那時他說:
「黎杳,我愛你,就僅僅只是愛你。」
「不摻雜任何利益。」
而今時今日,他把人帶到這樣的公開場合。
無異於在試探我的底線。
說得好聽些、體面些。
是因為程聿太過愛我,所以連身上有我幾分影子的人都要一同偏愛。
可要是說得難聽些,那就是——
我已經不再年輕了。
來電鈴聲響起,思緒回籠。
「杳杳,還在生氣嗎?」
回應他的只有沉默。
那邊繼續說。
「她還小,不懂事。」
「那句『阿姨』,我已經替你教育過她了。」
他把手機移開。
電話那頭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
「只是沒掌握好分寸,一不小心把人給訓哭了。」
他輕輕嘖了一聲,低笑著調侃:
「聽聽,這麼嬌氣,還要哄。」
「所以今晚,我就不回家了,嗯?」
電話那邊依舊安靜。
在他即將掛斷電話之前,我終於開了口。
「程聿。」
我的聲音很冷。
「這件事要是鬧到明面上。」
「我們就完了。」
3
程聿知道我有嚴重的情感潔癖。
在婚前,我曾經開誠布公地談過。
我可以認真投入、完全忠誠於一段感情,也可以接受開放式婚姻。
但絕不接受中途背叛。
就像我爸那樣。
在公眾面前立了一輩子深情人設,終生不續弦,傾盡資源培養我這個獨生女。
結果臨死前,炸出來兩個私生子。
那時他抱著我,「杳杳,我們不做表面夫妻。」
「我們永不落俗。」
他也知道,我是怎樣的性格。
不管多決絕的話,只要說出口,就一定會做到。
是以,在那通電話掛斷的第二天,他早早回了家。
向我再三保證。
兩人只是資助的關係,從沒有越界行為。
我有些好奇,挑了挑眉。
「哦?」
「跟我說說,你都資助她什麼了?」
路瑤是小山村出來的姑娘,家境貧困,靠著成績拿補助,考進縣城第一高中,再考進大城市。
可當她到了大學,才懂得現實的殘酷。
她可能是塊耀眼的金子。
但 S 市金碧輝煌。
當昔日的光環盡數褪去。
她發現,眼界、世面、談吐、人情世故……自己什麼都不具備。
程聿是她初出茅廬,依傍的第一棵大樹。
這半年,他帶著她出席了許多大場面。
她的公開演講,從最初的畏縮怯場,到現在全程脫稿,自然流利。
「你看,杳杳。」
S 大官號發布了她代表學校在外賓面前發言的視頻。
一口標準的倫敦腔。
如果不是和程聿一起在英國留過學。
我想我會更欣慰。
「她現在一點一點成長起來,變得遊刃有餘、落落大方,這種自豪感和成就感是無與倫比的。」
他說話時,眼中染上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那樣的目光意味著什麼。
結婚七年,我再清楚不過。
「原來這就是養孩子的感覺。」
「以至於我現在都後悔,當年我們怎麼就沒要一個孩子。」
我們沒說過要丁克。
但也沒計劃什麼時候開始備孕。
我很忙。
忙著打理集團大小事務,忙著收拾父親留下的爛攤子。
這些年,別說孩子。
連只寵物都沒有多餘的精力養。
在平衡家庭和事業這個問題上,女人總是犧牲最多的一方。
說到這裡,他熄了主臥的燈。
擁上來,鼻尖貼近我頸窩輕蹭。
聲音呢喃,呼吸繾綣。
「杳杳……」
「我們要個孩子吧?」
我不動聲色地將他推開:
「我還有本季度財報要看。」
「你先休息吧。」
走進書房,關門。
我的觀念一向保守。
只要身心乾淨的處男。
程聿。
從前是,現在不是。
我打電話給助理。
「幫我聯繫 S 大校董。」
「您是要找程先生資助那位女學生的信息資料嗎?交給我就可以了。」
「不。」
我笑了笑。
「我想以我個人名義,在 S 大設立一個助學金,你去聯絡一下。」
仔細算算,我已經離開校園七年了。
年下養成到底有多快樂。
得自己體驗過才懂。
4
助學金項目很快落地實施。
和程聿不一樣。
他有私心,只資助一個。
而我比較博愛,名額設立了二十個。
男女不限,擇優錄取。
能力突出者,可以到我集團下的公司實習。
最後一輪篩選是面試。
送呈名單按成績順序排列,其中位列第二的名字,叫邵辭禮。
他是經管學院大一學生,也是 S 大路人皆知的校草。
背調資料里,除了各項基本信息,還有一處細節。
邵辭禮有個大兩歲的姐姐,身體不是很好。
因此,他省吃儉用,校外兼職。
賺的錢都轉給他姐姐改善生活、買營養品。
簡直集齊了校園小說男主的所有元素。
——清貧、帥氣、自強、不卑不亢。
邵辭禮走進教室的那一刻,我暗自驚喜,他真人要比照片好看許多。
身形高大,腰身勁瘦,五官挺立。
穿著打扮樸素,但勝在乾淨平整。
就像苦悶燥熱的夏日裡,一杯乾凈清透的椰子水。
敲定最終名單的當晚,他通過助理,拿到了我的聯繫方式。
【姐姐,十分感謝您的幫助。】
【希望以後能夠盡我所能,為您排憂解難。】
附帶一張可愛小狗的表情包。
如我所料。
我只需要站在那裡,然後什麼都不用做。
想走捷徑的人,自然會主動咬鉤。
5
邵辭禮比我想的還要主動。
他隔三差五給我發一些消息。
算不上打擾。
而且他嘴甜,姐姐長、姐姐短的叫著,我很愛看。
有時是某本書里摘抄的一段話,有時是下午課結束後教學樓之間的日落。
就連每條朋友圈動態,也是字斟句酌,照片精挑細選。
我什麼都懂。
但是我不說。
畢竟在明面上,我和程聿還是恩愛夫妻。
他風平浪靜,我便相安無事。
我這個人要體面,絕不做第一個掀翻桌子的那個。
微妙的平衡是在那一天打破的。
我正在辦公室午睡。
路瑤出現在黎氏集團大樓的前台,哭著說要找我。
接待人員左右為難,只好來請示。
她一見我,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
「我……我有很急的要事,但是我聯繫不上程先生,也找不到他助理,您能幫幫我嗎?」
程聿最近有個很重要的項目,要到外地出差考察,電話打不通,那就是在開會。
路瑤還在哭。
她的聲音染上幾分央求: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只好來找您……」
「求求您了!」
我也是好奇心作祟。
願意犧牲一個午休,親自驅車帶她去醫院。
病房裡,她又支支吾吾地暗示,說事關隱私,希望我能暫時迴避。
我出來後沒多久,婦科醫生進去了。
檢查結束。
她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大夫以為我是監護人,向我闡述情況。
「病人只是情緒緊張和作息不規律導致的月經推遲。」
「並非懷孕。」
我不置可否。
這些醫囑,本應該由她媽媽來聽。
但如果她沒有,我倒是可以暫時代勞。
大夫又跟我強調了一些注意事項:規律飲食、調整作息、近期減少次數……
助理曾經做過背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