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霜完整後續

我隨便點了幾道菜，等待的間隙，問了一些許隨的近況。

他像是彙報學習成果一樣認真，最後把那張南大的錄取通知書放到了我面前。

「姐姐，我在學校很適應，舍友也都很好。」

「我還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找了一份工作，以後你不用給我轉錢了，我自己可以養活自己。」

許隨眼眶有些紅，他垂下頭輕聲說：「姐姐，這些年謝謝你，不然我會以為那個小山村就是全世界。」

當初那個瘦小的男孩長大了，陽光俊朗。

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髮，露出慈愛的笑，像是看著自己種的小樹一點點長得挺拔。

8.

許隨去結帳時，我坐在座位上等他。

隔著一道屏風，一個老太太的說話聲傳過來。

「我這個身體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唯獨放不下的就是我這個孫女。」

「小裴啊，謝謝你這段時間跟著跑上跑下，奶奶就希望你們兩個能好好的，早點結婚生個孩子，這樣我就安心了。」

隨後是一個年輕女生的聲音，「聿年哥對我很好，你就安心養病，我還等著你在婚禮上親手把我交給聿年哥呢。」

裴聿年的聲音也跟著響起，「您放心吧，我會對姜柳好的。」

不遠處的許隨朝我揮了揮手。

路過裴聿年那一桌時，我目不斜視，甚至是加快了腳步走過去。

剛到停車場，裴聿年陰魂不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是誰？」

大概是跑出來的，聲音還有些微喘，看著許隨的眼神帶著敵意。

許隨有些不明所以，還是乖巧地做了個自我介紹。

「我是姐姐資助的學生，許隨。」

裴聿年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姐姐？資助的學生？」

「落霜，你是故意找個人和我賭氣的對嗎？是不是說明你還在乎我？」

我示意許隨先上車，看著裴聿年期待的眼神有些無語。

「想太多，我認識許隨的時間比起你要久得多。」

這時，姜柳跑過來挽住他的手臂。

「聿年哥，奶奶還等著我們呢。」

她挑釁地看了我一眼，動作很刻意，恰好把無名指上的戒指露出來。

是裴聿年向我求婚的那枚鑽戒。

裴聿年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臉色微變。

他急切地解釋道，「姜柳她奶奶病重，所以我才假裝當她男朋友，剛剛那些話只是為了讓老人安心。」

「我想娶的人只有你，從沒有考慮過其他人。」

一旁的姜柳臉色白了幾分，她憤恨地瞪了我一眼轉身就跑。

「你和別人怎麼樣都和我沒關係，在我這裡，你早就已經髒了。」

我繞開裴聿年上車，餘光看到他的眼尾一點點變紅。

放假的前一晚，我連夜做了好幾份旅遊攻略。

上飛機前，我給我媽轉了一筆錢，就當做是隨份子了。

睡著後，我在夢裡回到了高中畢業的那天，我媽精心準備了一桌菜。

她看著我的錄取通知書露出欣慰的笑，可是說的話讓我有些難過。

「你成年了，以後可以自己負擔學費和生活費了，自己努力一點攢點錢，我總不能一直養著你。」

後來的大學四年，我除了學習就是在兼職，除了必須的花銷，其餘的都攢起來。

學校在本地，我和我媽也只不過隔了兩個區，卻很久很久沒見過。

翻開不多的聊天記錄，只有寥寥幾句。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爸逼著我媽離婚，跟著情人走了。

我媽一個人帶著我生活，她會在我被欺負時衝上門大鬧一場，也會在回家後抱著我哭。

「你就不能安分一點嗎？就不能讓我少操點心嗎？」

長大後再回憶起小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嵌在我媽生命里的一粒粗砂子。

讓她疼，讓她癢，讓她心煩，又讓她無奈。

可她至少沒有拋棄我，把我養到成年才撒手。

9.

我在外面玩了一個多月，輾轉了好幾個城市。

回家之後調整了好幾天，才把那股想辭職想擺爛的心態調整過來。

周末我打算去學校找許隨吃飯，順便把旅遊時買的紀念品拿給他。

我提前給許隨打了個電話，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在學校。

大概是被我追問的語氣嚇到了，他小心翼翼地說在醫院。

許隨躺在病床上看書，一條腿打著石膏。

我不禁皺眉，「怎麼弄的？」

許隨快速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我幫店裡送外賣，過馬路時被車撞了一下。」

「是那輛車全責，它闖紅燈了，已經協商過了，我的醫藥費都是那個車主負責。」

我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許隨睡著後，我出去幫他接水，意外地和姜柳打了個照面。

姜柳也愣了一下，然後走到我面前。

她得意地舉起手，展示著手上的新戒指。

「聿年哥答應跟我訂婚了，我說不想要之前的那枚，他就特意帶我去挑了一款新的。」

說到這，她變臉似的換了個表情。

「聿年哥最近總是喝得大醉，還一直喊你的名字，但是我不會放棄的。」

「你們在一起那麼久又怎麼樣，聿年哥還不是為了我放棄了向你求婚，你知道那晚我們做了什麼嗎……」

「希望你不要出現在聿年哥面前了，只要我一直陪著他，他會慢慢忘記你的。」

我突然想起來在網上看過的一句話。

真正的渣，是打著愛的旗號，對毫不知情的另一半，說盡各種謊言，做盡各種難堪之事。

是一面賴著你，消耗你的情意，又一面跟別人雙向奔赴，對著別人俯首貼耳、噓寒問暖。

我不懂姜柳的理直氣壯，更不懂她的得意。

對我而言，我並沒有失去什麼。

不過是花了五年時間看清了一個男人，可誰一輩子不會遇上一個人渣呢。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挺好的，你倆挺配。」

