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出來:
「您因為丈夫出軌,可以拋夫棄子。」
「同樣的事我要做,您卻百般為難,竟還說是為了我好。」
傅硯洲的母親看著我,眼神複雜:
「碧晗,你錯了。我從不後悔離開他父親。」
「我只後悔沒有盡到母親的職責,教育好兒子。」
「更後悔我因為恨一個男人,荒廢了自己的人生。」
「我理解你對傅硯洲的恨意。但你和他之間,又何嘗沒有誤會?」
「如果你們之間真的沒有一丁點愛,婚姻又如何能堅持十年?」
傅硯洲母親的話,像刀子一樣鑽進我的耳朵。
雖然當年是被迫嫁給傅硯洲。
但他所有的儀式都做得到位。
求婚、訂婚、盛大的婚禮。
他曾跟我坦白。
他說他此生對我做過的壞事,只有影響我高考一件。
命令下達後他很快後悔,只可惜木已成舟。
他說爸媽欠債不是他做的。
他說妹妹的事也不是他做的。
「碧晗,我不是惡魔。」
「父親告訴我,要想留住一個優秀的女人在身邊,不要讓她讀太多書。」
「我只是想拚命地占有你,所以才有過對你做壞事的想法。」
「但高考後,你不願跟我出國,我已經放手了,不是嗎?」
「後來是你主動來找我,求我幫你,又跟我置氣,這才失去了那個孩子。」
「你報復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16
我猶豫了。
我必須知道,我該恨傅硯洲多少。
我再次去問父親欠債、母親店鋪被查封的細節。
卻得到了與當年相反的答案。
父親掐滅煙頭,連連嘆息:
「當年是我看身邊朋友接連飛黃騰達,借了高利貸去投資。」
「虧損也是咎由自取,和別人有什麼關係呢?」
母親不敢看我的眼睛:
「當年我為了賺錢,早餐店確實不符合衛生標準,被查封也是理所當然。」
他們嘆口氣,一起對我說:
「傅硯洲是個很好的女婿,他救了你妹妹,對你體貼入微。」
「我們都認可他,為什麼你不能接受他?」
「人生苦短,你為什麼要活在仇恨里呢?」
後來,連妹妹都告訴我,她喜歡姐夫。
她牽著我的袖口怯怯哭求:
「姐夫給我找了最好的醫療團隊,最好的陪護人員,他們對我無微不至。」
「我想看演唱會,姐夫都能讓他們立刻來到病床前。」
「自從我生病後,就再也沒有這樣快樂過。」
「姐姐,你和姐夫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此刻,看著苦口婆心規勸我的傅硯洲母親。
她也像我所有的家人一樣,沒有站在我這邊。
見我陷入了沉思,她再次將藥遞到我面前:
「碧晗,我只是想讓你好好想想。」
「為了報復一個男人,損害自己的身體,失去做母親的資格,到底值不值得。」
「如果你想了很久,發現依舊想走這條路,我會幫你。」
我輕聲嘆口氣,不與她爭辯:
「連我的家人都對那救世主般的女婿有濾鏡,更何況你。」
「但不久之後,我會讓你徹底看清他的真面目。」
傅硯洲母親沉默片刻,點點頭出門去了。
我拿出手機,給某人發了條信息:
「可以開始了。」
17
不一會兒,網上多了條熱搜。
#李太太逃亡真相——揭露豪門囚徒般的婚姻#
視頻畫面里,李總在餐桌上得意揚揚:
「跑?她能跑到哪裡去?哪怕我玩了那麼多女人又怎樣?」
「五個孩子像五根繩索,把她困得越來越牢。」
「我只需要故意讓孩子哮喘發作,她就會乖乖回家。」
「在大眾眼裡,我是完美丈夫,她是家庭主婦,被詐騙出國。」
「不過現在,我也玩膩了,太太的心理健康也是要關注的,今天就是我最後的放縱日。」
「畢竟她是我最疼愛的老婆,和那些在我們餐廳吃飯的蠢笨大眾是不一樣的。」
「只要把面子功夫都做到位,告訴他們我們用的是高端食材。誰又在乎是不是預製菜呢?」
他說著,和酒桌上的眾人推杯換盞。
輿論譁然。
李總接連爆料,一個比一個顛覆認知。
愛妻人設是演的,雖噁心,但眾人見怪不怪。
為了逼妻子回家,讓親生女兒哮喘發作,觸及倫理底線。
李氏餐飲全線都使用的是預製菜,更是引爆了輿論。
誰會花 168 去吃一份預製菜呢?
