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的人,為你的活,也在努力著。
5
「跟你說話呢?裝什麼啞巴?」江妍戳了戳我的胳膊:「謝昭那個王八蛋就是仗著你的喜歡肆無忌憚。」
「不是——」聲音戛然而止。
我的頭頂頓感一陣冰涼,突然有股甜膩得過分的牛奶氣味毫無預兆地鑽進鼻腔。
黏稠的奶漿順著髮絲滴落。
「不許你們說阿昭哥哥的壞話!」身後姜早握著已經空的牛奶杯,紅眼生氣道。
我僵在原地,江妍比我反應更快,立馬推開了姜早:
「你他媽有病吧?!」
「罵謝昭的人是我,你他媽潑應枕幹什麼?!」
姜早沒站穩,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她怔怔地看著江妍,又看了我一眼,然後不再出聲,直接哭了起來。她的嗓音不大不小。
但還是引來了周圍人的駐足,很快謝昭也過來了。
當他看到姜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時,火氣瞬間涌了上來:「誰幹的?」
「我乾的,怎麼了?」江妍直接答道。
謝昭立馬上前要掐住她的脖子,但好在調酒師反應更快,把她往後一拉,避開了謝昭的動作。
「怎麼?謝昭,你還想動手?!」
「你知不知道是姜早先潑了應枕滿身?!」
江妍憤憤不平地說著。
這時謝昭似乎才注意到角落滿身狼狽的我,他微微皺眉,我原以為他多少還是會心疼我的。
但顯然我依舊高估了他。
他冷笑道:「所以呢?」
「姜早是我的底線,你動了誰都可以,獨獨不能是她。」
聞言,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不得不說,謝昭真的是個很好的哥哥。
江妍下意識望向我,上前又要繼續理論時。
我伸手攔住了她,對上了謝昭的視線,微微一笑:「所以你想要我們做什麼呢?」
「道歉。」謝昭語氣淡淡道。
我點了點頭:「好,我替江妍——」
「我沒有讓你道歉。」
「可江妍是為我出頭的。」我抬眸。
驀地,謝昭一怔。
未等他再出聲,我已經扶起了姜早,又替她理了理衣服,聲音很輕地說:
「姜早,我為江妍剛剛的行為替你道歉。」
「對不起。」
姜早咬著下唇,沒說話,只是委屈地看向謝昭。
但這次謝昭沒有再刁難我們,情緒複雜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帶著姜早離開了,一句話都沒說。
6
最後是江妍送我去的機場,她給我塞了張銀行卡:「你把你的錢都給謝昭了,這個錢你先拿著,在美國要記得想我。」
我笑了笑:「我給謝昭的錢,是該還的,他總覺得我們扯不清,但實際上沒有什麼扯不清的。」
「錢到位就行。」
說著,我又把銀行卡還給江妍:「你不用擔心我,昨天夜裡我剛賣出了個機器新專利,不差錢的,謝謝你。」
江妍搖搖頭,又抱了抱我。
其實許多人不知道,曾經與江妍最好的人不是我,而是謝昭,他們愛喝酒愛泡吧。
最後謝昭改邪歸正,而江妍卻還在原地。
幸好的是,有家庭的加持,如今她也不需要有多大的煩惱,快樂又自由。
凌晨兩點。
登機前,謝昭的兄弟給我發了條視頻,是謝昭換了個酒吧繼續喝酒的。
滿桌子都是空了的酒瓶。
瓶子看起來精緻又昂貴,很明顯價值不菲。
果然。
他兄弟發來:【應枕,別和阿昭鬧脾氣了,你看他一晚上開的酒都夠你一年生活費了,有必要鬧到這種地步嗎?】
【姜早因為他變成精神病,他寵點她本來就是應該的,你就忍忍行不行?】
【以後人家還要叫你一聲嫂子的,別小氣。】
看完。
我只覺得好笑。
頂著精神病的名頭就可以得到所有毫無底線的優待嗎?
