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去找當初在網上直播,把事情鬧大的林薇薇同學。畢竟,沒有她就沒有這套新規矩。」
「第二,直接向給你們蓋章的校領導反映。畢竟,命令是他們下的。」
我三言兩語,就把這個皮球,精準地踢了回去。
學生們的臉上,懇求的神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和壓抑不住的怒火。
她們終於明白,自己被當槍使了。
而那股無處發泄的怒火,開始精準地轉向了真正的始作俑者——林薇薇。
4
校園網的論壇里,風向一夜之間徹底轉變。
原本誇她「為學生髮聲」「勇敢揭露黑幕」的帖子,全被抱怨和指責淹沒。
「@林薇薇,就因為你一個人想出風頭,現在害得我們所有人都回不了宿舍,你滿意了?」
「考研狗真的要被你害死了!每天少學一個半小時,你知道這對我們意味著什麼嗎?」
「為了點流量,把所有人都坑了,真有你的,林大小姐。」
林薇薇精心維護的學姐人設,一夜之間開始崩塌。
面對洶湧的負面輿論,她顯然也慌了。
她在自己的粉絲群里安撫大家,信誓旦旦地說:「這件事因我而起,我肯定會想辦法解決的,相信我。」
第二天,她果然開著直播,來到了我的值班室門口。
鏡頭裡,她換上了一身樸素的白裙子,素麵朝天,眼眶紅紅的,看起來楚楚可憐。
她沒有像前天晚上那樣囂張,而是把姿態放得極低,對著我,語氣充滿了委屈和懇求。
「阿姨,對不起,前幾天是我不懂事,在網上亂說話,給您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再這樣一刀切了好不好?我們保證以後一定遵守紀律。」
她一邊說,一邊對著鏡頭裡的粉絲們擠出幾滴眼淚,試圖上演一出「知錯能改的學生懇求宿管」的戲碼,來挽回自己的口碑。
可惜,她找錯了演員。
我從頭到尾都沒看她一眼,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抬。
我只是坐在桌前,專注地整理著手裡的表格。
等她自說自話地表演完了,我拿起那張統計好的名單,當著她的面,用手機拍了張清晰的照片,然後點開微信,精準地發送給了各個院系的輔導員。
【人文與外語學院輔導員,以下是貴院學生昨晚 10 點後歸寢名單,共計 7 人,請查收處理。】
【光電學院輔導員,貴院學生 11 人,名單如下……】
幾十個名字,就這麼被我乾脆利落地發了出去。
林薇薇的直播間裡,瞬間炸了。
【這阿姨是來真的啊!】
【完了完了,我朋友的名字在上面,她們導員出了名的嚴格,這下要被處分了。】
【林薇薇你別演了!你看看你乾的好事!】
當那些學生真的因為晚歸而收到了輔導員的警告、甚至被要求寫檢討的時候,校園裡的風向徹底變了。
對林薇薇的抱怨,升級成了憤怒的聲討。
她的視頻評論區,也徹底淪陷。
【姐姐好敢說】變成了【就你事多】。
【支持學姐維權】變成了【滾出我們學校】。
不少人開始在評論區里為我說話。
【其實我們宿管阿姨人挺好的,以前考研留門,生病了還幫我們買藥,都是因為林薇薇這事兒才被領導罰的。】
眼看著自己苦心經營的人設搖搖欲墜,她的男朋友,那個叫周航的男生,突然在各大平台發布了一篇長文。
文章的矛頭,不再是我,而是我的兒子。
周航在文章里聲稱,他和我的兒子是同校不同系的學生。
他揭露我兒子在學校里是個橫行霸道的問題少年,經常霸凌同學,品行極其惡劣。
他繪聲繪色地描述我因為婚姻失敗,心理變得扭曲,所以才把對生活的不滿發泄在無辜的學生身上。
文章的最後,他下了一個惡毒的結論:「有其母必有其子。」
為了增加可信度,他們甚至不知道從哪裡搞到了我兒子的照片,配上了一些不堪入目的文字,在網絡上大肆傳播。
【看看這小混混的樣子,他媽能是什麼好東西?】
【家庭教育的失敗,可悲!】
一夜之間,我兒子被強行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我看著手機上那些對我兒子惡毒的咒罵和攻擊,握著手機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們,踩到了我的底線。
5
林薇薇和周航以為,把我兒子拖下水,就能逼我就範,讓我這個單親媽媽為了保護孩子而選擇妥協和退讓。
他們想錯了。
我沒有在網上跟他們進行任何形式的對罵,我關掉手機,拉開值班室最下面的一個抽屜。
裡面沒有零食,沒有雜物,只有五個厚厚的筆記本。
這是我在這裡當宿管五年來,一點一滴記錄下來的東西。
我關心每一個住在這裡的學生,也習慣於觀察和記錄。
哪個學生家境貧寒,靠著助學金和兼職勉強度日,我不能攔著她做兼職,星期三一定要給她留門。
哪個學生有固定的男友,每天晚上都在樓下依依不捨,晚一點回寢也沒關係。
而林薇薇身邊的男朋友卻總是在換,而且每次送她回來的,都是價格不菲的豪車。
據我所知,她的父母只是普通工薪階層。
可在她做網紅之前,日常就背那些動輒上十萬的奢侈品包包。
更重要的是,總有不同的豪車,在深夜悄無聲息地停在宿舍樓門口等著她。
有時候是一輛黑色的奔馳 S 級,有時候是一輛白色的保時捷卡宴。
而最近幾個月,最頻繁出現的,是一輛車牌號以「888」結尾的黑色邁巴赫。
我打開電腦,插入一個加密的 U 盤。
裡面是我拷貝下來的宿舍樓門口近半年的所有監控錄像。
我開始一幀一幀地回看。
