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了點頭,沒有多問,只是應道:「好,我聽爸的安排。」
8
當天晚上,喻煥城才匆匆忙忙回來。
我拉住了他的胳膊:「爸在書房等你,他……很生氣。」
我提醒他:「你最好先去洗個澡,一身酒味。」
喻煥城臉色沉得要命,但也知道我的提醒是正確的。
他這個樣子去見他爸,只會火上澆油。
……
喻煥城進去書房後不久,我泡了兩杯茶端過去。
剛走到書房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壓抑著情緒的爭論聲。
「……他才剛回來,很多東西都不懂,何必這麼急著把他推到那個位置?」
「公司現在運作穩定,他可以多享受一段時間自由自在的生活,彌補過去那些年。」
是喻煥城的聲音,帶著些沙啞和不耐。
「自由自在?他現在是喻家的兒子!不是以前那個無拘無束的無業游民!」
公公的聲音陡然拔高,「他的時間已經荒廢了二十多年,現在必須抓緊每一分每一秒!讓他進公司熟悉業務是遲早的事,早一點接觸,就能早一點上手!」
「爸!公司架構複雜,人際關係盤根錯節,他現在進去,很容易被人當槍使!我不想他卷進那些是非里!」喻煥城反駁道,語氣急切。
「是非?你就是怕他威脅到你的位置吧!」
公公的語氣帶著嘲諷,「還是你覺得他能力不夠,不配進喻氏?我告訴你,喻楓比你要懂事!」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為他好!」
「為他好?你真為他好,當年就不會把他弄丟!現在在這說得好聽!」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狠狠給了喻煥城一擊。
書房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我心頭一跳,怕他們吵得更凶甚至動手,到時候今天一晚上怕是都沒法睡了!
受累的還是我!
顧不得許多,連忙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進去。
書房內,氣氛劍拔弩張。
公公坐在書桌後,面色鐵青。
喻煥城則站在書桌前,背對著我,但我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和僵硬。
我的闖入顯然打斷了這場激烈的爭吵。
公公重重哼了一聲,沒再看喻煥城。
喻煥城看了我一眼,沒碰我遞給他的那杯茶,轉身大步走出了書房。
公公朝我擺了擺手:「你也出去吧。」
……
在樓梯口,我追上了喻煥城。
雖然很不想跟他說話,可我想到傍晚接到的那個電話,還是開口說道:「今天有相熟的媒體聯繫我了。」
他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我繼續道:「有人拍到你昨天夜裡去了宋小姐的江邊別墅,你缺席董事會的消息也被人泄露了出去。」
我頓了頓,還是問出了口:「你從昨晚到今天中午一直待在宋小姐那嗎?我得知道實情,才能斟酌著該怎麼給媒體一個交代。」
這句話仿佛點燃了最後一個炸藥桶。
喻煥城猛地轉過身,通紅的眼睛裡滿是戾氣:「實情?交代?喬頌,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在問我?你只是我的合約妻子?你也配來管我?!」
他情緒失控之下,狠狠甩開了我拽著他胳膊的手。
我猝不及防,向後踉蹌了幾步,眼看就要撞上冰冷的樓梯扶手。
一隻溫熱的手掌及時從後面撐在了我的背上,穩住了我的身形。
我驚魂未定地轉頭,看到了喻楓沉靜的側臉。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
喻煥城看到喻楓,顯然也愣了一下。
暴怒的神色收斂了些許,但臉上依舊余怒未消,氣氛一時僵住。
喻楓扶著我站好,然後鬆開手,上前一步,語氣平靜無波,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哥,正好找你。爸讓我明天去公司,有些基礎的東西我想先請教你一下,免得明天什麼都不懂,給你丟臉。」
他這話說得恰到好處,既給了喻煥城一個台階,又將剛才的衝突輕描淡寫地揭過。
喻煥城陰沉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喻楓,最終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去我房間說。」
說完,他率先轉身走向自己的臥室。
喻楓跟在他身後,在經過我身邊時,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目光快速掃過我,帶著一絲詢問。
我搖了搖頭,而後快速錯開目光。
他們一前一後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我獨自站在原地,樓梯口空曠而安靜,只有剛才那一推帶來的心悸還未完全平復。
站了一會兒,我深吸一口氣,轉身,默默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9
回到房間,手機螢幕依舊在不斷閃爍,媒體的追問像催命符一樣。
我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直接長按關機鍵,世界終於清靜了。
黑暗中,我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
與喻楓重逢後的點點滴滴不受控制地在我腦海里翻湧。
他的步步緊逼,他的熾熱眼神,他那些看似玩笑卻暗藏真心的話語……
而我,除了逃避就是閃躲。
為什麼會這樣?