姜早來生理期,買姨媽巾,我能做的事情,卻偏偏要謝昭親自去買。
她的貼身衣服只能謝昭碰。
十八歲越界接吻,我當她不懂,好心提醒,如今想來,姜早不懂,謝昭也不懂嗎?
但好在,及時止損了。
我從不否認謝昭的存在,但我和自己才是真正的同甘共苦,同舟共濟。
7
此時酒吧里,謝昭兄弟見應枕遲遲沒回復,瞧了眼心情差到極致的謝昭。
無奈地嘆了口氣後,又繼續斟酌:
【應枕,阿昭喝醉了,你來接一下唄?】
發送出去那刻,他怔住了。
醒目的紅色感嘆號出現的那一秒,謝昭也看見了。
「不是,應枕拉黑我了?」他兄弟有些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
在謝昭這群人的眼裡,應枕的脾氣很好,不管他們做什麼事情,開什麼黃腔,她都不會生氣,他們都當應枕是太愛謝昭了。
所以也愛屋及烏,不會與他們多計較什麼。
他們為什麼會有應枕的微信,他還記得很清楚。
應枕的微信里只有二十個好友,除了謝昭和江妍就是學校里的老師,有必要聯繫的班長學委,沒有其他人了。
她會加他們,也是謝昭招呼的。
原因無他,謝昭希望應枕能夠融入他的圈子,希望應枕能夠多有生活氣息一些。
所以應枕沒有拒絕,因為謝昭的話,她都會無條件地聽。
但現在——
他們都看向了謝昭。
而此時謝昭也有些煩躁,腦海里不斷閃過今天在江妍酒吧發生的事情。
尤其是應枕說的那句。
江妍是在替她出頭。
搞得好像他在欺負她一樣。
原本他也只是想磨磨應枕的脾氣,可如今倒是把自己的心情搞得不上不下的,胸腔堵著一口氣,怎麼都不舒坦。
「不就是拉個黑,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誰讓你大半夜還騷擾她?」
「看看時間好嗎?」
說完,他又摸了根煙,抽了起來。
他幾個兄弟相互對視了眼,抿了抿唇,有意提醒:「阿昭,你真覺得是時間問題?」
「這些年我們都沒見過應枕生氣,更別說拉黑了。」
「你就不怕應枕真的和你分了?」
話中帶著試探,但實際上他們都猜到大半了。
這次應枕或許是真的放棄了。
可謝昭仍舊篤定:「分手?絕對不可能,你們不了解應枕。」
一時,他幾個兄弟欲言又止。
原想試圖想再幫謝昭一把,沒曾想,放在酒桌的手機鈴聲率先響起。
他們都以為是應枕。
連帶謝昭也幾乎一下坐直了身子,臉上原來的躁意驟然褪去,嗤笑道:「瞧,這不就給我打電話了?」
「還裝模作樣拉黑你——」
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笑也凝固在了唇邊,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煩。
姜早的電話來得很急。
直至第三通電話響起,他還是接通了,按下免提,對面很快傳出委屈害怕的聲音:
「阿昭哥哥,你什麼時候回家,我好害怕……」
姜早又哭了。
突然,謝昭覺得有些無力和疲憊。
之前他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可如今他的腦海里滿是應枕,他好像沒見過應枕哭。
從來沒有,多倔的一個小姑娘啊。
「阿昭哥哥,你在聽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煩了……?」
最終,他無聲嘆了口氣,習慣性安撫了姜早兩句後,掛斷電話就要回去。
旁邊的兄弟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阿昭,你對姜早是不是有些過分地縱容了?」
謝昭皺眉:「你是剛知道嗎?」
「不是。」兄弟搖頭,然後又繼續說:「雖說我們是你兄弟,你不管做什麼我們都該支持的,但有句話我還是想提醒你。」
「你沒辦法丟下姜早,我們都知道。」
「但每次姜早一喊你,你就立馬出現在姜早面前,這是連應枕都沒有的待遇。」
「在你的心裡,姜早的重量永遠高於應枕,這對應枕來說,不公平。」
包括這次論文的事情、脫衣服的事情。
