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雪完整後續

宋崢簡直是不可理喻。

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憑什麼管我的事。

為了不惹麻煩，省得我的謠言滿天飛，我還是耐著性子最後回他一句。

「他只是我學長，你別誤會。」

瑪莎拉蒂的尾氣甩得很遠，回頭還能看到宋崢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學妹，他是你前男友？」

後視鏡里，隱約能看到宋崢往前跑了幾步。

「學妹眼光有點差，不過及時止損就好。」

陸緯笑了笑，油門踩到底，把宋崢徹底甩在身後。

7

寒假放假回家，我跟我媽說了陸緯幫我的事，她立馬表示要請人吃飯。

帶上閨蜜到了餐廳，沒想到在服務員里碰到一個熟悉的人。

閨蜜小聲貼在我耳邊說：

「宋崢的項目經費出了問題，成果轉化也不順利，他奶奶最近還生病，這幾個月我們都在看他打工還助學貸款。」

「而且聽說他的導師暴雷了，以後找工作恐怕都是問題。」

我已經好久沒聽過宋崢的名字。

一時間有些恍惚。

我們一伙人有說有笑的在桌邊落座，我點了幾道我愛吃的甜品。

我媽嗔怪道：

「青青你這孩子，咱們點菜要先讓客人來。」

陸緯笑著搖頭：

「沒事，學妹優先。」

下一秒，宋崢突然衝過來，緊接著是一陣盤子碎裂的聲音。

他伸手想掐住陸緯的脖子被躲開，盤子碎片扎在他手上，流了好多血。

「學長！你沒事吧？」

我完全沒看宋崢手上的傷，焦急地問陸緯。

明明是我們請人吃飯，卻讓人家牽扯到這種事裡。

「青青！我到底哪裡不如他好？你跟我分開就為了他嗎？」

他頭髮蓬亂，眼底的黑眼圈重得像是幾天沒睡覺。

他憤怒地質問我，再也沒有以前意氣風發的從容。

我這才有空看他。

「你手上的血把學長衣服弄髒了，跟學長道個歉吧。」

飯店的保安過來之前，宋崢發出低低的笑聲。

他指著我的鼻子：

「陳青青，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你不是也無縫銜接嗎？就因為他比我有錢，你就能完全不顧我們三年的感情跟他在一起？」

「我跟你攤牌，你的耳釘是項鍊的贈品，那天學姐是親我了，但那又怎麼樣？我只愛你啊！」

「你故意找別的男人來氣我，不就是想讓我回心轉意嗎？反正學姐已經走了，我答應你行了吧？」

「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

閨蜜實在受不了，一拳打在他腦袋上。

飯店裡的其他人扭過頭來看熱鬧，宋崢下意識擋住臉。

「你自己見不得人，就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心虛！」

「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又是一巴掌打在宋崢臉上，他嘴裡都吐出來血。

「陸學長是女的！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

宋崢疼得說不出話，花了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閨蜜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一張臉蒼白得像鬼。

他看向我，又扭頭看著對他笑的陸緯。

我還沒開口，陸緯先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從小在國外長大，穿搭是比較偏中性，而且學長本來就是個中性詞，不分什麼男女。」

宋崢已經徹底傻了。

「不對，青青你為什麼從來沒跟我說過？」

「要出國留學不告訴我，你學長是女人你也不告訴我，這不對！」

分手後，這是我第一次正視宋崢的眼睛。

他的眼裡失去了光芒，滄桑中帶著絕望。

「你從沒有給我過說話的機會。」

語氣只剩下釋然。

這三年里我有無數次想跟他說說我的事。

戀愛腦最上頭的時候，我甚至懷疑只要他跟我好好談談，我真的可能會留在國內。

只是幸好，他沒給我機會，我也醒來地很及時。

其實，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他也不是沒和我討論過理想和未來。

只是語氣里總帶著對我們這段關係的懷疑和自卑。

「青青，我們兩個家庭差距太大了，我想給你穩定的生活後，再去討論別的事。」

這一拖，就拖到何茗出現。

這期間我為了維護他可笑的自尊心，已經盡了全力。

我媽看得很透，說他不是一個值得託付的人。

說兩個人家庭差距大的時候，更應該坦誠相待。

而不是無限去畫餅，用這種低劣的手段讓我心甘情願為他付出。

他加入課題組的時候，我媽讓他帶他回家吃飯。

被宋崢拒絕後，他吃了一個禮拜的泡麵，給我攢了一根銀鐲子。

「青青，我可以不靠家裡，給你很好的生活，你一定要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我把這件事告訴媽媽，媽媽卻一副看破不說破的表情搖頭。

「如果他真的愛你，不會用傷害自己的手段來讓你同情他。」

「青青，這不是愛，這只是道德綁架。」

我早就該想明白的。

後來宋崢越來越忙，我們的溝通越來越少。

知道關係里的裂縫無法縫合，走到絕路。

我依然還記得第一次跟他約會，他推了課題組的慶功宴，為我跑了幾條街買禮物。

「青青，我是我們組裡最年輕的研究生，我們以後一定會……」

以後、以後。

聽到耳朵都起了繭子。

我尊重他的努力，欣賞他的聰明。

珍重他對我的愛。

只是我終於發現，他的自卑和敏感，把我的付出變成了一根根刺向我的針。

遍體鱗傷之前，我還來得及抽身。

8

宋崢被老闆報警拘留了七天，我也準備回去上學。

沒想到的是，何茗主動聯繫上我。

「學妹，之前的事是我的問題，我主動跟你道歉。」

「你能不能跟他談談，讓他回來做項目。」

何茗的語氣很卑微。

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之前何茗對我的挑釁，和宋崢的視而不見，我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我們三個之前那種微妙的關係，宋崢的縱容一定占了主導因素。

