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說,路之遙對於路白的魅力,實實在在地蓋過了錢璟?
明媒正娶到底抵不過禁忌刺激?
15
我回家後,第一時間把錢璟找我的事情,還有醫院的錄音,一塊給了爸媽。
錢廠長一家可都是睚眥必報的性格。
錢璟的脾氣更是顆定時炸彈。
路白嫁進錢家,不可能不知道事情最壞的後果,可她就是這麼辦了!
我離婚的事情,要快刀斬亂麻了。
我爸長吁一口氣。
「路之遙是大學生啊,怎麼會?」
我媽瞪我爸,剛開口要埋怨。
「你還提大學生……」
我爸立刻做了決定。
「曉博,你去見路之遙一面。路之遙還講些道理,你想辦法說服他,把手續儘快辦了。」
「老錢他們家,我去談,不能再讓你被卷進去了。」
我去探視路之遙。
路之遙臉上帶著傷,還溫和地對我笑。
「曉博,讓你擔心了。還有幾天就出來了。你怎麼還來了……」
我故意詐他。
「路白把什麼都告訴我了。」
路之遙臉色刷地一下白了。
這樣的變化,把我的心都殺了一遍。
我還是一句句特別嚴肅地詐他。
「為什麼發生了那種事情,你還能對我笑得出來?」
「錢璟都在懷疑,孩子是誰的?」
「路之遙,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路之遙的表情天塌地陷。
我的身軀也在微微顫抖。
「路之遙,我現在就只想做一件事,和你離婚。」
路之遙驟然哭了。
「曉博,我以為我和你結婚了,一切都能回歸正軌,我就能控制住對路白的情感,變成正常人了。」
「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過日子的,曉博。」
「可是路白,她威脅我……」
「對不起,曉博。」
路之遙哭泣著道歉的模樣,在我眼中也瞬間變得猙獰可怖。
我幾乎是從發顫的牙縫裡擠出那句話。
「你要是還有良知……就和我離婚!」
16
趁著路白斷了腿,躺在醫院沒法鬧。
我和路之遙麻溜地辦好了離婚手續。
九十年代,離婚要打各種證明,還有各層遊說。
這些都在錢家和我家的主導下,統統省去了。
等離婚證在機器上蓋下了鋼戳,我才覺得呼吸順暢了。
路之遙形同遊魂般和我辦完了手續。
往日書卷氣的儒雅內斂,現在看上去像在墳墓里被厚土蓋久了的青白殭屍。
「曉博,我們以後……」
我看著他,充滿了鄙夷與厭惡。
「路之遙,我們沒有以後了。」
「曾經的一切都不要再提起。你是不配提起,我不想提起。你懂了嗎?」
路之遙神情懊惱,抿緊嘴唇。
腰間的 BB 機又開始響了。
他起來看了一眼,罕見地罵了一句粗口。
「又不是人命關天,催魂呢!」
又忽然間好像醒悟到了什麼,霍地抬眼看我。
人命關天這四個字,我提醒過他兩回了。
路白流產、跳樓,算人命關天。
我被探燈砸得昏死過去,不算人命關天?
可他每一回都選擇放棄我,而奔赴向他的養妹。
這是他做的選擇。
我再不奉陪了。
17
我們在民政局門前分道揚鑣。
一周後。
我便乘著綠皮火車前往京市的工業大學深造。
這是我一早向上級申請的。
合資廠每三年的個人成果獎獲獎者,都有相應的學習、培訓、升遷等機會。
路之遙但凡對我有那麼一絲關心。
他早該知道我的安排。
諷刺的是,我努力工作拿獎,就是為了能夠配得上他大學生的身份。
我想讓我們在外人眼裡,看上去更加般配。
可今後,我做的任何選擇不再是為了任何人,只會是為了讓我自己變成更好的自己。
這場短暫的婚姻,由始至終,我都沒看清過路之遙。
當初,我是怎麼喜歡上路之遙的?
他積極向上,奮發圖強,事事都以家人為重。
我喜歡他的優秀,他的上進,以及他對家人的「好」。
可到頭來,他做的一切,只為了「心愛」的養妹能過得「好」。
可路白就領情了路之遙對她的「好」?
