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危神色一凜,立馬鬆了手。
「你鬼鬼祟祟在我門口乾嗎?」
我彎腰劇烈咳嗽,他大手在我背上輕輕拍撫。
「我說,你不怕我跟林揚交朋友嗎?」
這個交朋友我說得委婉了,他聽得懂。
「你敢和他交,我打死他。」
「不打死我?」
照理,他應該會打死我的。
他特別希望我能考上個好大學,然後賺錢替他養老送終。
畢竟他在我身上的投資,不能白白打水漂啊。
沉默半晌,他把我攆了出去,甩上門。
「你打死我得了。」
一牆之隔,他的聲音猶如風燭殘年的老人家。
22
高三上學期快結束的時候,林揚選我當他知識競賽的搭檔。
這項知識競賽是省級的,如若能獲取名次,可以給高考加分。
我提心弔膽了一個月,托他的福,我同他一起站在了光榮的頒獎台上。
結束後,我樂顛顛地拖他去我家吃飯。
他拘謹推辭,小臉被太陽曬得通紅。
「不了,去你家多不好意思呀。」
「不感謝你,我才不好意思。」
我問他是不是哥們,是就彆扭扭捏捏,大方一點跟我走。
我把林揚帶回了家,李危在廚房磨刀。
剁排骨。
捯飭了半天,也沒見到他從廚房裡端出一個菜來。
招呼林揚先吃水果看電視,我跑進廚房一看。
李危已經把排骨剁成排骨碎末了,是可以做餃子餡的程度。
「你不說要做硬菜煲湯給我補身體的嗎,你這......」
「那你也沒提前說,把那小子帶回來啊。」
我買的粉紅色圍裙套在他身上,顯得他特別像受氣的小媳婦。
「你吃醋了。」
我把廚房的門帶上,慢慢地壓近李危。
「說什麼醋,笑話,我......」
我踮起腳尖,往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他瞳孔瞪大得像銅鈴,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長大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女孩。」
李危重重呼出一口氣,撐在琉璃台上大掌青筋暴起。
「你還沒到法定年齡。」
「法定年齡就可以了嗎?」
「姚芯,你別偷換概念。」
我撇撇嘴。
「我只是順著你邏輯說下去的。」
李危哂笑一聲,抄起我的胳膊架在櫃檯上,溫熱的呼吸就在我耳畔。
我渾身瞬間僵硬。
「你最好別惹我了,我要是來真的,你的小命到不了法定年齡。」
「姚芯,你在裡面嗎?」
林揚在外面等久了,砰砰地大力敲著門。
我驚慌失措地跳下來,滿面通紅地往外頭衝去。
李危惡劣的笑聲在後頭響起,林揚二丈摸不著頭腦。
「不是說請我吃飯嗎,飯呢?」
第二天我就跟林揚道歉了,請他吃了好幾頓肯德基。
23
高考那天,我飛奔出考場,卻沒看見說好來接我的李危。
電話打過去,是小劉支支吾吾的聲音。
威逼利誘下,他才告訴我,李危出了車禍,正在搶救室急救。
我心急如焚地趕到醫院,李危正好從手術室被推出來。
他全身好幾處就纏繞著紗布,我剛要走過去。
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哭著追在醫護人員後面。
我還聽見孩子喊他爸爸。
稚嫩的孩童聲化為鐵錘敲擊我耳膜,喚起我蒙了灰的記憶。
那時我剛上高一,周末回家的某個深夜。
因為新環境讓我壓力大,翻來覆去睡不著,乾脆起來做套卷子。
來到客廳,就看見李危在陽台打電話:
「寶寶,還病著嗎,你別擔心,我過幾天就回去看他。」
他的聲音特別特別溫柔,就像是跟妻子的親昵耳語。
還有時候,我會看見他對一張嬰兒的照片發獃,眼底流淌出的父愛很真切。
李危工作起來很拚命,一個月都不帶休息一次的。
我想他可能是想賺足錢,然後跟家鄉的妻子孩子團聚吧。