可惜姜柳的得意很快就被終結了。

又過了兩天，我去醫院看許隨，他不在病床上。

我找了一圈才看見他拄著拐站在一個拐角處，周圍還站了不少人。

走近後，許隨湊過來，「姐姐，這是你那個前男友的現女友，一個阿姨帶著人來打小三呢。」

姜柳狼狽地坐在地上，一個男人緊緊扯著她的頭髮。

貴婦姐姐打量了她幾眼，「臉倒是長得不錯，一看就是個狐媚樣子，怎麼偏偏就愛勾搭人家老公呢？」

「你當初勾引我老公的時候不是挺厲害的嗎？我前段時間忙著離婚爭家產，你不會以為就這麼算了吧？」

姜柳瑟縮著身體，臉色慘白，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她一個勁地搖頭，「我沒有!我沒有，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貴婦姐姐冷笑一聲，拿出厚厚的一疊照片甩到她臉上。

10.

照片散落了一地，我瞄了一眼，是姜柳和不同男人的親密照。

姜柳呆了幾秒，崩潰似的大喊：「不是我，都不准看！不准看！」

裴聿年這時也來了，他緊緊攥著雙拳，低頭看著地上的照片。

姜柳幾乎是爬過去抱住他的腿，「聿年哥，那不是我，照片是她 P 的，你要相信我！」

貴婦姐姐看見裴聿年後譏諷地笑了一下。

「姜柳，這是你新勾搭的男人？不會又是誰的老公吧？」

「我脾氣不好，這事兒沒完，我要問問你家長，還要問問你們學校，是怎麼教你專門破壞別人家庭的，還有當初你從我前夫那撈的錢，都得一筆一筆給我還回來！」

裴聿年一腳踹開姜柳，黑著臉大步離開。

姜柳整個人都趴在地上，眼裡滿是恐懼。

周圍人異樣的眼神和竊竊私語讓她難堪至極，甚至還有人拿手機拍視頻。

看熱鬧的人逐漸散開，我也領著許隨回了病房。

聽說姜柳她奶奶當晚就進了搶救室，而姜柳本人卻一直沒有出現。

許隨出院那天，我把他送回學校後又見到了裴聿年。

這段時間很多人找過我，大都是裴聿年那邊的朋友。

「裴哥知道錯了，他現在連公司里的事情也不管了, 每天往死里喝, 還看著你的照片哭，你來勸勸吧。」

我一概已讀不回。

裴聿年頭髮亂糟糟的, 身上的襯衫也是皺皺巴巴, 還帶著一股酒味, 整個人看著無比頹廢。

看見我, 裴聿年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

「落霜, 我很想你, 對不起, 之前是我鬼迷心竅, 被姜柳幾句話就騙得團團轉。」

「我知道錯了, 我不信你真的一點也不愛我了，我會改的，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這段時間我每天像是瘋了一樣想你，我愛你, 我們說好要做彼此唯一的愛人家人, 你忘了嗎？」

裴聿年提起了很多過去的事。

曾經的裴聿年是真的愛我, 我不喜歡煙味，他知道後立馬就把煙戒了。

每年的各個節日他都會準備不同的驚喜，我隨口說的話他都會記得很清楚。

裴聿年一開始沒有報備的意識，是我在某天聯繫不到他時忍不住抱怨了幾句。

「你今天為什麼不接電話啊？信息也不回, 我不喜歡這種找不到你的感覺。」

那天之後，裴聿年事事都會提前跟我說一聲。

哪怕是午休, 睡覺前也會跟我說一句午安。

可他還是對別人動了心, 空有一張說愛我的嘴，⼀百個不愛我的細節。

「不要在回憶⾥找證據, 都過期了，不算數的。」

「你總說你和姜柳之間什麼都沒做, 是什麼都沒有做還是沒有做到底？」

我看著他的眼睛，⼀字一句道：「那晚在酒店，你⽤手幫過她不是嗎？」

這是姜柳那天在醫院自己告訴我的。

裴聿年愕然地看著我, 臉色⼀點點變⽩。

他的雙唇微微動了一下，聲⾳有些顫抖。

「所以你不會再原諒我了是嗎？那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永遠不會，永遠不能。」

11.

後來聽說裴⾀年把公司賣了。

那是他大學畢業後自己一點點做起來的。

很平常的⼀天, 我收到了一條信息。

「我要出國了，對不起。」

我平靜地刪掉信息，招呼著許隨幫我貼對聯和窗花。

除夕夜那晚，我收到了我媽打過來的一筆錢。

「你從⼤學開始每個⽉打給我的錢, 我都存起來了, 你自己拿著, 能減輕一點壓力。」

「不著急結婚的話就多看看，別像我當年一樣遇⼈不淑，媽媽希望你過得幸福。」

我知道，她不是不愛我。

只是隨著時間變化, 新的家庭, 新的孩子都會比我重要。

如今這樣已經是最好的了。

朋友結婚時，我做了伴娘, 她笑著把那束紫色的⼿捧花給了我。

後來我升了職，又換了⼀套⼤一些的房子，養了⼀只⼩貓和⼀只⼩狗。

無愛而浪漫。

熱烈且永遠做自己。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