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項目如果成功,他繼承人的位置就穩了。
為此,他忙得焦頭爛額,每天都在書房待到深夜。
我開始每天晚上都給他送去親手做的宵夜。
一開始,他很警惕,會讓我把東西放下就走。
後來,見我只是默默地來,默默地走,從不多問一句,便也漸漸放鬆了戒備。
在他接電話處理公務時,我看似在安靜地收拾碗筷,實則豎起耳朵記下這些關鍵詞。
趁他去洗澡的幾分鐘,我會快速翻閱他桌上未鎖定的文件,用手機拍下關鍵頁面。
那些複雜的圖表我看不懂,但我認得「盛華」的名字和那份苛刻的對賭條款。
我甚至用攢下的私房錢,報了最便宜的線上商業法律入門課程。
五年的人間地獄,早已教會我一個道理:眼淚和憤怒毫無用處,知識和布局才是唯一的武器。
裴燼太自負了,他相信自己能贏。
而我,要做的就是,讓他輸。
我需要一個幫手。
一個能接觸到項目核心,又不會引起裴燼懷疑的人。
我想到了林濛。
裴燼的私人助理,一個跟了他很多年、能力出眾的女人。
也是一個暗戀裴燼很多年的女人。
我見過她幾次,在裴燼的公司。
她看我的眼神里,總是帶著掩飾不住的嫉妒和敵意。
那種眼神我太熟悉了,那是一個女人看情敵的眼神。
我斷定她暗戀裴燼很多年了。
她認為是我這個一無是處的村婦,搶走了她心愛的男人,霸占了本該屬於她的位置。
她會幫我的。
5.
我約了林濛在一家咖啡館見面。
她來了,穿著一身幹練的職業套裝,妝容精緻。
「裴太太,您找我有什麼事?」她開門見山,語氣疏離。
我把一張銀行卡推到她面前。
「這裡面有五十萬。」
她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裴太太,您這是什麼意思?想收買我?您覺得,我會為了這點錢,背叛裴總嗎?」
「不是收買。」我看著她,平靜地說,「是合作。」
「合作?」
「我知道你喜歡裴燼。」我直視她的眼睛,「我可以幫你得到他。」
林濛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死死地盯著我,像要看穿我的內心。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可以和他離婚,把你扶上裴太太的位置。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她沉默了很久。
咖啡館裡放著舒緩的音樂,我卻能聽到她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我要怎麼相信你?」她問。
「你不需要相信我。」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只需要選擇,是繼續當他身邊一個不起眼的助理,還是成為名正言順的裴太太。」
我站起身。
「卡里是定金。事成之後,我會給你剩下的四百五十萬。另外,我還會說服裴燼,讓他把城南那套別墅過戶到你名下。」
「考慮清楚了,打我電話。」
說完,我轉身離開。
我知道,她會答應的。
三天後,我接到了林濛的電話。
「我要怎麼做?」
我的計劃,正式開始了。
度假村項目最大的難點,在於一塊地的拆遷。
那塊地是當地一個釘子戶,死活不肯搬。
裴燼用了很多辦法,威逼利誘,都沒有成功。
項目的時間越來越緊,裴燼也越來越暴躁。
我從林濛那裡得知,裴燼準備用一些「非常規」手段了。
他找了當地的地痞流氓,準備給那個釘子戶一點顏色看看。
這,就是我的機會。
我匿名給那個釘子戶寄去了一份資料。
資料里是度假村項目所有的內部文件,包括那份對賭協議。
以及,裴燼和那些地痞流氓的通話錄音。
當然,錄音是林濛「不小心」錄下來的。
釘子戶不是傻子。
他拿到這些東西,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係。
他沒有選擇報警。
而是直接,把這些東西,捅給了裴燼的死對頭——盛華公司。
盛華公司那邊炸了。
他們沒想到,自己眼裡的優質合作夥伴,背地裡竟然是這麼一個不擇手段的人。
更讓他們憤怒的是,裴燼為了趕工期,在項目材料上以次充好,存在巨大的安全隱患。
這要是度假村建好了,出了事,他們盛華也要跟著完蛋。
盛華的老總,一個姓周的男人,當即撤了資,並且啟動了對賭協議的追責程序。