將每一輛可疑車輛的車牌號、出現的日期和時間、林薇薇上車和下車的畫面,全部精準地截圖,分門別類地保存在不同的文件夾里。
線索,像一根根散亂的絲線,在我的手裡被重新串聯。
一個清晰無比的脈絡,逐漸浮現在我的眼前。
林薇薇,這個在網上扮演著清純學霸,甜美校花的網紅,在現實生活中,被校外的某個有錢人包養了。
而她那個所謂的男朋友周航,或許只是她用來掩人耳目的幌子。
做完這一切,我重新登錄了許久未用的校園網論壇帳號。
我沒有長篇大論地去辯解,也沒有歇斯底里地去咒罵。
我只是實名發布了一個新帖子。
帖子裡,只有一張我用專業軟體修復過、無比高清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就是我們宿舍樓的大門口。
夜色中,一輛黑色的邁巴赫靜靜地停在路邊,車門打開,林薇薇正從車上下來。
而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身材微胖、頭髮稀疏的男人,正伸出手,極其親昵地摟住了她的腰。
那個男人的側臉,在路燈的照射下,清晰可辨。
照片下面,我只配了一行簡短的文字。
【如果要講品行,不如關心一下林薇薇同學豐富多彩的私生活。比如,這位頻繁在深夜開著邁巴赫,來校門口接送她的男家長,究竟是誰?】
帖子發出的瞬間,整個校園網,炸了。
6
這張照片,就像一顆深水炸彈,在平靜的校園湖面掀起了滔天巨浪。
林薇薇清純學霸的人設,她和周航苦心營造的甜寵情侶 CP,在這張照片面前,碎得一乾二淨,連渣都不剩。
【我見過這輛車!車牌號是 A88888!原來接的是林薇薇!】
【吐了,一邊在網上跟小奶狗男友秀恩愛,一邊在校外被老男人包養?真會玩啊!】
輿論的反噬,來得比我想像中更加猛烈。
林薇薇緊急開直播闢謠。
鏡頭裡,她哭得撕心裂肺,幾乎喘不上氣。
她解釋說,照片里的男人根本不是什麼包養她的人,而是她關係非常好的一位親叔叔。
「他是我爸爸的遠房表弟,」她哽咽著,編造著漏洞百出的謊言。
「我從小體弱多病,家裡條件又不好,是叔叔一直資助我上學,把我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那天他只是順路來看看我,摟我的腰也只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愛,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她的粉絲們立刻開始在彈幕里刷起了「心疼薇薇」。
就在這時,學校領導的電話又一次打了過來。
這一次,是校長辦公室的直屬電話。
電話那頭,不再是李副校長的冷漠,而是一種更具壓迫感的威嚴。
他們要求我立刻停止這種激化矛盾的行為,不要把事情鬧大,影響學校的百年聲譽。
從教務處主任到分管後勤的副校長,再到學生處的處長,他們輪番找我談話。
核心意思只有一個。
刪除照片,公開向林薇薇同學道歉,承認自己是因為之前的矛盾而惡意揣測,偽造事實。
「陳潔,你也是學校的老人了,要顧全大局!」
「一個學生的前途很重要的,你不能因為一點個人恩怨就毀了她!」
「學校的聲譽比什麼都重要,你明白嗎?」
更絕的是,林薇薇的男朋友周航,也發布了一段視頻,出來為她澄清。
視頻里,他緊緊地將哭泣的林薇薇摟在懷裡,對著鏡頭,一臉的真誠與憤怒。
「我證明,那位先生確實是薇薇的叔叔!我還跟他一起吃過幾次飯,叔叔人特別好,一直鼓勵我們要好好學習!」
他義正言辭地譴責我這個爆料人,話里話外都在暗示我因為自己的婚姻不幸,所以心理陰暗,看不得別人好,才會如此惡毒地造謠中傷一個善良的女孩。
他們的表演天衣無縫,一套組合拳下來,輿論再次出現了分裂。
一部分不明真相的人開始同情林薇薇,轉而將矛頭對準了我。
【原來就是親叔叔啊,那這個宿管阿姨也太惡毒了吧?】
【自己過得不好就報復社會?還把人家照片髮網上,侵犯隱私了!】
【心疼薇薇和她男朋友,被這種心理陰暗的人盯上,太慘了。】
一時間,我和我的兒子,成了造謠汙衊,心理陰暗的代名詞。
那些之前用來攻擊林薇薇的髒話,變本加厲地,全都湧向了我們。
7
網絡上的暴力,很快就蔓延到了現實。
我兒子在學校開始被同學指指點點,有人當著他的面,陰陽怪氣地喊他「小混混」。
他的儲物櫃被人用油漆噴上。
甚至有周航的兄弟,故意在籃球場上撞倒他,還嘲諷他「跟你那個心理變態的媽一樣,活該」。
我兒子是個堅強的孩子,他從沒在我面前哭過,只是變得越來越沉默。
我知道,我必須加快動作了。
還是那塊熟悉的公告欄。
在無數學生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中,我貼出了我的第二份證據。
那是一組從學校門口高清監控里截取下來的連續畫面。
雖然隔著車窗玻璃,畫面有些模糊,但經過我一夜的修復,已經足以看清車內發生的一切。
畫面里,林薇薇和她口中那位親叔叔,在黑色的邁巴赫后座上,激烈地擁吻。
男人的手,毫不避諱地伸進了林薇薇的衣服里。
所謂的長輩對晚輩的關愛,在此刻顯得如此荒唐可笑。
照片貼出的一瞬間,人群中爆發出倒吸冷氣的聲音。
校園網再次癱瘓。
林薇薇和她男友周航的社交帳號,評論區和私信,被憤怒的網友用最污穢的語言徹底攻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