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繼續。」
「李珣喜歡眠眠,而你喜歡我,所以你們合謀來拆散我們,各取所需。直到發現藏不住了,才假裝好人把眠眠救出來,隱瞞自己的罪行。眠眠會被你欺騙,可我不會。沈螢,你和李珣一樣,都是瘋子。」
有理有據,連我都差點被說服了。
從男主的角度想,他的思路也不算錯。不過……
我乾脆利落地點明:「那張邀請函是我發給你的。」
江鳴遠愣住了:「什麼?」
「猜得很好,下次別猜了。」我轉身離開。
媽的,真麻煩。
我只是想要一份愛情而已,這麼簡單的願望,為什麼總有人阻止我?!
我黑著臉回到家,打開李珣的籠子,把他從裡面扯出來。
李珣被我的瘋狂嚇住了,任由我將他推倒在沙發上。
我騎在他身上,單手扯著他脖子的銀鏈,淡淡道:「今天有兩個小時的活動時間。」
14
他蒼白的肌膚終於重新有了血色。
一開始,李珣還任由我動作,但大概是他僅存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這麼被我欺侮下去,很快,他便主動掌握了主動權。
那條銀鏈在我手上硌出了深深的凹痕,李珣喘息急促,眼眶泛紅,被我拉著靠近,雙手撐在我頭頂上方。
他情迷意亂地注視著我,眼睫濕潤纖長,半遮著深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
臉上的表情,既歡愉,又痛苦。
都說男人這個時候最脆弱。
我抬腰,咬了下李珣的喉骨。
「老公,你愛我嗎?」
「愛?」
李珣笑了,他不知怎麼突然爆發了,眼神里有股怨氣和狠勁,發了瘋一樣地頂撞我:
「沈螢,你他媽愛我嗎?你嘴上叫著『老公』,實際上呢?我就是你養的一條狗!」
李珣說髒話的模樣還挺性感的,乖順的、溫和的、斯文的、俊秀的面具被撕開,露出茹毛飲血般的獸性,這才是他最真實的模樣。
我滿足地看著他,哪怕是這種時候,他也漂亮得不像話。
他汗濕的額發被我用手指梳向腦後,我捧著他的臉,一寸寸打量著他的五官。
濃黑的眉眼,挺拔的鼻樑,水紅的薄唇,笑起來溫和斯文,生氣起來又英姿勃發,宜喜宜嗔,顧盼多情。
我本來想乾脆把這個大麻煩丟給男主算了,可現在,心底的怒氣漸漸散了。
「我當然愛你了,親愛的,我是戀愛腦。」
我想親親他,可李珣臉一偏,躲開了。
我的嘴唇落在他頸側,溫熱的皮膚下,鮮血豐沛地涌流,血管搏動,像我含在齒間的一顆跳躍不止的心臟。
我回過神,委屈又受傷,楚楚可憐地看著他:「狼心狗肺。」
我覺得自己長得不錯,是和秦眠眠一樣的純情系,可李珣似乎不會被我的外表打動,他像是看錶演一樣看著我,真是掃興的回應。
我興致索然地收起笑容,微抬下頜,命令道:「快點。」
李珣面無表情地盯著我,突然俯首,咬住我的肩膀開始衝刺。
我被他弄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天花板發獃,一側的牆上已經釘滿了李珣的照片,無數張角度、神情各異的臉此刻仿佛一同活了過來,齊齊盯著我,像是要把我嚼爛了吞下去。
我忍不住打了個顫。
同時,肩膀也一痛,李珣含糊的聲音從唇齒間溢出來,咬牙切齒的——
「沈螢。
「我他媽早晚有一天要弄死你。」
15
因為劇烈運動,李珣的左腿傷勢加劇了。
我決定帶他去醫院。
李珣知道後很諷刺地看著我,似笑非笑:「你不怕我逃跑?」
——他似乎誤以為自己在親密關係中獲得了某種特權,一改在我面前的乖巧順從,變得伶牙俐齒起來。
鮮活、靈動、惡劣。
源源不斷的危險的氣息令我久違地感受到對他一見鍾情時的悸動,因此我沒有生氣,而是和顏悅色地告訴他:如果再逃跑,就不只是打斷腿這麼簡單了。
李珣嗤了一聲。
被我囚禁的一個多月以來,他終於再次穿上了正常的衣服,我給他準備了衛衣和棒球帽,頸鏈完美地掩藏在衣物下。
李珣很不適應地拽了拽褲腿,短褲下穿戴著我給他定做的鎖。
誰說只有女人會被羞恥心所困?