李氏股票跌到了底。
幾乎是一夜之間,李氏的餐飲江山岌岌可危。
我勾起唇角,不緊不慢地喝著茶。
那些高高在上久了的男人什麼時候最鬆懈呢?
不是金絲雀從不逃離。
而是在逃出去的金絲雀又乖乖回到籠中的時候。
這時,李太太開通了自媒體。
她一邊爆料豪門八卦,一邊請了最好的團隊離婚。
她宣布只爭取女兒的撫養權,並且要進軍餐飲業。
「我們店的後廚,全天候監控對外,歡迎監督。」
粉絲一夜暴漲至千萬。
經此一事,她才算真正逃離了那倒霉丈夫身邊。
18
晚上傅硯洲回來的時候黑著臉。
顯然,與那位記者見面,並沒有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對方軟硬不吃,不怕威脅。
傅硯洲一無所獲。
而他找人查那人的身份,卻四處碰壁。
顯然,對方不是什麼普通人。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今天的新聞。
他反覆打量我的臉色,我也安靜地瞧著他。
幾秒後我歪頭笑:
「傅硯洲,你是不會犯李總那樣的錯誤的,對不對?」
「你一向謹慎,任何情況下,都不會髒了自己的手。」
傅硯洲的臉色變了又變。
幾乎要撕下自己那張溫潤如玉的面具。
最終,他發出一聲悶笑,伸手來摸我的頭髮:
「碧晗,我們跟那對夫妻不一樣,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高中第一次見面、你主動送上的吻,那些東西騙不了人。」
「後來我們糾纏多年,對不起你的地方,我早已百倍千倍地彌補。」
「你妹妹的命是我救的,你父母晚年的每一天都幸福快樂,不停地吹噓有個好女婿。」
他的手覆蓋在我的小腹上輕柔地撫摸:
「說到底,還是你欠我多些,是不是該為我生個孩子補償呢?」
我任由他撫摸肚子,笑得天真:
「可是傅硯洲,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突然同意給你生孩子?」
「那個記者為何會當眾爆我的黑料?我當時又為何那樣淡定?」
傅硯洲瞳孔驟縮。
我卻依舊不依不饒,笑得燦爛:
「傅硯洲,你沒發現那個記者的長相堪比男明星嗎?」
「這麼多年,你在做什麼我們相愛的夢?」
「高考後我就在和別人網戀,我早已愛上了別人,難道你不知道嗎?」
傅硯洲的手臂劇烈顫抖,直到肌肉鼓起。
他緊緊盯著我的眼睛,聲音似在滴血:
「他就是你當年的網戀對象?你們什麼時候聯繫上的?」
「孩子呢?孩子是誰的?」
我微笑作答:「孩子當然是你的。」
19
如今,不管我如何回答,傅硯洲都不會相信。
果然,他一腳踢飛了屋內的花瓶。
「嘩啦——」一聲巨響,震得地板都抖了幾下。
他將我從床上拉起扔到地上,想對我動手。
卻又最終什麼都沒做。
他下了樓,含著極大的怒氣,帶了很多保鏢出門。
隨著油門的巨響,他開車疾馳而去。
傅硯洲走後,他的母親匆忙從樓下上來。
看著倒在地上的我和碎裂的花瓶。
她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許久後,她扶起我,嘆了口氣:「我帶你離開。」