他供我讀書三年,我應該感恩戴德,不該想那些有的沒的。
第二天我把自己的東西打包好,給李危留了張紙條。
感謝他三年前的救命之恩,感謝三年以來對我的照顧,祝他幸福,我以後不會給他添麻煩了。
我身上存了點錢,是三年大大小小競賽的獎金,加起來有小几萬塊。
足夠我在外面租個房子。
我早就成年了,學費生活費我自己能掙。
高考分數和我估的差不多,應該能進一所不錯的名校。
24
我和林揚真的很有緣分,進了同一所大學的不同專業。
他是深藏不露的富二代,父母在學校周邊給他買了一套房子。
大到可以開二十個人的 party,上學也是開豪車。
他好像變了,但我說不出來哪裡變了。
不變的是他依舊受學校女生的熾熱歡迎。
在食堂偶遇吃飯,我笑著打趣他:
「那麼多女孩子追你,你都沒同意,不會你還喜歡我吧?」
林揚喝著湯,半晌抬起頭,眼神灼熱:
「是。」
後來我就躲著他了,直到大一快結束他在我兼職的酒吧過生日。
我被同學簇擁著來到他身邊,他吹滅完蠟燭。
懷抱玫瑰問我要生日禮物。
我攤開手尷尬說忘記了。
他說沒關係,把玫瑰送到我手上,臉上漾著霓虹的光彩,深情款款。
「你就是我的禮物。」
同學們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起鬨。
「親一個,親一個。」
我被那群人逼著接受了林揚的告白。
我站立難安,眼看林揚想過來抱我,我嚇得頻頻後退。
撞進一個硬如鐵烙的胸膛。
回眸,李危。
25
他背對光源而立,眼眸緊鎖著我。
濃烈的壓迫感瞬間幻化為絲絲縷縷的空氣沁入我肌膚上的毛孔。
心跳驟緊,撲騰撲騰。
我們應該有一年多沒見了。
「李叔叔。」
林揚認出了李危,就是嘴巴不太會說話。
李危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垂眸冷哼:
「跟你告白了,還不答應?」
他什麼語氣,搞得來捉姦似的。
我撞開他的肩膀,把玫瑰砸在他懷裡。
「要你管。」
我面色不虞地離開,林揚不甘心地後面喊我。
卻被李危秒殺回去。
「你特麼怎麼那麼像狗皮膏藥呢?」
「叔叔。」
林揚眼神震了震,瞠目結舌。
「比你大不了幾歲,喊我叔,怎麼不喊我爸呢?」
李危摘了一片花瓣在手裡,大力捏碎。
「以後給我離她遠點!」
李危走到門口,卻聽見林揚的笑聲。
「如果我不呢?」
李危插著兜,挑了挑眉。
「你可以試試。」
我就在門口偷聽,被李危逮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我狠狠盻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他一聲不吭地晃悠悠跟在我身後,我下班從更衣室出來準備回學校,他又跟著我。
走到街邊,半天打不到車,我把火氣發泄在他身上。
「你才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他無動於衷,只是對我說:
「離林揚遠點,他不是好人。」
我氣笑了,他在有老婆孩子的情況下,不明示我,讓我步步深陷喜歡他的情網。
明明他才是最無恥卑鄙的人。
「你是我什麼人,我憑什麼聽你的。」
「就憑我撫養了你三年。」
「哦。」
我站在冷風中,看著他不近不遠的影子。
「撫養我三年的費用,你什麼時候列個清單,我會賺錢還你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危向前走了兩步。
剛好滴滴師傅在朝我摁喇叭,我鑽了進去。
車子絕塵而去,把李危的身影遠遠落在後面。
直到看不見了,我才收回目光,一抹發現自己哭了。
26
一年了,我以為我把他忘了,可是第一次喜歡上的人,哪能那麼容易忘記啊?