李珣想要逃跑,至少要思考怎麼對醫生解釋自己為什麼戴著童貞鎖。
果然,他皺著眉頭:「你變態吧!」
我從容地把鑰匙塞進口袋,盯著他裸露在外的小腿,無辜地笑:「老公,我只是擔心別的女人來勾引你。」
李珣臉上騰地升起紅暈,惱怒道:「沈螢,你真是有病。」
我恬不知恥地牽著他的手:「老公沒聽過這句話嗎?『戀』字拆開就成了『變態』,如果愛你是一種病,那我肯定病入膏肓,藥石無醫了。」
太噁心了,說得我自己都想吐,可偏頭一看,李珣居然詭異地沉默不語,髮絲中露出的耳尖紅彤彤的。
今天陽光很好,我推著李珣出門時,公園裡有不少兒童在嬉戲打鬧,輪椅軲轆軲轆地壓在石板上,很快就吸引了孩子們的注意。
他們好奇地圍著李珣打量,李珣有些不自在,頭越來越低,最後乾脆扯過兜帽戴上。
「快走。」
他急切地捏我的手,看起來無助極了。
我故作不解:「為什麼?親愛的不是想曬太陽嗎?」
李珣正要說話,卻被一旁的搭訕打斷。
「小螢,」樓下早餐店的阿婆笑眯眯地看著我,「好久沒有看到你了,這位是……」
她的目光在我和李珣身上來回移動。
「是我哥哥。」我輕鬆回答,隨後看見李珣脊背一僵。
阿婆大喜:「小螢,阿婆有一個外甥,和你差不多大——」
「螢螢。」
李珣突然摘下兜帽,強橫地插話道:「快來不及了。」
那張英俊的臉令阿婆瞬間倒戈,開始追著李珣介紹她孫女的大學同學。
好不容易應付完依依不捨的阿婆,我找了一條僻靜的小路停下,蹲在李珣面前。
他俯視著我,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神情冰冷,陽光透過濃蔭的葉縫,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晃動著,從左眼流轉到右眼。
「生氣了?」
我笑吟吟地,像小狗一樣把雙手搭在他膝蓋上,哄他:「我是怕你生氣才這麼說的,我這麼懂事這麼為你著想,你怎麼還是生氣了?
「老公,你最近情緒有些不穩定喔。」
「別叫我『老公』,」李珣拂開我的手,像沾到什麼髒東西一樣,眉頭厭惡地擰起,「騙著騙著,把自己都騙過去了嗎?」
我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被他的冷漠刺到了,眼淚迅速積蓄,大顆大顆地往外溢。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愛你。」
我哽咽地看著他,李珣卻無動於衷,仿佛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一樣。
真是過分,明明我只是做了和你一樣的事,有這麼不能原諒嗎?
我失望地垂下頭,眼淚砸在李珣的手背上,他手指微曲,隨後猛地攥緊,指尖被擠壓得泛紅。
「沒關係的,就算你不ŧṻ₅愛我,我也會一直愛你的。」
我擦了擦眼眶,站起來,失落地推著他繼續往醫院走,不再說話。
其間只有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音,四周異樣地安靜。
李珣似乎很不習慣我的沉默,他幾次欲言又止,又礙於自尊心選擇了閉嘴。
一路無話,直到開始會診,醫生請我迴避,李珣才猛地看向我:「沈……」
我沒有理他,而是毫不留戀地起身離開。
身後,仍能感受到那股在意的視線。
做足了傷心欲絕的模樣,直到消失在李珣的視線中,我才從口袋裡掏出耳機。
——沒錯,我在他身上留了竊聽器。
耳機里,傳來李珣急促的聲音:
「醫生,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手機?」
16
我沒忍住,一下子掰斷了一枚發卡。
為什麼又要逃?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我看著玻璃上的人影,試著皺起眉頭,做了個兇惡的表情。
這次把李珣逮回去後,雖然我還會繼續傷害他、控制他、占有他,但是我絕對不會再沖他笑了!