他為兩個女人因為他爭風吃醋而沾沾自喜的時候，也沒有想過今天。

何茗嘆了口氣，緊接著手機那邊響起她導師的聲音。

「陳同學，小崢做的確實不對，我想請你吃個飯。」

老師相求，我只能去赴約。

何茗比我想像得樸素。

和宋崢口中那個科研女的形象大相逕庭。

還是她先開口：

「學妹，我聯繫不上宋崢了，你能不能讓他回來做課題。」

她的手指死死扣著桌面。

「我跟他真沒什麼，我只想好好做完課題，以後也不可能打擾你們兩個的感情。」

我看了眼她脖子上的蝴蝶項鍊，只覺得自己今天不應該來。

他們這群人真奇怪，既然要求人，怎麼一點誠意都沒有呢？

我看到手機里學長催促我買票的信息，說道：

「成年人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我沒有管陌生人的義務。」

何茗突然哭了。

她的眼淚撲朔朔往下掉，一開口聲音哽咽：

「憑什麼！憑什麼你這種大小姐一出生就有了一切！」

「憑什麼你一鬧脾氣，就連學弟也陪著你胡鬧！」

「他為了你連前程都不要了，我願意退出，不會再打擾你們的感情！」

她哭得我見猶憐，我在一邊安靜看她唱獨角戲。

等她演夠了, 我淡淡開口：

「宋崢躲在哪個包廂了？」

何茗的哭聲打了個嗝, 看起來很滑稽。

「桌子上點的菜都是宋崢愛吃的，你們把我約出來演這場戲, 有什麼意義呢？」

身為同樣戀愛腦上頭過的人，大概能明白何茗想做什麼，好心提醒道：

「何茗，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不要那麼卑微，會顯得自己很廉價。」

她沒想到我一點不留情面。

咬緊牙關道：

「那你要我怎麼做？」

「我哪裡不如你了？你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花瓶, 只有我能陪他一起做課題！」

「你就不能安安靜靜地消失嗎？」

她的控訴聲聲泣血，好像我真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

自卑到要幫曖昧對象跟前女友周旋，某種意義上, 她跟宋崢簡直是絕配。

要看她哭得快背過氣去，我才注意到從剛才就站在門口的男人。

宋崢尷尬地仿佛四肢都不是他的。

半晌才憋出一句話。

「那個青青……我申上博士了。」

我看向桌子上一筷子沒動的菜。

我其實從來不吃辣的, 只是宋崢沒注意過。

「宋崢, 學歷是不能通過戀愛傳播的。」

轉身離開。

9

再次見到宋崢，是一年後的畫展。

我受邀參加了藝術品展覽。

我的畫被放在了中央，和一堆名家的作品擺在一起與有榮焉。

宋崢帶著保安的帽子，額頭上熱出了汗。

他家裡人病得很嚴重，急需要錢，讀博士的獎學金都砸了進去。

宋崢看到我，眼前一亮。

「青青, 我聽剛才主持人介紹你, 說你現在還是單身, 我就知道……」

他這一句話還沒說完。

身邊很多恭維的男人湊過來, 討好地跟我攀談。

「陳⼩姐, 您願意賞臉來我的拍賣會嗎？」

「陳小姐, 我家⽣意還得麻煩你照顧。」

看到宋崢⽆措的神情, 我發現⾃己居然⼀點情緒波瀾都沒有。

沒有⼼疼或嘲弄，只覺得這是個陌生人。

「我的工作很忙，沒有談戀愛的時間。」

展會結束, 我去地下車庫開車。

感受到宋崢亦步亦趨地跟在⾝後。

站在⻋前的一刻，他終於叫住我的名字。

「有什麼事嗎？」

他啞著嗓⼦, ⽣怕自己一開口就要哭出來。

從包里拿出來一套銀蝴蝶的飾品。

「你走之前, 我特地買了想給你道歉。」

我搖搖頭。

已經沒有意義了。

「⻘青，今年年末我的項⽬就可以落地，我可以給家裡交上醫藥費, 可以給你很好的生活。」

「能不能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沖他笑了笑，答案不⾔而喻。

「我和學姐沒什麼，那天是為了氣你, 她是個好⼈。」

「我們兩個之間的差距, 以後我都會努力去縮短……」

我直接關上了車⻔。

過去的三年，我曾經向他⾛了九十九步。

只需要他勇敢地向我走⼀步，也許結局就會完全不同。

我們的平行線，曾有過相交的可能性。

他早就知道這個道理, 但是裝傻讓他獲得了更多好處, 讓我更加努力地為了我們的感情付出。

我真是傻得可以。

地下停⻋場很冷，我把空調調到最⾼, 看向⻋外凍得瑟瑟發抖的宋崢。

說出我們之間的最後⼀句話。

「宋崢，我已經給你們的保安隊長打電話了。」

「請停止對我的騷擾。」

從此後，我的世界裡。

再也不會存在宋崢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