九十年代的大學生是很吃香的。
可一個月一個月積累的薪水,實在太慢太少了。
和錢璟在一起過的路白,也算吃過玩過,見過世面的。
路之遙根本滿足不了路白揮霍金錢的需求。
期間還發生了一件突發的事情,是路家養母的去世。
也許是因為這層緣故。
兄妹倆應該是做了某種約定。
各自尋找對各自有利的婚姻。
路之遙追求了對他工作前途有幫助的章副廠長的女兒。
也就是一直暗戀著路之遙的我。
而路白選擇和錢璟再續前緣。
可婚後的路白是空虛的、孤獨的、無聊的。
錢璟是有生意頭腦的人,他有自己在生意上的追求。
他能夠為路白提供優越的物質生活,卻擠不出時間陪她。
路之遙是大學生,事業單位人人看好、領導想要栽培的後起之秀。
他賺的錢不多,可他有時間啊。
更別提他是一直寵溺路白的「好哥哥」。
於是錢璟和路之遙兩個「愛」她的男人,成了路白排解寂寞又能提供金錢的玩具。
她覺得自己是三人情感遊戲的主宰者,玩得不亦樂乎。
可人又不是玩具,怎麼可能一直乖乖被她操縱?
路白懷孕了。
也不知錢璟是從哪兒覺察到了不對勁。
反正,路白的遊戲就此玩砸了。
18
我去京市後。
路之遙竟然厚著臉皮,提著一籃水果上門。
我爸媽隔著防護的鐵欄杆,就讓他滾了。
路之遙滾了。
那籃水果留下了。
被我爸丟到了居民樓後的垃圾桶。
街坊鄰里都是廠里的老人,閒言碎語是少不了的。
我爸媽早就退休了。
平白受這氣幹嘛?
二老直接搬去海市的二哥家裡生活。
路之遙再想挽回我,簡直是不可能了。
只是,好多相熟的人都不太明白,為什麼我要和路之遙離婚?
我沒對外說原因,是想給我家老人留體面。
可一切心知肚明的路之遙,居然請了熟人來京市當說客。
「路之遙相貌堂堂,家世清白,是憑藉個人努力考上大學的,在單位里的能力和表現都極為亮眼。你們怎麼就離婚了?曉博,要不你再考慮一下,這婚離了怪可惜的。」
我直接說:
「你要是覺得可惜,你再給他介紹個合適的,不就成了?」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悻悻地走了。
不久後。
路白和錢璟也離了婚,離婚的事情還鬧得很大。
起因是,出院後的路白無處可去,住回了路家那套房子。
這不就相當於倆人公開同居了?
錢璟咽不下那口氣。
雇了個小孩,每天蹲在路家門口,監視路家兄妹的動靜。
終於等到一個休息日,錢璟帶著好幾個小弟闖進了路家。
撞見的場面極為不雅——
很多人看見了,裸著膀子的路之遙從路白的房間裡跑了出來。
……
此後,路白和錢璟倆人徹底斷乾淨了。
事情傳開後……
議論聲太難聽了。
錢家父母果然深受其擾。
有人還看見錢廠長去醫院掛了好幾天的水,說是身體哪哪不舒服。
廠長老婆埋怨錢璟做事欠考慮,鬧得自己家都不安寧。
錢璟憋屈太久了。
「我就離了,怎麼了?」
「離婚不是請客吃飯,不可能客客氣氣。」
「我就是太要臉面,才被路家那兩個不要臉的當猴耍!」
之後,錢璟和生意夥伴去了國外。
我爸媽不由慶幸,他們搬去我二哥家搬得及時。
否則,錢璟炸了茅坑,我家也得被濺一身屎。
19
現在還能住在家屬院的,也就是沒條件不能挪窩的老人。
他們的思想能容得下路家兄妹這麼異常的私德敗壞的存在?