僅僅是因為我們如今尷尬的身份嗎?
不,不止。
我害怕。
我害怕面對他。
更害怕面對現在的自己。
曾經的喬頌,家世優越,明媚張揚,想要什麼就去爭取,不喜歡什麼就直接拒絕,活得驕傲又自我。
可現在的我是什麼?
是家族落魄後需要仰人鼻息的聯姻工具,是喻煥城眼中識趣的、不該越界的合約妻子。
我學會了看人臉色,學會了隱忍退讓,學會了把真實的情緒藏在得體假面之下。
這樣的我,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和厭倦。
我怕喻楓看到這樣的我。
我怕他記憶中那個鮮活、甚至有些跋扈的喬頌,已經被現實磨平了稜角,變得黯淡無光。
我怕從他眼中看到……失望。
這種恐懼,比「嫂子」這個身份更讓我想要逃離……
半夜,胸口悶得發慌,我起身下樓想倒杯水喝。
經過客廳落地窗時,卻意外看到院子裡站著一個人影。
是喻楓。
他獨自一人站在那裡,微微仰著頭,望著漆黑一片、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的夜空。
鬼使神差地,我推開玻璃門,走了出去。
夜風帶著涼意,我攏了攏睡衣外套,輕聲問:「在看什麼?」
喻楓沒有回頭,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沒什麼,這裡看不到星星。」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
我清晰地想起了我們分手的那天。
不是在什麼撕心裂肺的場景,而是在一個遊樂場,在緩緩升到最高點的摩天輪車廂里。
腳下是城市的萬家燈火,頭頂是難得一見的璀璨星空。
喻楓握著我的手:「頌頌,錢的問題我可以去想別的辦法,只要你願意,我絕不會放手。」
我看著窗外遙遠的星光,搖了搖頭:「未知的代價太大了,喻楓,我承擔不起,你也一樣。」
我知道他養母對他的意義,那是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他不可能放棄。
而喬家的困境,也不是他努力想辦法就能填平的窟窿。
他低頭吻住我,咸澀的淚水滴落在我的臉上,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我的。
那天晚上,夜空很美,繁星漫天,卻見證了我們最無力的告別。
……
「想看看星星嗎?」
喻楓突然轉過頭,看向我。
我從回憶中抽離,扯了扯嘴角,指向被厚重雲層遮擋的天空:「你能把雲吹散嗎?」
他笑了,而後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知道有個地方能看見。」
「喻楓!」我小聲驚呼,沒來得及拒絕,就被他拉著往外跑。
他開了車,載著我一路疾馳,來到了市郊附近一座山的山頂。
推開車門,帶著草木清香的冷空氣撲面而來。
我抬頭望去,震撼得說不出話——
城市的光污染被遠遠拋在身後,頭頂是墨藍色幕布,點綴著細碎閃亮的星星。
像鑽石。
我們並肩站著,誰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這片寂靜的星空。
我甚至害怕他會說些什麼。
可他沒有。
過了很久,久到我坐在車裡都覺得有些冷了,他低聲說:「走吧,回去。」
回程一路無言。
車平穩地駛入喻家車庫,熄火。
在我解開安全帶,準備開門下車的前一刻,喻楓的聲音在密閉的車廂內響起。
「喬頌,離婚吧。」
我的心猛地一跳,手指僵在門把手上。
但我沒有回頭,只是裝作沒聽見,徑直推門下車,徑直離開了。
然而,我知道,離婚這個念頭,其實早已在我心裡生根發芽。
10
我媽身體不好。
前不久在家裡暈倒後被緊急送到了醫院,一直住到了現在。
我時不時會去醫院看望她。
今天去看她時,她狀態好了很多。
也瘦了很多。
她拉著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頌頌,是爸媽對不起你,用你的婚姻換了喬家一時的喘息……」
「喬家以後怎麼樣,都是喬家的命數。你一個人的能量太小了,就算犧牲掉自己的一輩子,也改變不了什麼。媽只希望你快樂,多為自己打算打算……無論你做什麼決定,媽都支持你。」
我怔然抬頭:「媽……」
我想裝作不在意:「怎麼突然說這些?」
她伸手捏了捏我的臉。
「因為很久沒看到過你笑了。」
「頌頌啊,趁著還年輕,還有機會,多為自己活吧。媽有時候,也希望你能自私一點。」
「你爸那邊,我會去跟他說,你好好想想?嗯?」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後在她的溫聲細語裡,輕輕應下一句「嗯」。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喻家風平浪靜。
聽說喻楓進了公司,沒幾天就徹底融入進去了。
他長得好,會來事。
原本還有些抗拒他這個空降過來的小少爺的幾個領導也漸漸對他放下了偏見。