大一暑假,我給自己找了兩份兼職,沒日沒夜地賺錢。
就是希望把欠李危的錢趕緊給還上。
某天清晨,早飯沒吃,我低血糖暈在上班的路上,好心的路人把我送進醫院。
掛完吊瓶醒來,發現林揚就在床邊照顧我。
我和他隨便聊了幾句,就不想說說話了。
他見我心情欠佳,握住我的手說:
「姚芯,我一直知道你喜歡李危,可是他不值得你喜歡。」
我抽回手,笑了笑。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就別管了。」
「我不能不管,我不能讓自己喜歡的女孩受到別人的傷害。」
說著,林揚調出幾張李危一家三口一起吃飯其樂融融的照片。
李危給小男孩喂飯,而女人坐在一邊,溫柔恬靜地看著父子倆。
我心疼了一下。
見我反應不大,他納悶:
「你知道?」
「嗯。」
我熄滅手機螢幕,還給林揚。
「你不恨他,欺騙你嗎?」
「不恨。」
我雖然是有點生氣,但我更多的是感謝、遺憾。
那天碰見他回去之後,我也想通了,我的人生是他給的。
我不能因為自己得不到回應的一廂情願而把過錯都歸結在他身上。
「為什麼不恨?」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林揚拳頭攢得很緊,幾乎要捏爆。
我轉頭拍拍他的肩膀,他緊繃的臉被迫鬆懈下來。
「我能放下,你也能,林揚你不要在我身邊浪費時間了,回頭看看那些喜歡你的女孩子吧。」
「不。」
林揚騰地站起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姚芯,我喜歡你四年了,我夜夜夢裡想的都是你,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給我個機會?」
憤憤的聲音讓病房其他家屬好奇地看了過來。
我擰了擰眉。
「喜歡是強求不得的。」
「你就是還喜歡他。」
「......」
「早就如此,那次就應該直接弄死他。」
「什麼意思?」
27
我愣了愣,卻被突然彎腰下來的林揚緊緊鉗制住了肩膀,捏得骨頭生疼。
他眼神里燃燒著偏執的瘋狂。
下一秒,他的唇壓了下來,我駭然地偏過去,他在我脖子上亂啃亂咬。
我驚叫出聲。
一道陰影壓了過來。
李危揪住林揚的衣領,揮拳掄了過去。
拳拳到肉,交織痛吟。
殷紅的血液從李揚鼻孔滲出,我連滾帶爬地抱住李危的大腿。
「好了好了,在醫院裡,不要把人給打死了。」
林揚死氣沉沉地躺在地板上,盯著李危,竟幽幽笑了起來:
「你死定了,我要送你去吃牢飯。」
李危怒氣未消,青黑的臉上溢出一聲蔑笑:
「到底誰吃牢飯,還不一定。」
他蹲了下去,輕挑地拍響他鼻青臉腫的臉頰。
「一年前的車禍,你乾的吧。」
聽到這句話,林揚瞳孔猛縮,驚異不定。
林揚被醫護人員用擔架抬走了,而我被李危抱回了床上。
我縮在被子裡,瑟瑟發抖。
李危側身躺下,把我揉在懷裡溫聲安撫:
「是不是被他嚇到了?乖,我在這裡,沒事的。」
我抬起紅彤彤的眼睛看他,大聲斥責:
「我是被你嚇到了,你要是把他打死了怎麼辦?」
「打死,就坐牢唄。」
李危無所謂的態度,讓我火冒三丈。
「你要是坐牢了,你老婆和兒子怎麼辦?」
李危蒙了,沒過一會像是弄清什麼事情原委,恍然大悟道:
「所以,你不是因為厭煩我才離開我,是以為我有老婆和孩子,才一聲不吭離開我的嗎?」
「不然呢?額,不對。」
他的話讓我暈頭轉向。
他欣喜若狂,卻又熱淚盈眶,緊緊地抱住我。
「傻瓜。」
李危視角。
我不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誰,從我記事起就在福利院。
我的命運說悲慘算不上,至少一個聰明的大腦讓我十五歲就考上了警校。
十九歲警校畢業,我認識了我師傅陸刑警。
他很優秀,年紀輕輕戰功赫赫,偵破不少疑難刑偵案件。
在他的帶領下,我成長很快,小有成就。
年輕人向來戒躁,戒驕。
我犯了第二個錯誤,過於順利的人生下,我狂妄自滿。
師傅屢次敦勸我,抓那個狡猾的歹徒急不得。
我沒聽信,我覺得歹徒多一日流竄在社會,就多一個人危險。
在第五起兒童死亡案件發生後,面對死者剝皮抽筋的悲慘死狀,我再也控制不住我內心熊熊燃起的怒火。
我信誓旦旦打包票,根據追蹤到的線索,獨自潛伏在歹徒的藏身之所。
等他回來,就將他擒拿歸案。
