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給的錢買的。」女兒解釋了一句。
我腦海中滿是趙露溫柔的笑臉,迫切地想要見到她。
趙露現在住的是我們的另一套房子,離婚時我留給了她,離孩子學校也更近。
離婚時的財產分割,我只要了原來那套房和那輛車。
面對這個陪伴了我這麼久的女人,我還是不忍心吝嗇——更何況她還給我生了兩個孩子,這些錢給她,說到底也是給孩子了。
只要我還有賺錢的能力,就沒什麼好怕的。
去的時候,趙露已經做好了飯,再次聞到熟悉的飯菜香,我心裡酸澀難忍。
她看了眼孩子,淡淡地說:「一起吃吧。」
我知道她只是客套,卻還是厚著臉皮留了下來。
等孩子吃完去書房寫作業,我終於有了和她獨處的機會。
「老婆……」
趙露一個眼神瞪過來,我慌忙改口:「趙露,我,我想和你重新開始。」
她看著我,像是沒聽清我的話似的。
我只好又說了一遍:「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才分開不到一個月而已,就當……就當是做了一場夢。」
「然後你在夢裡生了個孩子?」趙露接過我的話,毫不留情地說,「然後我還要被迫接受你在夢裡生的這個私生子?」
我別過臉,不敢看她的眼神。
「這些我會處理好的,不會讓她們打擾到你的,你信我。」
趙露長長地嘆了口氣,像是累極了,指著門口說:「你走吧,以後別再來了。我那天說得很清楚了,扔掉的垃圾,我不會再往回撿。」
她……她竟然說我是垃圾?
夫妻一場,她竟然把我說得這麼不堪?
我還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陳子玉已經存在了,那個孩子也已經存在了。
直到今天,我才在心裡真正接受了我和趙露再也不可能復合的事實。
回去之後,我便打電話給陳子玉:「你搬過來吧。」
她開心地尖叫起來,又追問我領證、辦婚禮的事。
我頭疼於她的愚蠢——我出軌,又和陪著我一起打拚的老婆離婚,難道很光彩嗎?還要辦場宴會昭告天下?
「選個日子領證就行了,婚禮等你生下孩子之後再說。」
陳子玉第二天就搬了過來,還帶著她媽。
晚上的飯是陳媽做的,味道不錯,只是吃飯時的對話讓人窒息。
「聽小玉說,你的新項目能賺不少錢啊?」
我沒吭聲。
陳媽又說:「我想著啊,不如用這筆錢給小玉開個店。」
我只覺得好笑——陳子玉要是有半點腦子能開店,就不會把她這個重男輕女的媽帶過來。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陳媽說:「她哥哥現在也閒著,正好能替你倆看店。」
我看向陳子玉:「你也這麼覺得?」
陳子玉在她媽面前一向畏畏縮縮:「嗯,我……我覺得我媽說的挺對的。」
我「啪」的一聲將碗放在桌上:「領證的事兒,還是等你把孩子生了之後再說吧。」
母女倆瞬間變了臉色,一言不發地坐著。
我轉身進了曾經的臥室,只有在這裡,我才能稍微暢快一點。
只是剛坐下,胃又開始隱隱作痛。
岳母從來沒有提過這麼過分的要求,她總是那麼尊重我。我知道她是在為女兒委曲求全——趙露沒有工作,她怕惹得我不高興而離婚,趙露的日子會更難過。
她也是真的心疼我,心疼我一個人養活一大家子,從一個窮小子打拚到現在的地步。
可惜啊,我都沒能好好送她老人家一程。
不知道那天她的在天之靈,有沒有看到陳子玉?如果看到了,又該是多麼失望和擔憂呢?
我這樣想著,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隱約間聽到有人在吵架。
我慢慢坐起來,是陳子玉和她媽在爭執。
吵來吵去,也不過是吵給我聽的罷了——想用孩子來逼我給她們錢,不然就去打掉孩子。
我推開門出去,笑著告訴陳子玉:「孩子要不要留,全看你的心意,我都支持。」
兩人瞬間啞口無言。
事實就是如此,我已經有兒有女了,還怕什麼呢?