倒是喻煥城,在工作中屢次失誤,甚至跟領導層開會時,還中途跑出去接了宋喬語的電話。
楓城內部已經開始隱隱有人比較起了這對兄弟倆……
月末,我剛從醫院看完我媽,回來便碰到了正要出門的喻煥城。
他難得心情不錯的樣子。
看到我,甚至主動開口:「對了,喬語過幾天要參加一個慈善晚宴,她看中了我媽送給你的那條翡翠項鍊,覺得和她定的那身禮服很配。你借她戴一下吧。」
若是以前,我或許會感到不滿,但現在,我心裡只有一片平靜。
我甚至對他笑了笑,欣然同意:「好啊,沒問題。」
喻煥城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痛快,愣了一下,臉上很快露出滿意的神色:「你最近懂事不少。」
我把那條價值不菲的翡翠項鍊從保險柜里拿了出來。
放在了他面前。
「這條項鍊,你可以直接送給她。」
喻煥城皺了下眉,有些狐疑地看向我。
我把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也放在了他面前,道:「喻煥城,我們離婚吧。」
「這份協議是按照我們結婚前簽署的那份婚前協議重新擬定的。這些年,我喬家險而又險地度過了經濟危機,多虧了喻家幫扶。所以,喻家的財產我一分不要。」
「這條項鍊,還有保險柜里的其他首飾,你若是有看中的,可以直接送給宋喬語。」
我幾句話說完,喻煥城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不想借就不借,這又在鬧什麼?喬頌,我以為你很清楚我們之間的……」
「我很清楚。」我打斷他,「我們不過是合約夫妻。
「而現在,我對這份合約已經不滿意了……換句話說,我對此已經感到厭煩了,所以要求提前終止我們的合作。」
「所以,離婚吧。」
喻煥城皺緊眉頭,像是聽到了什麼荒謬的事情,他煩躁地揮揮手:「我現在沒空跟你談這個,以後再說。」
他選擇了避而不談。
然而,命運似乎都在推我一把。
沒過兩天,喻煥城和宋喬語在江邊別墅旁擁吻的親密照片被狗仔曝光,迅速衝上熱搜。
緊接著,宋喬語在社交媒體上發布了一段模稜兩可的話,什麼「珍惜當下」、「遵從內心」,幾乎坐實了喻煥城婚內出軌的傳聞。
輿論譁然。
喻父雷霆大怒,楓城科技的股價連續大跌。
他連續好幾天對喻煥城沒有半點好臉色。
眼看著事情越鬧越大,喻煥城焦頭爛額。
我再次找到了他,將一份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放在他面前。
「簽字吧。」我的聲音異常平靜,「只要你簽字,我會以我的名義發布聲明,表示我們早已感情破裂,早就已經協議離婚。你和宋小姐的事情,是在我們分居之後發生的,我會替你澄清。」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神複雜。
「這是目前能最快平息輿論,挽回公司聲譽的辦法。」我陳述著事實,「否則,董事們也不會放過你。」
喻煥城盯著那份協議書,又看了看我,最終,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頹然地拿起了筆。
拿著他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
我忍不住笑了。
出門前,喻煥城習慣性地指使我:「幫我倒杯茶來。」
我走到桌子旁,倒了杯茶,然後自己嘗了嘗。
「嘖,味道一般。」
喻煥城愕然看向我。
走出民政局那天,陽光有些刺眼。
我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氣,感覺卸下了千斤重擔。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喻楓發來的消息。
【恭喜。】
我垂眸看著那條消息。
怔愣半天,回復了他:「謝謝。」
至於謝什麼,我們心照不宣。
喻楓城的那條緋聞怎麼會一下子就傳開,甚至連喻家一時間都有些控制不住傳播速度。
要說背後沒有人在推波助瀾,我是不信的。
至於喻楓的目的。
我猜,也不僅僅是為了幫我。
11
跟喻楓城離婚後,我第一時間搬出了喻家。
我在外面租了一個公寓,安置好了自己的臨時小窩。
之後一個月,我的手機幾乎被打爆了。
喻煥城他爸媽更是派人接二連三地來家裡找我,他們得知喻煥城自作主張跟我離婚後,生了好大的氣。
他們勸我回去。
甚至許給了我豐厚的條件。
畢竟我嫁到喻家這幾年,確實把喻家上上下下打理得極好。平時跟著喻煥城出去參加宴會,也總能得到眾人稱讚誇獎。
他們對我這個聽話的兒媳非常滿意。
可我拒絕了他們的條件。
並把他們派來勸和的人趕出了門。
我休息了一段時間,並著手開始新生活。
憑藉過往的學歷和履歷,我向幾家業內不錯的公司投了簡歷。
很快,我收到了一家心儀公司的面試通知。
精心準備後,我提前到達面試地點。
然而,當我推開面試會議室的門時,卻愣住了——主面試官席位上坐著的,竟然是宋喬語。
她穿著一身幹練的白色西裝,頭髮一絲不苟地挽起,看到我時,眼中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但很快恢復了職業性的平靜。