剛愎自用的結果是,我險些被歹徒槍殺。
子彈擦著我的太陽穴而過,擊穿了師傅的額心。
他扯我躲過了那枚一千米每秒的槍彈,自己卻永恆倒在了榮耀輝煌的三十歲。
他結婚不到三年的妻子,剛出生不久的兒子,永遠失去了丈夫和爸爸。
我摘下了藍冠,請辭回鄉。
烈士墓碑前,白酒淋黃土,朝暉照青山,少年淚灑衫。
我跪在他髮妻面前,希望她打我罵我。
可她沒有,如師傅那般親仁忠厚,抱著襁褓中的嬰兒撫摸我的頭髮。
她說,師傅本就病入膏肓,辭世早晚。
她還說,師傅不願意躺在病床上乾等死,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所以,救下我,是他為祖國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哭得泣不成聲,磕著響頭,對天發誓我一定要把師傅的妻兒當成自己真正的嫂侄。
在熟人介紹下,我跑起了運輸,因為乾得不錯,懂得一些門道。
我步步高升,掌管好幾個貨運站,成為了老闆,賺了不少錢。
我大把大把地把錢往嫂子的帳戶打去,金錢的補償遠遠不夠。
哪怕我工作繁忙,我定會抽出時間去探望她們母子。
侄子越長大,眉宇間全是師傅的影子,我常常對著侄子的照片發獃,透過他仿佛真能和師傅隔空相視。
可愧疚猶如鬼魅如影隨形,我見不得人間疾苦。
也見不得婦孺童叟受一丁點苦。
碰見姚芯,便是我治癒的開始。
28
尾聲
我出院當天,去看了林揚。
他的病床前圍了一群警察,在錄口供。
他的一隻手被鐐銬鎖在了床杆上,他爸媽也來了。
冷酷的父親剛來,面上不是焦灼擔憂,而是怒火,他上前就摑了林揚一巴掌。
要不是有警察在,我懷疑他會把林揚打死。
他媽媽應該是後媽,年輕漂亮,惺惺作態地勸說林父不要動怒。
時不時撫摸著累累的大肚,林父立馬換一副臉色,忙不迭找凳子讓嬌妻坐下。
我霎時就回憶起,高考前在填檔案的時候。
我無意瞥見林揚在母親那一行,遲遲落不下筆。
他總是帶有淤青的手臂顫了又顫,寫下自己親生母親的名字後,悄無聲息地落了淚。
林揚的親生母親是 BD 患者。
精神不正常的母親,拳打腳踢暴戾的父親。
林揚的人生活得像一攤軟泥,儘管他聰明又果敢。
他見我第一眼,喜歡上我,是因為他說我像他還未生病前的母親。
慈眉善目,能清晰洞察到他的情緒。
林揚並不是所有的科目都好,語文和英語是他的短板,他能拿第一,全靠理科科科接近滿分。
每當他被語文和英語老師叫去辦公室談話。
別人只能看見他考第一,卻察覺不到他為自己力不從心的短板而日夜苦惱。
他選我當同桌,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的語文和英語成績皆在他之上。
同桌兩年,我們互相彌補短板,齊頭共進。
我們都是極度缺愛的人,可他沒有我幸運,遇見了李危。
這種共同追夢的感覺,他何嘗沒把我當成愛的給予者?
他喜歡我,所以他知道喜歡人的樣子。
帶他回家吃飯那次,他一眼看穿我和李危之間的暗流涌動。
那天,他在我家客廳,電視機在播放什麼他聽不到。
他心頭是無法宣洩的嫉妒,唇被咬出血,他隱忍著敲響了廚房的門。
看見我不尋常的臉色,那一刻他被遺傳的精神因子徹底爆發。
李危盯著我暴露出的愛意,林揚恨不得立馬衝上去撕下他的臉皮。
林揚通過他父親的人脈,收買了李危貨運站下一個好吃懶做且財迷心竅的修車匠。
其實,林揚是下達了死命令。
如果不是李危車技過硬,換作尋常人,恐怕命喪當場。
「看什麼?」
李危冷不丁出現在身後,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嚇得氣喘了一聲,拍開他的手。
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過道里,我直接撩開了他的衣服。
李危想要阻止已經不及了,他閉了閉眼,艱澀道:
「別看,會嚇到你的。」
他的腰蔓延至臍周有一條十厘米長的猙獰疤痕,這個地方曾經扎進過一大塊破碎玻璃。
我上手輕輕撫摸,卻被他摁住,我抬頭。
「你在醫院昏迷了半年為什麼不跟我說啊?」
他的腦部受到過重創,在醫院躺了半年,醒來後又留院觀察許久。
我曾經抱怨過李危。
為什麼我不辭而別,他竟一點都不動容,哪怕是打個電話詢問我在哪裡,住的地方安不安全也好啊。