但他兄弟點到為止,沒全都說完。
聞言,謝昭動作一頓,眉頭微微皺緊:「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他兄弟問他。
謝昭總是先入為主地以為,應枕愛他,永遠不會離開他,可姜早精神有問題,她不懂這些,他理當多照顧姜早一些。
所以,他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可他忘了。
愛是消耗品,終有耗盡的一天。
但最終,他還是說道:「就是不一樣,應枕會理解我的。」
8
謝昭回到家裡後,姜早看到他就直接撲了過去,他習慣性地單手將人抱起,走進客廳。
垂眸看到她光著的腳。
嘆了口氣,正要開口問:「轉涼了,不怕感冒嗎?」時,餘光突然瞥見還搭在沙發上的裙子。
是那日應枕當著他的面脫下的。
去年他送她的生日禮物,八千塊錢。
其實那天他根本就沒想要真的那麼做,只是被應枕氣得上了頭。
如今細想,滬城的冬天那麼冷。
她又是那麼怕冷的人。
一想,他的胸口又開始發悶。
「阿昭哥哥。」姜早摟著他的脖子,聲音很輕地叫了一聲。
「嗯?」謝昭正抬頭。
姜早動作極快地在他的唇上碰了碰,眉眼彎彎地笑著:
「給阿昭哥哥的晚安吻!」
驀地,他的瞳孔微縮,怔住了。
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姜早又叫了他兩聲。
他才僵硬地把懷裡的人放在沙發上,單膝跪在地毯上,皺著眉,板著臉說:
「以後不許隨便親我,知不知道?」
姜早搖了搖頭,眼裡帶著疑惑:「可是之前阿昭哥哥也沒有拒絕我……」
「電視里也是這麼演的呀。」
說完,她還委屈地指了指還在播放的電視。
畫面上的男女主正在雨中接吻,激烈得讓人有些挪不開眼。
謝昭抿了抿唇。
他不知道該怎麼和姜早解釋,從前他覺得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左右不過是兩嘴唇一碰,甚至第一次姜早親他時,湊巧被應枕看見,他還笑著和應枕說: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是我養妹,不過是兄妹關係親一點而已。」
可真的沒有什麼大不了嗎?
如果——
換做是應枕和別人呢?他能接受嗎?
「阿昭哥哥,你是不是討厭我了……?是不是要把我丟掉了?」
見謝昭遲遲不語,姜早垂下眸,眼眶又一下子蓄滿了淚水。
又一次,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又爬上了他的心頭。
謝昭伸出指腹去抹掉姜早臉上的淚痕:「早早,不哭了,我沒有討厭你,但你要乖。」
「好吧,不親就不親。」
「那你陪我睡覺好不好?」姜早拉著謝昭的手改口道。
聞言,他下意識要拒絕,但看到姜早紅了的眼眶,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還是心軟了。
謝昭無奈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下不為例。」
「還有,不可以告訴應枕姐姐,知道嗎?」
「知道了!」
姜早欣然同意,她一下子又埋進了謝昭的懷裡,討好地蹭了蹭。
謝昭絲毫沒有注意到。
她眼裡閃過的狡黠。
所有人都把她當傻子,可沒有人知道,她早就在謝昭高考前就恢復了。
她是保姆的女兒,也算是與謝昭一起長大。
五歲時為了救謝昭,她成了傻子,後來謝昭愧疚,求著謝母收她做養女。
因此她成了謝家的二小姐。
她的前半生都因為謝昭毀了,她清醒後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她什麼都不認識,甚至連字都不會寫,所以她必須拽著謝昭。
至少她衣食無憂,至少她的後半生有所依靠。
哪怕是當一輩子的精神病。
9
謝昭從來沒和應枕冷戰過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