耳機那頭,被婉拒後,李珣沒有氣餒,他放低聲音,動用那張唬人的漂亮臉蛋,憂鬱而低落地說:
「我女朋友的占有欲有些強,自從我受傷後,就對我嚴加看管,我只是想給家人報個平安。」
「這……好吧。」
「謝謝你,醫生,」李珣低眉順眼,「你是個好人。」
他會撥通誰的電話?
嘲笑之餘,我也忍不住好奇起來。
警察?保鏢?
如果是前者,他何必多此一舉。
如果是後者,這無疑更是個愚蠢的舉動。
「嘟嘟」的忙音後,清脆的女聲傳來:「——喂?」
我呼吸停滯,心底的躁意再度涌了上來。
「眠眠。」
李珣的聲音輕柔,帶著笑意,輕飄飄、陰森森地說:「好久不見,你過得還好嗎?」
「李、李、李珣!」
那頭的秦眠眠幾乎是驚慌失措地打翻了電話,李珣靜靜聽著,嗓音愈發愉悅。
「我最近被一些事絆住了手腳,但別擔心,脫身後,我會立刻去找你。」
他像是個預告殺人犯一般,慢悠悠地,用鈍刀子折磨著秦眠眠的心:「乖,等著我。」
「眠眠,別怕他!」
江鳴遠搶過手機,怒不可遏地吼道:「李珣,別以為你能繼續囂張下去!我們不會屈服的!」
「我拭目以待。」
李珣將手機交還,笑容溫和:「可以開始診療了。」
——怪不得他突然這麼配合,原來是還妄想著脫身去找秦眠眠,真是偉大的愛呀。
我冷哼一聲,向腰間一摸,卻摸了個空,李珣最近很聽話,我便沒了隨身攜帶電擊器的習慣。
……被溫水煮青蛙的,除了李珣,難道還有我嗎?
我眼神晦澀,轉手掏出一把開了刃的摺疊刀,握著放進口袋裡,倚著診室的牆,等人出來。
漫長的寂靜後,耳機里終於又傳出交談聲,可——
聲音不對。
心如擂鼓,我意識到了什麼,忙不迭地衝進診室。
推門而入,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張陌生驚訝的臉,第二眼是被扔在地上的微型竊聽器。
明晃晃的,像是李珣的挑釁。
我穩了穩氣息,禮貌道:「醫生,請問剛剛的49號病人去哪了?」
「你是他女朋友吧,」醫生指著一旁的空輪椅,「那個男生的腿早就好了,他說要去上個廁所。正好,你把這個推走。」
我被李珣耍了。他跑了。
他居然知道我在他身上放了竊聽器,而當著我的面給秦眠眠打電話,是在故意告訴我,我是個不合格的豢養者,我失敗了。
我的寵物,逃走了。
我攥著刀,越來越緊,如果李珣現在在我面前,恐怕我會控制不住一刀捅上去。
打斷他的腿、捆住他的四肢、堵住他的嘴巴。
惡意的念頭在我腦海里翻滾,注視他、控制他、占有他,讓他無時無刻生活在我的視線中,讓我無時無刻侵占著他的注意力,鑽進他的眼睛、他的大腦、他的心,看著我看著我看著我看著我看著我——
「——沈螢。」
熟悉的聲音,將我從黏稠的思緒中拽了出來。
我循聲望去,只見李珣站在走廊的盡頭,逆著光,辨不清神色。
他筆直地站著,單手插在口袋裡,伸手沖我招了招,那姿態像是喚一條小狗:「過來。」
我的心狂跳起來,立刻朝他小跑過去:「我還以為……」
我想要把頭埋進他懷裡,李珣卻伸出食指,頂著我的額頭,不讓我靠近:「以為我跑了?」
權力是流動的。
當我的情緒被他撥動,當我不再從容地掌握一切,他便獲得了控制我的心的鑰匙。
他把他自己,變成了一座吊橋。
此刻,李珣似笑非笑,不是「你也會這樣狼狽」的嘲諷,不是「你被我耍了」的得意,而是「我將操控你」的恍然與自負。
這場從一開始就呈現壓倒性不公的遊戲,此刻勝利的天平,終於傾斜向他這一端。
他沒有逃跑,是因為他不甘心。
——現在,他要開始狩獵了。
我看著他,心底的野獸非但沒有被關進籠子,反而越發肆虐。
焦慮、渴望、慾念如獠牙啃食著我的心臟。
我不需要克己復禮,因為我知道,這一切他都可以承受。
李珣,你是和我一樣的瘋子,所以,無論我怎麼對待你,你都會理解的,對吧?