我卻搖搖頭拒絕了她:
「我什麼都不需要你做,您只需看戲即可。」
在傅硯洲母親震驚的目光下。
我梳洗打扮,安心睡覺,再無半點軟弱和頹廢之色。
一夜過後,傅研洲去而復返。
他不再暴跳如雷,而是重新戴上了那張斯文的麵皮:
「梁碧晗,我不會中你的計。」
「你以為激怒我,會讓我在這裡不顧一切地殺人,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嗎?」
「你想都別想。日子還長,我有一萬種方式弄清你和那名記者在做什麼。」
他說著,捏起我的下巴,強迫我抬眼看他:
「這些年,我把你看得那樣緊,你沒有機會出軌。」
「孩子就是我的,你別想騙我。」
我不置可否,一言不發。
我平靜無波的眼眸也逼出了他的冷笑:
「梁碧晗啊。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除了用打掉這孩子來威脅我、說不是我的孩子來激怒我,你還能有什麼手段?」
「除了用你自己的身體,你還能用什麼來報復我?」
他愈加灼熱的氣息噴在我耳畔,帶著殘忍的溫柔:
「從高中第一次見面,你幾句話就被我欺騙開始。」
「你就註定逃不出我的手心。」
「你和你們全家,包括我的母親,都逃不出我利用的手心。」
20
傅硯洲絮絮說了許久,卻又點到為止。
他是個有耐心的獵人。
卻又從不肯承認自己殺掉了多少獵物。
他邪惡、狡詐,又善於偽裝。
高中時,他先是用盡手段,威脅我跟他出國。
失敗後,他又把自己偽裝成我的救世主。
再次失敗後,他徹底戴上了溫潤如水的面具。
他開始對我好,對我所有的家人好。
試圖把我馴化成揮金如土、卻又一事無成的豪門太太。
只可惜,我看清他的真面目,比他想像中要早得多。
所以此時此刻,我絲毫不受他的影響。
而是冷淡起身,打開了門。
在傅硯洲震驚的目光下,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魚貫而入。
跟在最後的,是那名記者。
眼前發生的一切徹底超出了傅硯洲的掌控。
他看看這些陌生人,再看看我,臉色鐵青。
可在我的示意下。
那些律師拿著厚厚的文件,一個個輪流上陣:
「傅總,這些年你通過海外空殼公司轉移資金,痕跡做得並不幹凈,證據都在這裡了。」
「傅總,這些是您公司所有核心項目的關鍵數據和即將到期的合同底牌,他們現在已經選擇了新的合作夥伴。」
「傅總,您前些天匆忙簽下的那份對賭協議,存在致命的漏洞,您要好好看看嗎?」
他們一個個把東西扔給傅硯洲後,那名記者也走上前來。
他有著一張不遜色於傅硯洲的臉,卻又比他年輕許多。
他盯著傅硯洲的眼睛,輕描淡寫開口:
「傅總這些年沽名釣譽,最喜歡外在的光環。」
「哪怕你的財富沒有那麼多,卻被你硬生生地營銷出了白手起家千億富豪的名頭。」
「李氏餐飲僅有幾個醜聞,就股市暴跌,接連閉店,您有這麼多把柄,企業又會如何呢?」
21
室內一片狼藉。
文件散落滿地,摔碎的咖啡杯在地毯上暈開污漬。
這些年,傅硯洲在經濟上對我嚴防死守。
卻在許多公司瑣事的處理上對我並不避諱。
無他,輕敵而已。
一個大學中途退學的全職太太,怎麼會懂那些?
