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女兄弟的苟且,挑釁的朋友圈,以及報警電話……
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此刻。
收回之前的話,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草包。
4
病床上,滴答的藥瓶拉扯著我的神經。
這一刻,我只覺得無比荒唐。
曾以為,周沉的出現,是爸爸換了種方式來守護我。
曾以為,那盒沉甸甸的聘禮,是對我未來的承諾。
原來,那只是地獄給我開的一道門。
我不明白。
他給的證書、發票,全都是真的。
金子,怎麼變成了假的?
除非……
他先買了真黃金,獲取了全套憑證,再照著樣子,精心訂製了足以亂真的假貨。
可我沒有證據。
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
二十萬。
周沉,你好惡毒的心。
意料之中,出院回家的第一天,我就收到了法院的傳票。
案由:
婚約財產糾紛。
要求我返還全部金飾並按市價折現。
市價?
現如今黃金早已翻了一番。
我拿什麼折現?
捏著薄薄的紙,手抖得厲害。
我現在需要舉證,證明我當初收到的就是假金子。
可我……
沒有證據。
定親那天,周沉特意搞了個小型的儀式,全程錄像。
鏡頭清晰地記錄下——
他從絲絨盒裡取出金飾,莊重地為我戴在身上。
整個過程,無懈可擊。
原來,從那一刻起,他就在為今天保留證據。
「遙遙……這、這是什麼?」
媽媽看到傳票,身形一晃。
「媽!媽你別嚇我!」
我迅速扶住她:
「你別擔心,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把媽媽安頓好後轉身跑到周太福。
要求他們調取周沉半年前的購買記錄。
店員掀了下眼皮:
「對不起哦這位小姐,第一,您不是購買人,我們沒義務向您透露任何客戶信息。第二,保護客戶隱私是我們的基本原則,您別擱這兒白耽誤功夫了,請回吧。」
女人刻薄的嘴臉,讓我無比疲憊。
所有的生路,似乎都被堵死。
朋友圈裡,周沉更新了動態。
他和那個女兄弟在馬爾地夫的碧海藍天下緊緊相擁。
他們品嘗著精緻的美食,踩著雪白的浪花。
每一張笑臉都讓我腦子嗡嗡炸響。
難道真的要認下這筆債務嗎?
下一秒,手機響起。
是閨蜜。
「遙遙,這兩天發信息怎麼也不回啊?退婚的事順利嗎?」
連日來的委屈瞬間決堤。
「不順利,小雨,他把我告了。」
閨蜜聽完我的講述沉默許久。
「聽著,遙遙,這事已經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我給不了你專業意見。但我可以把我師兄介紹給你,他雖然脾氣古怪,但他是高手,你信我。」
很快,手機再度亮起。
是個陌生號碼。
還未等我開口,對方先一步打斷:
「我只有三分鐘,第一個問題,金子,是不是你換的?」
「不是。」
「好,第二個問題,你想要什麼結果。」
我深吸一口氣:
「拒絕和解,我要他自食惡果!」
「可以,那這場官司,你自己去。」
我懵了。
5
「自己去?可我現在什麼證據都沒有啊。」
背景音里,隱約傳來空姐要求關閉電子設備。
他迅速開口:
「利用庭審程序,把對方手裡的發票、證書、那堆假金子,全部通過法律程序固定下來。拿到這些,你就有了證據。」
「好了,」
他切斷我的思緒:
「我關機了,官司結束後聯繫我。」
聽筒里傳來嘟嘟聲。
我握著手機,腦子裡反覆重複著他最後那句話。
用一場必輸的官司去取證?
可那是二十萬啊!
不對,是四十萬!