我心頭一緊,以為她會藉此機會為難我。
畢竟,我曾是喻煥城的妻子,這個身份本身就足夠尷尬。
但出乎意料的是,宋喬語只是淡淡地掃了我一眼,便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簡歷,用公式化的口吻開始了面試提問。
她的問題專業、犀利,直指核心,完全圍繞崗位職責和能力要求展開,沒有摻雜任何個人情緒。
我穩住心神,盡力給出了自己最好的回答。
面試結束後,我需要等待結果。
在等待區坐立難安,我起身想去洗手間整理一下思緒。
或許是因為緊張走錯了方向,我竟不知不覺走到了一間小型會議室外。
裡面傳來幾位面試官的討論聲,似乎正在確定最終人選。
我下意識停住腳步。
「喬頌的學歷和能力背景確實很亮眼,但畢竟脫離職場好幾年了,一直在家當家庭主婦,恐怕……難以勝任我們快節奏的工作。」
一個男聲帶著猶豫。
「是啊,而且她之前是楓城科技喻總的妻子,養尊處優慣了,能不能吃苦還是個問題。」
另一個女聲附和道。
我心裡微沉,就在這時,一個清冷女聲響起,是宋喬語。
「各位,我們招聘的標準應該是能力和潛力,而非無端的揣測。」
她的聲音不高,卻讓我忍不住抬眸看向面前這扇門。
「喬頌畢業於頂尖學府,畢業後在喬氏任職期間,獨立負責過的幾個項目都取得了超出預期的成績,這證明她的專業能力是過硬的。幾年的家庭生活可能會讓她需要短暫的適應期,但這不代表她的學習能力和工作熱情消失了。我認為,對於一個優秀的女性,我們應該給予的是機會,而不是偏見。」
我站在門外,徹底愣住了。
我從未想過,為我據理力爭的人,竟然會是宋喬語。
她對我過去的了解,甚至比我想像的更深。
這一刻,我意識到,宋喬語跟我想像中的她,有著天壤之別。
……
拿到 offer 後,次日去公司辦理入職手續時,我再次遇到宋喬語。
她依舊是那副平淡樣子,對我微微頷首:「恭喜,希望你在新的崗位能發揮所長。」
「謝謝,宋總監。」
我真誠地道謝,心中對她的好奇和好感卻開始滋生。
為了工作方便,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間公寓。
搬家沒多久,就在我逐漸適應獨立生活時,對門忽然搬來了新鄰居。
搬家公司進進出出忙碌著,我出於禮貌,想等對方安頓好後再去打招呼。
然而,當晚上我出門倒垃圾,恰好與從對門出來的新鄰居打了個照面時,我僵在了原地。
喻楓穿著休閒的家居服,手裡也拎著一袋垃圾,看到我,他臉上閃過一絲「意外」,隨即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好巧啊,你也住這兒?」
我:「……」
這巧合未免也太刻意了。
我:「你怎麼會搬到這裡?」
他聳聳肩,一臉無辜:「這裡環境不錯,而且聽聞鄰居是個單身大美女,我就搬來了。沒想到鄰居居然是你,真是緣分。」
跟他對視幾秒。
我轉身回房,一把關上了門。
聽他胡說八道,實在是浪費時間。
我剛進新公司,時間更是尤其寶貴,我有很多要學習的東西。
新工作充滿挑戰,離開職場數年,很多流程和軟體都需要重新熟悉。
12
儘管我已經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可還是在工作中發生了失誤。
因為我的一時疏忽,導致一份重要報告的數據出了紕漏。
雖然及時補救,但仍被主管委婉提醒。
下班後回到公寓,我的心情仍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
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我有些餓了。
正準備泡杯泡麵應付一下,門鈴響了。
我打開門,喻楓拎著一打啤酒和一大袋燒烤站在門口,笑嘻嘻地說:「喬小姐,聽說你今晚需要點垃圾食品和酒精治癒一下?」
我還沒說話,他就自顧自擠了進來。
而我被他拎著的燒烤勾起了饞蟲。
這……實在有些拒絕不了。
我們坐在地毯上,吃著燒烤,喝著啤酒。
他絕口不提工作的事,反而開始給我講各種稀奇古怪的冷笑話。
「冰塊的夢想是什麼?」
「不知道。」
「退伍。因為它當冰太久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警察都是怎麼去除掉敵人的眼線?」
「用卸妝水,哈哈哈哈哈。」
「把雞和稀飯放一起炒會得到什麼嗎?」
「炒雞稀飯泥。」
喻楓說完,自己先笑得前仰後合。
這些笑話又冷又無聊,我一點都笑不出來。
可我聽著聽著,卻突然愣住了。
這些笑話……太耳熟了。
喻楓看著我怔住的表情,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眼神變得溫柔而複雜。
他沉默了片刻,而後開口:「很耳熟是嗎?這些冷笑話,都是你曾經跟我說過的。」