就算懂,沒有幫手,我也毫無辦法。
可即便到了如此地步。
傅硯洲卻遠比我們想像中的要平靜。
他的目光在我和記者身上來回反覆。
最終傅硯洲走近他,眼底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有些人生來就在羅馬,即便失敗,我還有家業可以繼承。」
「京城傅氏,聽說過嗎?它碾死你,就像碾死一隻螞蟻。」
記者微微蹙眉,像是在認真思考傅硯洲的威脅。
卻又轉向我,語氣帶了點弟弟特有的撒嬌意味:
「姐姐沒告訴他,我也姓傅嗎?」
「但是怎麼辦,我不想叫他哥, 因為他太蠢了。」
我微微勾了下唇角, 像是在看一場早已知道結局的戲。
眼前這個記者,正是傅硯洲的親弟弟傅遲。
傅老爺子的私生子。
傅硯洲在與父親打賭后離京, 便正好給了他上位的機會。
而今天我們給傅硯洲看的所有材料。
早已在幾個月前遞給了他的父親。
這些年,傅硯洲為了滿足自己的勝負欲。
不停地從傅氏吸血。
他用傅氏的減損,來換取他「白手起家」公司的快速增長。
事到如今,他的父親已經徹底對他失望。
京圈傅氏,繼承人要易主了。
從傅遲可以輕而易舉地進到這座屬於哥哥的別墅開始。
或許它早已易主了。
而作為報酬, 傅遲會給我股份和公司。
我微微傾身,靠近傅硯洲,讓他看清我眼中冰冷的倒影:
「傅硯洲, 我當然不是只會用孩子來威脅你。」
「這個孩子在我肚子裡,不管他是生是死。」
「我都會保證, 我們的悲劇, 不會在下一代重演。」
22
我的目光穿過長長的走廊,與傅硯洲的母親對視。
昨晚我還告訴她:人生最重要的是決斷。
我要麼選擇不做一個母親。
要麼就會選擇做一個時刻關注孩子身心健康的好母親。
這與孩子的父親是誰無關。
最重要的是,我不會助紂為虐,無條件地相信任何人。
早在高中時我就明白,傅硯洲也並不愛他的母親。
童年他表現得想見母親,也不過是為了在父親那裡博取同情分。
傅硯洲被傅遲的人拖走時,沒有發瘋, 也沒有吵鬧。
他只是死死地盯著我, 直到再也看不見我的身影。
這些年, 我是他最喜歡的獵物。
如今地位翻轉, 也是他咎由自取。
我不想再看到那雙眼睛。
而此時, 傅遲年輕而俊美的臉在我面前放大。
他的眼睛取代了我視線里傅硯洲的眼睛。
「姐姐, 十幾年了, 看看我怎麼樣?」
高考後,傅硯洲為救我受傷。
我把他送到醫院,不分晝夜地照顧他。
很快我就發現, 傅硯洲絕不是什麼貧困生。
他身上的很多東西,都能證明他的來歷。
我再順藤摸瓜, 便發現了他與京圈的聯繫。
我跟隨他進京, 遇到了在陰影里盯著哥哥的傅遲。
彼時他還只是個不被重視、甚至不被知曉存在的私生子。
我們兩個⼀無所有的⼈,⼀起發誓。
永不放棄、永不妥協、永遠不忘最終的⽬的。
為此,在漫⻓的時間⾥。
我扮演了和他聊天、陪他成長的姐姐。
或許他會覺得那是網戀吧。
可我不覺得。
事到如今, 我也不想改變這個角色。
所以我假裝不懂他語⽓中的曖昧。
⽽是打開電視,拉著傅遲繼續學習。
李太太——哦不,韓女⼠在⼤學的創業演講。
她說:「我是如何下定決心要離婚, 並且決定要自己創業的?」
「是因為我的兒子也開始像他的父親時候起。」
「他開始對著我⼤喊大叫, 說我不賺錢,⾝材又走樣,所以父親才會喜歡外⾯漂亮的姐姐。」
「是從我的女兒也開始像我的時候起。」
「她對我說,將來的夢想是嫁⼀個像父親這樣有錢的男⼈。」
「輿論譁然後, 我當然可以離婚, 拿著幾億過輕鬆的⽇子。」
「可如今我要說,即便輕鬆的⽇子是舒適區, 我也要打破。為了千千萬萬的後來⼈。」
看到這⾥時,我⻓舒⼀口氣。
因為鏡頭裡,我看到了努力記筆記的妹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