我鬆開緊握刀的手,抬起臉,乖乖地沖他笑。
「老公。
「我們回家吧。」
17
我將李珣扯回家中後,從工具箱裡翻出一把小鐵斧。
李珣抱著雙臂,悠然自得地落座在沙發上,似乎被我用血紅眼睛瞪著、被用斧頭對著的人不是他。
「為什麼、要、騙、我?」
我盯著他,每說一個字,就揮臂下劈,直到將那張輪椅劈得四分五裂,蹦飛的螺絲釘擦過李珣的臉頰,擊碎他身後的花盆。
殷紅的血線逐漸擴大,李珣反而勾唇。
「你都聽到了,對吧?今天,我本可以就這麼一走了之。」
他優雅地交疊雙腿,似乎我越憤怒,便越篤定我不敢傷害他。
他認為我愛他愛得痴狂,這就是他肆無忌憚的根源。
原劇情中也是如此,李珣之所以無數次成功從重重包圍中逃脫,成為男女主揮之不去的夢魘,正是因為他善於利用人性的弱點。
離間、洗腦、PUA、馴化……他生而知之,深諳此道。
——可他似乎不明白,愛是另一回事。
如果他懂得,那他就不會誤會我的情緒。
我哪裡是因為他的逃離而憤怒。
我明明是……因為有了肆無忌憚傷害他、懲罰他的理由而興奮啊!!!
被我用垂涎欲滴的目光注視著,李珣渾然不覺,猶自沉浸在虛假的勝利中。
「到時,我們可憐的螢螢將會被抓進監獄,虛度最美好的年華,而你再也見不到我。」
他撐著下巴,瞳孔因為興奮而緊縮,黑眸紅唇,看起來分外邪氣:
「雖然你對我犯下的罪無可饒恕,但好歹夫妻一場,我怎麼忍心這樣對你呢。」
我示弱,楚楚可憐地服軟:「……你想怎麼樣?」
「你現在似乎沒法跟我談條件。」
李珣擺出商業談判的架勢,雙手交握,身體後仰,臉上帶著微微笑意:「沈螢,沒聽過一句話嗎?請神容易送神難,你招惹了我,也該付出點代價。」
我低著頭,肩膀在輕輕顫抖,像是害怕極了。
「那……你想把我怎麼樣?」
「把我」二字極大地取悅了李珣,他下顎驕矜地抬起,眼眸愈發深黑,如同夜裡的一潭深泉,人一旦被粼粼波光吸引,便會溺斃其中。
「看你表現。」李珣只簡簡單單說了這幾個字。
我縮著肩,用手捂住嘴巴,狀似哽咽地點了點頭。
「老公,只要你不離開我,無論怎樣都可以。」
太好笑了,實在忍不住,差點就要笑出聲了。
李珣,你真是個自以為是的蠢貨。
你不知道,賭徒是不能坐莊的。
當你對我產生勝負欲的那一刻,你就輸了。
——你再也逃不掉了。
18
一條輕薄的弔帶裙、一條銀鏈被扔在我面前。
李珣笑容惡劣,將同樣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你穿白色漂亮,像天使一樣。」
他想看我屈辱萬分的表情嗎?
