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愛人完整後續

他呼吸一窒，急急解釋：「我只是不想看著你糟蹋自己，只要你想，我可以給你量身定做——」

「不必，」我打斷他，「我還不起。」

「冷總，拒絕的話五年前我就已經說過了，我就是一個不識時務的人，您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不值得。」

他還想說什麼，護士出來，提醒可以探視了。

換好衣服進去的時候，醫生正滿頭大汗地在寫醫囑。

還沒等我問，他就嘆了口氣，「多器官衰竭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有些麻木地道謝，想坐下來膝蓋卻有點不會打彎了。

晚星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露出的皮膚很白，顯得青紫的血管格外明晰。

我握住她耷拉在床沿的手，輕喚她的名字。

她費力睜開了眼，扯起嘴角無奈地朝我笑：「說好不哭的。」

濡濕的口罩讓我有些呼吸困難，我搖一下她的手：

「能不能再堅持一下呀？」

一向極其乖巧的人搖了搖頭：「姐姐，真的好累啊，放我走吧，好不好？」

我忍住抽噎點頭：「好。」

11

三天後，晚星在我懷裡離開了人世。

看著她不會再睜開的眼睛，我也想睡一睡。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的晚星沒有得病，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校運會 800 米能跑第一名，周末回家拉著我出門散步的時候，會紅著臉問我 crush 到底喜不喜歡她，我笑著給她分析，她忽然話鋒一轉地問我今天開不開心。

「開心啊！」我沒有絲毫猶豫。

她突然捧住我的臉：「那我不在的時候你也要像今天一樣開心喔。」

天上毫無預兆地開始落雨，把我的頭頂砸得冰涼，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我醒了過來，原來是我抵著冰涼的墓碑睡著了。

額上探過來一隻手，「醒了？餓不餓？」

顧司墨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站起來的時候大概是腳麻踉蹌了一下，忙不迭地從一旁的保溫壺裡倒出一碗冒著熱氣的粥。

「顧總，是我說得不夠清楚嗎？」

顧司墨遞粥的手驀地一頓，有些倉皇地解釋：

「望舒，那天我跟在你們後面去了醫院，我聽到了，你和冷烈沒結過婚。」

我霎時撐直了腰背，下一瞬就又覺得累。

「那又怎麼樣呢顧司墨，都過去了，什麼都不會改變。」

「你該陪著未婚妻，而不是這樣拖泥帶水地糾纏你的前任！」

「我不喜歡這樣，我們也不該這樣。」

「你走吧。」

顧司墨沉默了半晌，把粥擱到我面前，終於站起身要離開。

「望舒，對不起，給我點時間，我能給你解釋一切。」

12

終於得空去醫院收拾晚星的東西的那天，一直照料她的護士紅著眼遞給我一封信。

「這是晚星早早就寫好的，讓我在她走之後再給你。」

我顫抖地展開。

「姐姐，我最愛的姐姐：

這次住院之前，我正在學熱力學第一定律，簡單來說就是宇宙中的能量不會被製造出來，也不會被消滅。

這就意味著我死以後，我的能量都會變成別的事物的一部分。

可能是路邊你偶遇到的小奶貓，也可能是你在早晨的陽光下看到的新葉。

所以姐姐，不要悲傷，我會化作成千上萬的美麗生物和你一起生活在同一個宇宙里，你不會孤單。

千百年後，組成你身體的某一個粒子，也許能在同一塊化石和我相遇，也就是說，你千萬不要急，時間在走，我們總會重逢。

姐姐，不要讓十一歲到十七歲的我絆住你的人生，記起你的夢想吧，替我好好活一次。

翩躚的蝴蝶乃至空氣里的微塵都會為你加油的。」

……

我再也忍不住抽噎地捂住臉，連日積攢的眼淚傾瀉而下。

13

哭過一場以後，我感到異常的輕鬆，終於有餘力能處理晚星葬禮留下的手尾。

葬禮時我的狀態太差，乾脆請了喪葬公司全權負責。

移交帛金的時候，溫辭的名字底下寫著「100 萬」。

我有些無力地扶額，這些人，到底是想幹什麼？

這麼大金額，我跟她非親非故，自然不能裝傻，循著留下的電話打過去，是另一個女人接的。

「林望舒？」

她遲疑了一陣，「哦我想起來了，你是顧廢柴的那個小女友。」

「你好，我是阿辭的，嗯，助理吧，你可以叫我 Zoe。」

她的一眾話語讓我很是摸不著頭腦。

什麼女友、助理，怎麼還有個吧？

解釋一通，我極力和顧司墨撇清關係，她有些不耐：

「你果然跟姓顧的是一路人，囉里吧嗦的。」

我：「……」

我停止跟她掰扯，開門見山說了打給她的緣由。

「金額實在太大了，我心領了，麻煩你給我一個帳戶，我還回去。」

Zoe 不肯，推拉了幾輪，她說：

「乾脆這樣吧，阿辭的婚禮就在一周後，到時候你來觀禮，不就能還回來了～」

轟的一聲，我被這消息砸得說不出話來。

所以，這就是顧司墨的解釋嗎？

「一定要來喔～我也想見見你呢～」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她已經掛了電話，隨之而來的信息上寫著婚禮的地址。