消息傳回裴家,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裴燼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旁邊給星言削蘋果。
他的臉一瞬間變得慘白。
「你說什麼?周總撤資了?為什麼!」
他對著電話那頭怒吼,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不可能!他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掛了電話,他頹然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插進頭髮里。
婆婆從樓上下來,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急忙問:「阿燼,出什麼事了?」
裴燼抬起頭,眼神空洞。
「完了……媽,全完了。」
「度假村項目……停了。盛華要告我們,我們不僅要賠三個億,還要把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給他們。」
婆婆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抓住裴燼的胳膊,不住地搖晃,「你不是說萬無一失的嗎!」
我默默地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放進盤子裡,遞給星言。
「吃吧。」
星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崩潰的父母,有些害怕地接過盤子。
裴燼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我。
「是你。」
他站起來,一步步朝我走來,眼神兇狠。
「是你乾的,對不對?姜月初!」
我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還裝!」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能捏碎我的骨頭,「除了你,還有誰會這麼恨我!還有誰能接觸到我的文件!」
「裴總,」一個清冷的女聲響起。
林濛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看了一眼被裴燼抓著的我,眼中閃過快意。
「您是不是忘了,能接觸到您文件的,不止裴太太一個。」
裴燼愣住了。
他看向林濛,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滿了懷疑和混亂。
「你……」
「裴總,是我做的。」林濛平靜地說。
裴燼的表情瞬間凝固。
「為什麼?」他不敢相信地問。
「為什麼?」林濛笑了,笑得有些淒涼,「我跟了你八年,裴燼。我為你做牛做馬,我以為,你至少會對我有一點點不同。」
「結果呢?你寧願花五年時間,去考驗一個鄉下來的村婦,也不願意回頭看我一眼。」
「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要毀了你,毀了你在乎的一切!」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瘋狂。
裴燼盯著她,眼神里的瘋狂和震驚慢慢褪去,轉為一種審視。
「是你?」他鬆開我的手腕,忽然冷笑一聲,「很好。你最好祈禱,這件事背後沒有別人。」
說完,他不再看林濛,銳利的目光反而掃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懷疑並未完全消失。
我心中一凜,但面上依舊維持著茫然和無辜,冷眼看著這場鬧劇的走向。
當晚,裴燼就讓心腹去查林濛的帳戶。
很快,一筆查不到來源的巨額匿名轉帳浮出水面。
他無法將這筆錢和我這個「窮酸」的女人聯繫起來,但本能地將矛頭指向了最大的受益者——他那位剛剛回國的二叔,裴滄。
「老狐狸,原來是你!」他在書房裡捏碎了杯子,一場針對二叔的家族內鬥,就此拉開序幕。
6.