有時候是對著緊閉的家門大罵不止。
有時候是一見到窗戶前的人影晃動,就潑一臉盆髒水。
……
路白又恢復成從前躲在家裡的狀態。
她是不出門了。
每天都等路之遙忙進忙出,買菜做飯做家務,一點點伺候她。
街坊鄰里的唾沫星子全噴到路之遙臉上。
他在單位上更抬不起頭啊。
本來是考上編的大好青年,卻因為年紀輕輕就打架進了小黑屋,離過婚,還和養妹鬧出不倫醜聞。
直接成為了單位邊緣人,時常被人落井下石或是冷嘲熱諷。
漸漸地。
路之遙受不了了。
他想去南方發展。
可路白說什麼都不答應。
「哥,這裡是咱們的家,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去別的地方我沒有安全感。」
「你要是和上次一樣,顧及別人的眼光和自己的前途,又和別的女人好了。我離開你,就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所以,我不走!你也不許走!」
隨後,還把路之遙的證件給藏了起來。
路之遙偷偷和人抱怨。
他後悔了,不該因為路白,和我離婚的。
現在的他,除了得到路白,什麼都完蛋了。
路白簡直像是他的剋星,把他接下來的人生都克得死死的。
聽他抱怨的,就是來勸我的那個熟人。
熟人聽完,鄙夷的表情實在掩飾不了。
「哥們,你後悔個球?誰逼著你和路白那啥了嗎?」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你結婚前就吃了吧?得了,你就是個王八蛋。」
「以後你少招呼我,我還要正經娶媳婦過日子,也要在單位能見人呢!」
20
在路家兄妹名聲差到谷底的時候。
路白的親生父母闊別二十幾年,不知怎麼,忽然跳出來了。
他們上來就是哭天抹淚地要認女兒。
路之遙短暫驚愕後,瞬間覺得是個機會。
一副為路白打算的樣子。
要路白認下他們。
路白當然不願意。
「我是阿貓阿狗啊?他們想認就認,想扔就扔!」
「你也少道德綁架我!我可不是你念過書的前妻,做什麼都遷就你,做什麼都束手束腳的。」
「我說不認就不認!」
路之遙勉強不了路白,難道還不能對路白的親爸媽當大善人嗎?
他直接把倆人領到家裡來住下來。
路家就是個五六十平的兩居室。
路白出了房門,迎面就能碰見當年拋棄她的親爸媽。
她哪受得了。
在家裡直接發飆。
一邊砸東西,一邊大罵路之遙是偽君子。
「媽媽是怎麼死的?你忘了?要不是你,我不會得心理病。」
「你欠我的,還沒還清呢。就想讓這兩個老不死的來逼死我。」
「我告訴你,要死,大家一塊死!」
路白這是犯病了。
鍋碗瓢盆,見什麼砸什麼。
隱私秘辛,想什麼說什麼。
還把路家養母當年的死因給抖了出來。
大概兩年前,路之遙大學畢業後。
路之遙和路白就和路母攤牌了,他們相愛的事情。
路母聽後,簡直五雷轟頂。
在她的心底,兩個孩子就是親生的。
即便不是,二十幾年了,早就和親生沒兩樣了。
倆人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到了一起?
這不是有悖人倫?
這不是自己失責缺教?
路母自責又絕望。
一天晚上吃多了藥,穿戴整齊躺床上,就此長眠了。
……
路之遙對外就說養母是腦溢血病逝。
路白又只會痴痴地哭。
事情就這麼瞞過去了。
現在事情通過路白嘴裡說開。
街坊鄰居有人跑去警局舉報。
可路之遙堅持:「路白腦子不清楚,說的是胡話。」
再說,路母屍體早火化了。
根本就無從查起。
很多人暗地裡替路家父母鳴不平。
說當初就不該收養路白。
也說該把路之遙一生下來就掐死。
無論如何,路母確確實實是被這對兄妹給禍害死的。
路之遙不敢再回家屬院,躲出去租房子。
路白的心理病越發嚴重了,天天喃喃自語。
21
路白的親生父母也驚呆了。
他們從外地鄉下趕來,僅僅是聽說路白嫁給了廠長兒子,那男人老有錢了。
哪想到,路白和路之遙兩兄妹,能幹出這麼驚世駭俗的事來。
他們腳底抹油就想走了。
路白恢復成了正常模樣,攔住了他們。
說什麼這輩子沒孝敬過親生爹媽,讓他們再留一個晚上,她親自做頓飯,再留點錢給鄉下的手足。
那兩夫妻立馬心動了。
還配合路白,把路之遙也給騙了回來。
當天晚上,酒足飯飽之後。
那對夫妻嘎嘣昏倒在了飯桌旁。
路之遙也被綁得結結實實。
路白把全家門窗鎖緊,再到灶台輕輕吹滅爐火。
當晚「轟」地一聲。
家屬院三樓的路家爆炸了。
全樓居民都奔走逃命。
警察當然查得出是蓄意謀殺。
路白死了。
連同她的親生父母,還有她心愛的情哥哥,一塊給她殉葬了。
整棟樓都成了危樓,黑黢黢的外形,也沒錢整修。
其他鄰居不搬也得搬了。
千里之外的我,也才弄明白。
為什麼在養母死後,路白和路之遙不在一起鎖死,反而各自嫁娶?