我麻利地脫光了全身的衣服,光腳站在他面前。
李珣像是被燙到般迅速側過臉,面紅耳赤,氣急敗壞:「誰讓你在我面前脫了!」
「睡都睡過了,害羞什麼。」
我勾著他的手,天真無邪道:「老公,這條裙子的帶子太多了,我不會穿,你幫我。」
「……」
李珣又讓我睡狗籠。
我乖乖趴在裡面,沖他汪汪叫。
他被我叫得不耐煩,精緻俊美的眉眼皺著:「怎麼了?」
我揚起臉,用頭頂蹭他的小腿,作勢舔自己的手腕。
「……你要洗澡?」
李珣神情古怪,似是隱忍,又似在咬牙。
他一把把我扯起來,忍無可忍道:「別撅著屁股晃來晃去,沈螢,你沒有一點羞恥心嗎?!」
我柔若無骨地趴在他懷裡,笑嘻嘻道:「汪汪,主人不喜歡嗎?」
李珣奈何不了我。
我沒有自尊,也不會感到屈辱,他想報復我對他做過的一切,唯一有用的就是立刻在我面前消失,可他不會。
浴室里,我像藤蔓般死死纏繞著他,仰頭啄吻他的喉結。
李珣喘息粗重,雙眼怨恨地盯著我,喉結沉沉滾動。
霧氣潮濕,他鴉羽似的睫毛也水潤漂亮,水珠一顆顆地滾落,被我如朝聖般舔去,汲取甘霖。
「沈螢……」他喉嚨里滾動著類似詛咒的低吟,事到如今,他仍舊要掙扎,「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我喜歡你的瘋狂、你的罪惡、你的愚蠢、你的庸俗、你的不光彩。
我喜歡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反派,你讓我無所顧忌,不必提心弔膽,不必曲意逢迎,你讓我敢於袒露自己的瘋狂、罪惡、愚蠢、庸俗、不光彩。
你讓我感覺到安全。
「一切。」
我咽下這些話,踮腳輕柔地吻住他的嘴唇,嘆息地望著他。
這是我最最衷心的時刻。
「李珣,我愛你的一切。」
晚上,我成功避免了睡狗籠的結局。
李珣睡在沙發上,碎發蓋在額頭,顯得安靜乖巧。
我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向自己的臥室,而這時,黑暗中冷不丁傳來他的聲音。
「裡面究竟藏著什麼?」
我回頭,見李珣懶洋洋地支起上半身,單手拄著下頜,雙眼磁石般烏黑瑩潤,神情帶著深究。
「你很了解我,但我似乎一點都不了解你。」
他的身形被黑暗勾勒得壓抑龐大,像一頭蟄伏的猛獸,緩緩站了起來。
「沈螢,我不知道你讀的哪個大學,家住在哪裡,從小到大經歷過什麼事,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李珣每說一句話,就要往我逼近一步。
不知不覺間,我被他擠在身體和門板之間,他伸手,以一個將我環抱的姿勢,按住了門把手。
他弓起脊背,深深地看著我的眼睛道:「你的秘密是什麼?」
19
我的秘密是什麼?
這同樣是個俗套至極的故事。
不過,還不到揭幕的時候。
我摟著他的脖子,笑吟吟地和他額頭相抵,彼此的視線在黑暗中交織、試探、挑逗,如刀光劍影。
我凝視著他,距離太近了,近到我只是微微啟唇,唇瓣便與李珣的廝磨、擠壓。
在令人戰慄的觸覺中,我說:「秘密,當然要用另一個秘密來交換。」
他似笑非笑,睫毛低斂,垂首一點點吮吻我的唇角,聲音卻冰冷似鐵:「好。」
李珣還有什麼秘密?
他的榮耀、痛苦、憤怒、渴望、畏懼、執念,人生的三分之二,都與秦眠眠息息相關,他要怎麼給我製造新的秘密?
周末,我坦然地將裝了監聽軟體的手機還給李珣:「王助理找你快找瘋了,老公,你的公司似乎有麻煩了。」
在李珣意味深長的目光下,我指了指響個不停的電話,笑眯眯道:「正好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我來了派出所。
聯繫我的警察面色嚴肅:「沈螢同學,我們接到群眾失蹤舉報,根據調查,你是他最後見的人。如果有什麼線索,請如實向我們說明。」
我鬆弛地坐在椅子上,十指交叉,笑容甜美:「當然,遵紀守法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
「好,」對面的人開始做筆錄,「兩天前,江鳴遠最後一次和你見面,說了些什麼?」
「是,我——等等,你說江鳴遠?」
我正要搬出早就打好的腹稿,卻突然卡殼了一下,愣住了。
兩天前……
江鳴遠失蹤了?