14

一周後，斟酌良久的我還是去了婚禮現場，打算還了禮金就走。

剛到會場，不計其數的各色鮮花，如夢似幻的現場布景，無不彰顯著這場婚禮的高規格。

只是門口的巨幅迎賓照上，只有溫辭一個人的照片。

也許，是方便以後換老公吧，我想。

剛看到禮金的台子，冷烈就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怎麼來了？」

看我打算給禮金，他抓住我就往裡走：「來就算了，哪有給前男友隨份子的？」

剛站定，燈光就暗下來，門也關上了，典禮即將開始。

一安靜下來，身邊的竊竊私語就很明顯。

「聽說了沒，星煌的奪嫡大戰是這位千金贏了，早上剛剛發的內部文，以後星煌就是她做主。」

「不出奇啊，她那哥哥是扶不起的阿斗，要不是她一直不結婚，溫總怕便宜了靠不住的男的，也不會拖到今時今日才把位子給她。」

「原來如此，那這位顧總確實厲害，溫總那麼龜毛的人都搞得定。」

……

我抬眼往前看了看，一下就被熟悉的後腦勺鎖定視線。

顧司墨挺拔地站在台下，朝還沒打開的門的方向站著，手裡捧著一束花。

他側了側頭，咧開的嘴角，舒展的肩膀，處處表現著他在開心。

我被這一幕刺得眼珠生疼，只能拚命眨眼睛才沒讓眼淚落下來。

「你要是現在立刻跟我在一起，我就有立場去打他一頓了，怎麼樣？」

冷烈冷哼一聲，遞過來一張紙巾。

婚禮進行曲在這時響起，中門打開，身穿高定婚紗的溫辭緩緩走進來。

「今天，我終於有機會向大家介紹我的伴侶。」

「這個人為了和我在一起，克服了很多困難，受了很多白眼。」

「這個人總是默默站在我身後，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擁抱我，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接住我。」

「這個人是我無話不談的朋友，是最疼愛我的家人，是我最親密的愛人。」

她張開手，指向顧司墨的方向。

「請允許我向全世界宣布，我即將相伴一生的摯愛——」

「ZoeSu，蘇怡女士~」

15

主桌的一位女士站起，上台和溫辭擁吻。

顧司墨不知何時繞到了溫總旁邊，低頭跟他說著什麼，大病初癒的溫總臉色鐵青，終是一下一下鼓起掌來。

不出半秒，會場掌聲雷動，底下甚至有人起鬨「再親一個」，氣氛與尋常婚禮已經別無二致了。

顧司墨直起腰，也施施然鼓起了掌。

「真是太癲了，有時候我真懷疑我們到底是不是一代人。」

冷烈甩開餐布，起身離開。

「走啦走啦，林望舒，這次要瞞著我幸福，別再被我抓到機會了。」

典禮結束，眾人開始走動應酬，一時會場裡變得熱鬧非凡。

顧司墨反手按了按肩膀，回頭扭動脖子的時候，與我冷不丁對視上。

他愣了一瞬，就急急撥開人群朝我走來。

可惜，一撥又一撥敬酒的人攔住了他。

我等不及，乾脆起身過去扯住他往外走，越走越快，最後竟然跑了起來。

我和他像高中一樣奔跑在落滿銀杏的馬路上。

只不過這次換我跟他說：「抓住你了，顧司墨。」

16

原來, 星煌的溫總本來就是屬意女兒接班的，但傳統思想作祟一定要結婚才行, 因為他太清楚男⼈脾性, 要過了他這關才行, 不然怕⾃己死了女⼉被人忽悠把家敗了。

溫辭就找上了同校的顧司墨。

「她說只要我幫她並嚴格保密，我可以提任意條件。」

「我本來⼀點興趣都沒有，但是在網上刷到了一個叫『那些傷仲永的⼩花們』的視頻，第一個說的就是你。」

我莫名有些臉熱, 那個視頻我⾃然也看過，先說我以前如何有靈性，⼜說我現在如何不愛惜⽻毛，最後還讓其他新演員們以我為戒。

「以前你跟我說起表演這件事，整個人都很耀眼，我知道你肯定是遇到難事了, 不是逼不得已不會這樣的。」

「那天我胡思亂想了好久，擔心你過得不好，⼜擔⼼⾃己⾃作多情, 睡醒了我就去找了溫辭, 我那時候沒想其他的，只是在想, 要回去看看你。」

「結果, 你也知道了, 一見你，我就忘了初衷了。」

他有些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也低了頭, 跟他絮絮地解釋起和冷烈的事。

這樣⼀個⼈說，⼀個人聽, 夜半就悄悄地到了黎明，遠沒有想像的那樣轟轟烈烈，涕泗橫流。

畢竟當年的事, 我跟他各有難處。

太陽要出不出的時候, 他起⾝拉上窗簾，擁著我補覺。

熟悉的味道包裹住我全身的時候, 我久違地又感受到了幸福。

17

溫辭的事情塵埃落定以後，顧司墨就辭了職，出國繼續把未完成的研究做完。

他辭職以後，Zoe 上位接替，托她的福，我得以進了幾個不錯的劇組，雖然都是女二⼥三, 但是角色口碑不錯, 給我掙回點路人緣。

只不過我和她單獨被拍到好幾次, ⼜配上溫辭默默垂淚的路透，搞得撲朔迷離的。

「要死了，我只是一個被沙⼦迷了眼的⼤⼥主好嗎！」

溫辭乾脆⼀邊挽上一個，「拍就拍吧, 這次得寫我左擁右抱才行～」

兩年後, 顧司墨回國那天，我缺席了紅棉獎頒獎典禮, 去機場接他。

因為，影后的感謝詞，我想當面跟他講。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