倒是陳子玉,身體本來就不好,這次要是打了胎,以後能不能再懷上還不一定。我當初就是為了這個孩子才讓她搬進來的,沒了這個孩子,她還想嫁給我?
陳子玉咬著嘴唇瞪著我,默默流著眼淚。
我回到房間,又看到了趙露的日記本——她被撕掉的那幾頁,到底寫了什麼?
第二天,我再次去看孩子,可趙露沒讓我進家門。
「你媽媽有個日記本,你知道嗎?」我問女兒。她年紀還小,不像她哥,我多說一個字他就能揣測出一百種意思,然後轉頭就告訴她媽。
女兒點點頭說知道。
我想讓女兒幫我找找,說不定那幾頁趙露沒有丟掉,讓她偷偷拿出來給我看。
女兒答應了。
「你自己別偷看。」我不想通過前妻的筆,毀掉我在孩子心中殘存的最後一點形象。
「知道了。」
我看著她一蹦一跳地上了樓,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只是沒想到這丫頭是騙我的,過了快兩個月,她也沒把東西拿過來。我問起時,她只說已經看到了,不好偷。
陳子玉的身體不好,懷孕八個月的時候,醫生就通知我們要儘快剖腹產。
手術歷時七個小時,陳子玉和「兒子」母子平安。
等一個月後她從月子中心出來,我們就直接去了民政局領證。
塵埃落定,我看著手裡的結婚證,心裡卻總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沒想到一周後,女兒真的把剩下的那幾頁日記偷了出來。
我迫不及待地打開,日期是2025年二月一日——是我們離婚的前兩個月。
上面只有一句話:那個女人懷孕了,不是徐景西的。
10
這不可能。
陳子玉除了我,不可能有別的男人,這一點我無比篤定。
心裡這樣想著,手裡卻還是慌亂起來——再婚後,我第一次這麼迫切地想要回到那個「家」。
陳子玉和她媽正圍著孩子在客廳里,月嫂一臉發愁地站在旁邊,見到我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立刻衝過來說:「先生,我說了孩子這麼小不能這麼熏,可是……」
我走過去才看到,陳媽正在給孩子熏艾。
「這是幹什麼?」
陳媽笑著解釋:「辟邪的,燒一燒孩子更壯實。」
我一把奪過艾條扔進旁邊的水杯里,衝著陳子玉罵道:「你媽沒文化,你也沒腦子是不是?這麼小的孩子能這麼熏嗎?」
陳子玉的怒氣比我更甚:「沒那麼嬌貴!我和我哥都是這麼過來的,不也好好的?」
好好的?一個給別人當小三,一個三十歲還待業在家,靠父母和妹妹養活,她管這叫「好好的」?
「你和你哥的腦子,就是被你媽這麼熏壞的。」
我說完,也不想再看她們,抱著孩子進了房間。
我看著懷裡小小的一團,他長得和陳子玉很像,和我,似乎真的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想著,我還是決定給之前的老同學打個電話,讓他幫我查一下陳子玉的行蹤。
然後又從孩子頭上拔了幾根頭髮裝進袋子裡,打算明天直接去醫院做 DNA 檢測。
半夜,孩子果然因為呼吸道感染髮起了高燒。
陳子玉哭得六神無主,一個勁兒地問我:「為什麼會這樣啊?」
「你說呢?」
她用袖子擦乾眼淚:「我和我哥就是這麼過來的。」
「現在知道原因了吧?」
她瞪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在孩子送醫及時,沒什麼大礙,輸兩天液就能好轉。
以前女兒生病的時候,我也總跟著趙露半夜抱著她來醫院,比陳子玉和她媽有經驗多了。
等孩子安穩睡著,我拿著孩子的頭髮去了醫院。
加急檢測後,二十四小時內就能知道趙露日記里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第二天下班後,醫院就通知我,報告出來了。
我開車疾馳而去,心裡竟有些不敢去看。
醫生還是把報告塞進了我的手裡,順便解釋道:「檢測結果顯示,雙方不存在親子關係。」
「什麼叫……不存在親子關係?」
醫生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又耐心地補充:「就是,孩子不是你親生的。」
我腿一軟,差點摔倒,幸好醫生眼疾手快扶住了我。
這個孩子不是我的?那我失去的一切,都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親手毀掉了原本幸福的家,只換來一頂綠帽子?