他笑了笑:「可能,你自己都記不清了。」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當年,我為了給養母尋求更好的治療方案,帶她去了國外。那段時間,是我人生最低谷的時候,語言不通,舉目無親,積蓄很快花光,養母的病情卻不斷惡化……她去世後,我覺得天都塌了。」
「那時候,有一個匿名的網友,在一個小眾的論壇上,一直斷斷續續地給我發消息,安慰我,鼓勵我。她每天早上都會跟我說早安,而後給我發來一則冷笑話,說希望我每天開心。」
「她說話的語氣,分享的音樂,甚至偶爾流露出的小習慣總是讓我覺得熟悉,我漸漸確定,那個人是你。」
我眨了眨眼睛,怔愣地看著他。
喻楓說的那個人,確實是我。
在和他分手後,我無意中通過一些蛛絲馬跡,得知了他養母去世和他人在國外的消息。
我無法直接聯繫他,只能用那種笨拙又隱秘的方式,想給他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慰藉。
為了裝得更像一點,我甚至把個人主頁包裝成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
我從未想過,他居然知道是我。
喻楓把面前的一串年糕遞給我。
「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下意識接過,沉默地咬了一口。
可能是心裡藏著事,我一時不慎咽得太快,被年糕上的辣椒粉嗆到,整個人咳得臉色通紅。
喻楓動作很快,我沒注意,水就遞到了我嘴邊。
我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水,把那股辛辣壓了下去。
等緩過神時才發現,我緊握著他的手,因動作太急,把他整個人都扯得偏向了我。
喻楓傾身看著我,眼底帶笑。
我心臟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猛地鬆開了手。
「我……我冰箱裡還有水果,你要吃嗎?」
近乎生硬地開始轉移話題。
喻楓點點頭:「好啊。」
我站起身,正要去廚房,一陣急促而不耐煩的門鈴聲驟然響起,打破了滿室的靜謐與那份不可言說的旖旎。
我愣了一下,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喻煥城。
他看起來有些憔悴,頭髮也不似以往那麼一絲不苟。
「喬頌,我們能談談嗎?」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以前從未有過的溫和。
「之前的事情,是我欠考量。我反思了很久,我們之間或許……」
他的話戛然而止,目光越過我的肩膀,定格在玄關處衣架上掛著的一件明顯屬於男性的外套上。
那是喻楓剛才脫下的。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你房間裡有別的男人?」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喻楓就從容地走到我身後。
他臉上帶著笑,自然地與我並排站著。
看向臉色鐵青的喻煥城,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哥,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13
喻煥城看著並肩站在一起的我和喻楓,震驚之餘,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直衝頭頂。
他婚姻破裂,名聲受損,在父親面前失勢,公司股東對他失望,公司因他股價大跌……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運氣不好,是喬頌不識趣,是宋喬語太過心急,是父親太過嚴苛。
可直到這一刻,看著喻楓的臉,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驚雷般在他腦海中炸開——
這一切,難道不是從喻楓被找回來後,才一步步急轉直下的嗎?
喻煥城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他指著喻楓,聲音因為憤怒和難以置信而有些輕微顫抖:「你怎麼會在這裡?!」
喻楓笑得一臉無害:「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他扭頭看著牆壁:「這裡也沒掛著『喻楓勿進』的牌子啊。」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我。
再面向喻煥城時,語氣變得認真而直接:「喬小姐很出色,美麗、大方、溫柔、聰明。她太好了,我喜歡她,所以正在正大光明地追求她,你有什麼意見嗎?」
「你……你還是不是個東西!她是你嫂子!」
喻煥城氣急敗壞,風度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