原來是逼死養母后,有過短暫的愧疚與負罪感,不敢在一起。
為什麼他們各自結婚後,兩個人還是以兄妹名義,偷摸幹著不要臉的勾當?
因為日子長了,罪惡感沒了,他們就是捨不得彼此啊。
為什麼路之遙在小黑屋裡, 對我說他是被路白威脅的?
因為他們一塊逼死了養母, 路白手裡有把柄啊。
我真是沒想到, 路之遙斯文優秀的人皮底下,藏著這樣的齷齪。
……
路家兄妹死了。
路家親戚嫌晦氣,不肯管。
警察只能聯繫了廠里, 讓他們幫忙處理路家的身後事。
廠里哪還有閒錢去管。
隨便兩罐子裝了,就放殯儀館的庫里, 沒人管了。
22
好幾年後。
不知道是戶籍出了問題,還是怎麼回事。
街道居然打電話給我,讓我挪走路家人的骨灰。
我直接掛了電話。
「你們打錯了。」
彼時。
我已經從大學畢業, 在京市紮根多年,成了業內有名的工程師。
老家的廠子派人來京市,說是敘舊,其實是想把我給調回去。
來的人就是當初勸我和路之遙復合的老熟人。
如今也成了廠里某部門的一把手。
將軍肚,雙下巴, 是個典型的老大哥。
我們找了家飯館吃飯。
「當初,我啥也不知道, 就枉幫小人當說客,是我不對, 自罰三杯賠罪。」
幾杯酒下肚。
他為了投我所好。
說了很多路之遙的損話。
「其實路之遙這個人也沒有表面上看得那麼好, 他……挺自私,也挺功利的。」
「不然, 怎麼青春期就勾著自己的養妹偷偷好上了?到了大學畢業要工作了, 就尋思著當上副廠長的女婿?」
我無意地笑了笑。
老大哥立馬賠著笑, 說:
「當然,路白也挺那個啥的。她都嫁給錢璟了, 怎麼還和路之遙藕斷絲連。」
「這倆人就是王八蛋。要麼就冒天下之大不韙在一塊,換個陌生城市, 想怎麼痛快怎麼過。要麼就索性再也不要見面, 放過彼此, 也放過身邊的人。可他們就是不啊!」
「連路母的自殺,都有人懷疑是不是他倆……」
我⽐了⼀個暫停的手勢。
不由得讓⽼⼤哥看到我的婚戒。
「你這是結婚了?」
我點頭。
「孩子都上幼兒園了。有些⼈本就再⽆以後……」
⽼大哥連忙道歉。
「是我不對!不該提不開心的事情。錢璟, 你知道吧?他還在國外浪著呢, ⼀直也不再婚,說什麼再不想被婚姻約束了。你瞧他,⼼境就⽐不上你……」
那天, ⽼⼤哥說了很多, 最後我也沒鬆口答應要調回去。
想想這些年, 早就時過境遷。
路⺟之死,當事⼈都⼀塊沒了。
他們一家子的債, 到了地底下也能自己清算了。
路家和我還有什麼關係?
我和錢璟不過是被那對偽兄妹盯上,並算計了婚姻,險些落了一身麻煩的受害者罷了。
⽼大哥回了酒店。
我就開⻋回了家。
丈夫打電話給我,旁邊還有孩子童聲脆脆地喊媽媽。
「曉博, 應酬別太晚,要我和孩子去接你嗎?」
「不⽤, 我沒喝酒。你們就在家⾥等著我回來吧。」
「好嘞。我們等你回來。」
「媽媽, 你的⼩寶⻉等你回來哦~」
京市,⻋⽔馬⻰, 繁華喧囂。
燈⽕闌珊處,還有一個小家,在等著我回去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