裴老爺子被氣得住了院。
裴家亂成了一鍋粥。
公司的股價大跌,合作方紛紛解約,銀行上門催債。
那棟華麗的別墅,第一次顯得如此冷清。
傭人們都遣散了,只留下一個做飯的阿姨。
婆婆整日以淚洗面,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喪門星,是我克了他們家。
我一概不理。
裴燼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連幾天沒有出來。
我知道,他完了。
一個項目,虧掉三個億,還丟了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
就算裴老爺子能原諒他,董事會那些股東也不會放過他。
他繼承人的位置,徹底沒了。
這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林濛拿著我給她的那筆錢,和一個早就找好的替罪羊,去了國外,逍遙快活。
她以為自己是最後的贏家。
她不知道,她泄露商業機密,給裴家造成巨大損失,裴燼就算再落魄,也不會放過她。
裴家的海外勢力,找到她,只是時間問題。
而我,要開始進行我的第二步計劃了。
我要的,不只是毀了裴燼。
我還要我兒子的撫養權。
我找到了裴燼的二叔,裴滄。
他剛從國外回來,接手了裴家的爛攤子。
我在一家茶館約見了他。
「二叔。」我給他倒了杯茶。
「侄媳婦,找我有什麼事?」裴滄看起來比裴燼要沉穩許多。
「我想,跟你做一筆交易。」我把一個錄音筆,推到他面前。
他拿起錄音筆,按下了播放鍵。
裡面,是裴燼和婆婆的對話。
「媽,爸他太偏心了!憑什麼讓二叔回來接管公司!那本來是我的位置!」
「你二叔就是個老狐狸!他這次回來,肯定沒安好心!我們得想辦法,把他趕出去!」
「爸那邊,我去說。你手裡不是還有他以前在國外做生意時偷稅漏稅的證據嗎?實在不行,就……」
錄音到這裡,戛然而止。
裴滄的臉色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這些,你從哪弄來的?」
「您不需要知道。」我平靜地說,「我只有一個條件。我要裴星言的撫養權,並且裴家要一次性支付我五千萬的撫養費。」
「五千萬?」裴滄笑了,「侄媳婦,你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
「不大。」我看著他,「比起二叔您未來整個裴氏集團的掌控權,這五千萬,九牛一毛。」
裴滄眯起了眼睛,重新打量我。
「我倒是小看你了。」
「你就不怕,我拿到東西後,不認帳?」
「您不會的。」我笑了笑,「因為這支錄音筆里,只是其中一小段。剩下的,更精彩的內容,在我一個很安全的朋友那裡。如果我或者我兒子出了任何意外,那些東西,會立刻出現在紀檢委的辦公桌上。」
裴滄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死死地盯著我,半晌,笑了。
「好,好一個姜月初。」
「我答應你。」
7.
我和裴燼的離婚手續辦得異常順利。
有裴滄在背後施壓,裴燼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在民政局門口,他最後一次見我。
他瘦了,也憔悴了,眼裡的傲慢和不可一世都變成了灰敗。
「姜月初,你夠狠。」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
「彼此彼此。」我回敬他。
「你別得意。你以為你帶著星言,就能過上好日子?我告訴你,你鬥不過裴家的!他們不會讓你好過的!」
「那就不勞你費心了。」我轉身就走,懶得再跟他多說一句廢話。
身後,傳來他歇斯底里的咒罵。
我沒有回頭。
我帶著星言,和我帳戶里那筆巨款,離開了那座讓我窒息的城市。
我們去了南方的一個海濱小城。
我用那筆錢買了一棟帶院子的房子,又開了一家小小的私房菜館。
菜館的生意很好。
因為我做的菜有「家」的味道。
那是我過去五年,每天在廚房裡,一點點磨練出來的手藝。
星言一開始很不適應。
在一個我外出採購的下午,他因為我拒絕給他買最新款的遊戲機,竟偷偷用藏起來的舊電話手錶聯繫了裴家的司機。
「張叔叔,你來接我好不好?我不想待在這裡了,這裡好小,媽媽做的飯也不好吃……」
我在門口聽著他委屈的哭腔,心像被刀割一樣。
我沒有衝進去發火,而是等他掛了電話,平靜地走進去對他說:「星言,穿上外套,媽媽帶你去個地方。」
我帶他去了我曾經打工的那家餐館後廚。
正是晚餐高峰,裡面熱氣蒸騰,一個阿姨正費力地刷著堆積如山的油膩盤子。
我指著那個水池,聲音有些沙啞:「星言,在你過著少爺生活的那五年,媽媽每天就在這裡,刷一千個這樣的盤子,刷到冬天滿手都是凍瘡。我那時候想的,不是手有多疼,而是我的星言,在另一個世界有沒有飯吃。」
星言呆呆地看著那片狼藉,又看看我,眼圈瞬間紅了。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沒說話。晚上,他抱著我,小聲說:「媽媽,對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
我抱著他,淚流滿面。
我知道,我的兒子,這次是真的回來了。
8.
日子一天天過去,平靜而溫暖。
我的菜館,名氣越來越大。
很多人慕名而來,甚至有人想加盟,想把它做成連鎖品牌。
我都拒絕了。
我只想守著我的小店,和我的兒子,過安安穩穩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