我不死心,又接連諮詢了好幾位律師。
得到的答覆卻出奇一致:
「證據不足,建議調解,爭取降低賠償額度。」
沒有一個人問過我真相是什麼。
轉眼,開庭日已至。
我獨自一人,兩手空空地走進法庭。
對面,是周沉和他重金聘請的律師團隊。
旁聽席上,林薇優雅地坐在一旁。
他們剛從馬爾地夫度假歸來。
整整一個多月。
似乎已經篤定我會輸得很慘。
庭審開始,對方迅速演示了全套證據:
購買憑證:清晰的發票、證書,編號與實物完全對應。
贈與證明:訂婚當天,清晰記錄了他將金器遞給我,並親手為我佩戴的全部影像。
歸還記錄:我退還金器時,他拍下的照片與視頻,甚至還有兩名目擊證人,證明我交還的就是假貨。
他手裡的證據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
我眼前一片漆黑。
「被告,」
法官轉向我:
「對於原告提交的證據,你方是否有相反意見?」
我聲音發顫:
「法官大人,我……目前沒有實物證據。但您不覺得他從贈送、到收回、到檢驗,每一個環節都準備得過於充分了嗎?」
「荒唐!」
對方律師立刻起身:
「法律講求的是證據,而非想像力,我們要求被告立刻賠償我方當事人 400 克黃金的現有價值。」
我咽了口唾沫,顫抖著翻出手機相冊截圖。
「可是,原告出軌了啊。」
法官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
「被告,這些證據與本案的婚約財產糾紛無關。本庭審理的是財物返還問題,二者完全不同,你是否還有其他證據?」
我生無可戀地閉上眼:
「沒有了。」
法槌敲下,宣讀了結果。
400 克的金器,我必須按照市價全數返還。
周沉走上前,嘴角掛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小垃圾,這堂課,教你以後切記不要裝逼,錢準時打我卡上,小心我弄死你。」
看著他和林薇相攜離開的背影,渾身冰冷。
下一秒電話響起。
是那個陌生號碼。
此刻我只想將這男人從電話線里扯過來痛扁一頓。
「拿到結果了嗎?」
我煩躁地嘆了口氣:
「拿到了,不光賠得底褲不剩,還得倒貼四十萬。」
對方輕呵一聲:
「拿到判決書後,用最快速度支付那四十萬賠償。」
「什麼?」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聽我說完。」
他語氣乾脆:
「付錢,然後憑藉已履行完畢為由,向法院申請將本案關鍵證物歸還我方保管,只要它回到你手裡,就從法庭證物變成了你的財產,我們就能對它做任何事。」
「那然後呢?」
「起訴金店。」
「什麼?」
6
不久後,我見到了電話里的男人。
西裝革履。
目中無人。
第一時間就把行李箱扔給我:
「去天河法院,我開車。」
一路無言。
他似乎在專心思考。
不是,什麼流程你好歹說一下吧。
直到提交完訴狀他才悠悠開口:
「金店的法務會很快做出反應。我們的戰術核心,是擴大戰場。」
他不停地敲打鍵盤:
「破局的關鍵,在於找到真金子與假金子的權威鑑定。但有真金子的,除了你那個男友,就是金店。」
「是前男友。」
我沒好氣的回懟道。
男人扶了扶眼鏡:
「所以,我們需要在法律框架內,提出一個金店無法迴避的合理質疑。」
他認真看向我:
「一旦進入司法程序,壓力就在金店一方。為了徹底洗脫售假嫌疑,他們會不惜代價,主動拿出一切內部證據,包括該批次黃金的原始工藝參數、成分光譜、精確到毫克的出廠重量記錄。他們會比我們更迫切地證明:問題出在流通環節,而非生產端。」
「這,就是我們以零成本完成取證的最佳路徑。」
我努力消化著他剛才說的那些話……
都說了些啥來著?
「那個……如果第一次官司我贏了,會有什麼不一樣嗎?」
他唇角微勾:
「那我們就無法把惡魔送回地獄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
就是這人怎麼頭髮絲都在冒著金光……
「發什麼呆!走了。」
我急忙跟上。
法院的傳票送達金店尚需幾日。
這位李師兄說要在城裡轉轉。
額……
可我錢包早已見底,甚至連信用貸都已欠下二十多萬。
「李師兄,」
我硬著頭皮開口:
「要不您自己玩?回頭我一定好好請您吃頓飯。」
他停下腳步,側目看我:
「拿律師費抵。」
我一噎。
這……
「朋友之間還要算錢嗎?」
這話說完我就有點後悔了。
男人皺眉,將手伸進西裝內袋,掏出一張機票:
「那這個呢?」
「算!必須算!」
幾天後,我正陪他在一處舊貨市場看擺件時,手機響了。
是金店法務部的電話。
對方表示已收到法院材料,希望約個時間溝通。
李師兄接過我的手機。
「請貴店在二十四小時內,準備好涉案同批次產品的完整工藝圖紙、出廠質檢報告及材料原件證明。」
對方說了幾句。
「不必來律所,明天上午十點,我們到貴店現場核對。」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我再次站在那家金店的門口。
接待我的,依然是上次那個姑娘。
但這一回,她態度已然不同。
「您……您好,經理和總部法務的同事,已經在樓上會議室等您了。」
說實話,這種大型場合,我還是有點發怵。
下意識地靠近李傑。
「二位請坐。」
法務推來一份文件。
「這是我方涉案批次產品出具的權威鑑定報告,以及從原料入庫到成品出庫的全鏈條海關報關單。」
「我們的每一克黃金,來源都合法透明,工藝都符合國標。您指控的假金子,在邏輯上就不可能出自我們的生產線。因此我方懷疑你們在惡意詆毀。」
會議室里一片寂靜,壓力瞬間湧向我們一方。
不由自主地靠近旁邊的男人。
他自始至終只是安靜地聽著,沒有任何表情。
直到對方律師說完最後一個字,才緩緩抬起眼。
「很好,資料很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