到頭來卻驚覺是自己過於冷血,沒去醫院看過他一次。
「這些誰告訴你的?」
我揚了揚剛掛斷不久的小劉的電話。
李危挑了一側眉,笑罵:
「膽真肥,回去就收拾他。」
「你發現我不見之後,什麼反應?」
李危把我塞進了他新買的車子裡,幫我繫上安全帶後,我抱住他硬邦邦的赤臂。
「快瘋了。」
李危低頭自嘲:
「可他們都不讓我出院,我就硬生生地熬。」
我聲音發悶:
「是我任性了,對不起。」
「道什麼歉,是我沒跟你講清楚。」
李危指腹勾了勾我鼻子,卻讓我鼻頭髮酸得厲害。
他是一個不會把苦難宣之於口,負能量廣而傳之的人。
況且那時候,我還沒夠格知悉他的過往。
「我不是不願意告訴你,只是我害怕我在你心中高大美好的形象就此幻滅。」
街邊的五顏六色的光被車窗切割得四分五裂,他半張臉攏在斑駁的光景里。
消減他眉宇間的凜傲,增添了幾分脆弱。
對於年輕時的魯莽,他到現在都無法釋懷。
我捧住他的臉,靠近,吻住了他。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至少後面,他力所能及地幫助很多囚於困境中的人。
「帶我去見見你師傅的妻孩,好嗎?」
他眸光漾了漾,低低地把頭埋在我頸間, 啞聲道:
「好。」
陸刑警的妻子是一個端莊嫻雅的女人,她抱著一個小男孩坐在餐廳里, 柳葉細眉, 遙遙地對我們笑。
溫柔恬靜得像一幅歲月靜好的畫。
小男孩看見李危, 洒脫地從女人腿上滑了下去, 張開手臂喊他:
「爸爸。」
李危彎腰把小傢伙抱起,女人不好意思地走過來, 對我先打了招呼:
「你是小危的女朋友吧, 快別站著,去那邊坐下來說話。」
吃完飯後, 李危就帶著小男孩到兒童區搭積木去了。
女人卻握住我的手說:
「小姚,李危是個好孩子, 他對我丈夫的死一直耿耿於懷, 這些年他費心費力地照顧我們母子倆, 甚至小寶誤把他當成爸爸,他也沒糾正孩子, 我知道他是在替我丈夫盡爸爸的責任。」
我安安靜靜地傾聽,不自覺抓緊了她溫暖的手。
「如今他終於尋得良配, 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會糾正小寶喊他叔叔。」
「沒關係。」
我輕聲開口:
「寶寶還小, 等他大點知事了再說也不遲。」
「這怎麼行?」
我笑了笑,給她遞了一杯茶過去。
「你是李危的嫂子也就是我的嫂子,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
恰時, 李危牽著小男孩走了過來, 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我,最後奶聲奶氣地問:
「姐姐,你以後就是李叔叔的女朋友了嗎?」
我們三個人都震驚了一下,女人把小男孩帶到自己身邊。
「你不喊他爸爸了嗎?」
小男孩垂著小腦袋。
「我早就知道李叔叔不是我爸爸了, 幼兒園的小朋友說, 爸爸媽媽是會在一起睡覺覺的, 李叔叔從來不在我們家睡覺,所以我知道。」
李危半蹲把小男孩攬住,久久沒有言語。
小男孩的下巴抵在李危肩頭, 看著我,在他耳邊嘀咕:
「李叔叔, 你和姐姐可以給我生個妹妹嗎,我希望有一個妹妹陪我玩。」
李危愣了愣, 和我眼神交匯了一下,小聲回復小男孩:
「不行。」
小男孩嘴一嘟:
「為什麼不行?」
「因為你姐姐還太小。」
把她們送回家, 李危站在小區門口凝視著她們的背影。
收回目光,我走過去, 勾了勾他的小指。
「你以後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了。」
李危垂下眼瞼,回捏住我的手, 我露出一絲笑。
「你有我,我們一起照顧她們。」
「你不介意我的過去嗎?」
「介意什麼?」
我戲謔道:
「介意你比我大個七歲,老得快啃不動嗎?」
他伸在褲兜里的手,抽了出來,心領神領會地摸摸我的頭。
當然不介意。
我們不是智能機器人,正確率百分之九十九。
也不是話本里接近完美的人設。
我們是有血有肉, 會犯錯,身上有瑕疵的人。
但我們會拼盡全力去改正。
因為有哭有笑才鑄就鮮活的我們。
願你我都能從過去囹圄中的掙脫出來,走向光明大道。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