11(趙露)
女兒放學回來,跑到我身邊抱住我:「媽媽,我把那幾頁日記給爸爸了。」
我摸了摸她的頭髮:「你沒有偷看對不對?」
她搖搖頭:「沒有。」
她是個守諾的孩子,我相信她。
等我再次見到徐景西,已經是在看守所里——他殺了陳子玉。
「警察說你想見我。」
他憔悴得不成樣子,眼眶通紅:「我,我想最後見一見你。你放心,我不是要你救我, 我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資格了。」
我也忍不住鼻子發酸:「你怎麼能幹這種傻事呢?」
他捂著臉, 淚水肆意地流了下來。
等他哭夠了, 哽咽著說:「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和孩子,是我對不起這些年你對我的愛。」
我黯然神傷:「我沒有怪過你。」
他看著我, 眼中滿是無盡的悔恨與歉意。
走出看守所時,迎面撞上了徐景西的律師——當年我們離婚時, 財產分割就是他負責的。
「我們很多回憶都在那套房子裡,現在……」我看著遠處的天際線,想起過往的種種, 不由嘆了口氣,「哎!」
律師點點頭:「我先進去了。」
「嗯。」
故意殺人,就算不是死刑,等他出來也已經六七十歲了。
陳子玉的媽媽和哥哥如今帶著那個孩子住在那套房子裡,他們把 DNA 報告燒了, 以為這樣就能萬事大吉。
只是他們沒想到,徐景西早就立了遺囑, 將房子,還有他名下的所有財產, 全都贈與了我。
「這房子是我外孫的, 誰也別想拿走!」陳媽撒潑似的喊道。
「你外孫?又何必占別人的房子呢?」我將另一份 DNA 報告放在他們面前,勒令他們一周內搬走。
陳子玉能有這個孩子, 全靠她媽的撮合。
徐景西年紀大了, 本就不想要私生子, 她們只能想到這個辦法——讓陳子玉和高中同學懷上孩子,再騙他說這是他的。
陳子⽟竟然也願意聽她媽的話, 最後才喪了命。
拿回房⼦不久,我就把它賣掉了。
好在陳子⽟是在徐景西的⻋上被殺的, 沒有影響房子的售價。
徐景西被判死刑那天, 姐姐來找我「慶功」, 一個勁⼉地給我豎⼤拇指。
那本⽇記,我是在離婚前幾天才寫的, 但字字真實, 沒有半點水分。
我的計劃不可能失敗,因為我太了解徐景西了。
他是個自私且極其重視回報的⼈,既然已經妻離⼦散、家財散盡, 就⼀定要在陳⼦⽟⾝上得到些什麼。
陳⼦⽟給他「生」了兒子, 他很開心, 覺得自己失去的家即將回來;可開⼼過後,發現這一切只是⼀個騙局——因為這個騙局, 他空歡喜一場,還失去了所有,就算捅陳子⽟⼀百刀,也不⾜以泄憤。
「你有沒有想過, 或許其中也有⼀些別的因素?」姐姐突然問。
「什麼?」
「徐景西對你的感情。」
或許有吧,但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很早之前就和徐景西說過, 為了這個家, 我付出了太多;誰要是敢破壞它,我⼀定讓對⽅付出代價。
只可惜, 他沒有把我的話記在心⾥。
從今以後,這個家⾥只有血脈相連的人,再也不會有外人了。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