我思緒飄蕩,回到了兩天前的公共課上。
江鳴遠拿著課本,坐在了我身邊。
原身之前追江鳴遠追得大張旗鼓,我穿過來後,又乾脆利落地放棄,本就成了學院裡熱議的花邊新聞,如今當事者同框,於是不少人明里暗裡地看過來,試圖吃瓜。
江鳴遠仔細觀察著我的表情:「我舉報了李珣,很快他家別墅下的地下室會被發現,他的罪惡也將公之於眾!」
我淡定地翻過一頁書:「哦。」
江鳴遠目露厭惡:「你裝得再從容也沒有用,沈螢,我是不會被你的樣子矇騙的,你和李珣都是爛人,你們才是天生一對。」
我「噗嗤」一聲笑了。
江鳴遠質問:「你笑什麼!」
「謝謝你的祝福,」我莞爾,笑吟吟地看著他,真誠祝願,「也希望你和秦眠眠百年好合。」
江鳴遠氣得摔書而去,而我則挑了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潛進別墅,將地下室的痕跡都處理乾淨。
——卻絲毫沒留意到,那天后,江鳴遠再也沒出現過。
回憶結束,我無辜而誠懇地睜大眼睛,一字一頓地交代:「你們在懷疑我嗎?江鳴遠確實警告過我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已經有了恩愛的男朋友,幸福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再去關注他?
「至於提供線索……」
我想了想:「不如你們去查查江鳴遠的女朋友秦眠眠?說不定他們只是去過二人世界了。」
「我們會進一步調查,謝謝你的配合,沈螢同學。」
「不客氣。」
派出所入口處有一面衣冠鏡,我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甜美乖巧的臉、溫良的眼神、輕揚的唇角。
這張臉可真是給我省了不少麻煩。
我摸摸自己臉頰的嬰兒肥,滿意地一笑。
我回家後,李珣果然沒有離開,他似乎正在開視頻會議,衣冠楚楚,矜貴動人,哪怕是挑剔的視線也帥得令人心悸。
我作西子捧心狀,沖他噘唇獻吻。
李珣狀似冷淡地移開視線,流利的英文卻卡頓了一下,改用中文說道:「散會。」
他合上筆記本的剎那,我立刻衝上去鑽進他懷裡,李珣被我撞倒在沙發上,下意識扶住我的腰。
那張俊美的臉在我面前放大,他氣息微亂,鎮定地看著我。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掏出順路帶給他的禮物:「給你一個驚喜!」
「這麼巧,」李珣眉梢挑起,慢條斯理道,「我也準備了驚喜給你。」
我下意識去扒他的衣服。
李珣攥住我的手腕,有些咬牙切齒:「……不是這個!」
我被他用手捂著眼睛,帶到臥室門前。
他的掌心乾燥溫暖,睫毛劃在上面有種異樣的癢,我抓著他的手臂,忐忑又期待。
李珣的臥室由我親手打造,與其說是臥室,不如說是我為他準備的一件「刑具」,他又能在裡面放什麼驚喜?
一旦沉默下來,寂靜就被無限放大,而在死寂之中,卻有什麼聲響愈發清晰。
「嘭、嘭嘭。」
……門後面,似乎有什麼東西。
「準備好了嗎?」李珣愉悅的笑聲在耳畔響起。
他將我推入門內,同時鬆開手:「Surprise。」
我看著眼前被五花大綁的人,愣住了。
——是江鳴遠。
20
我不知道李珣是怎麼在我眼皮子底下將人綁過來的,明明監控顯示他沒有外出過。
聯想到他平時會拿著筆記本辦公的舉動,是那個時候就覆蓋了一段監控視頻嗎?
我玩味地笑了下,並未露出李珣想看的驚慌失措的表情。
「他是我今晚的禮物嗎?」
我走過去,被堵住嘴巴的江鳴遠立刻發出憤怒的嗚嗚聲,皮膚都被鎖鏈硌紅了,真可憐。
李珣阻止我伸向他的手:「這是秘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江鳴遠,眼底的輕蔑和冷漠一覽無餘,是因為秦眠眠遷怒嗎?他在嫉妒?
越是不爽,我笑得就越是開心:「秘密?我跟他可沒有一腿。老公,你吃醋了嗎?」
李珣的笑容變得有些恐怖,他像只狡黠的狐狸,在這一刻終於將大尾巴抖了出來:「螢螢,我們現在的生活多麼美妙、多麼來之不易,你是知道的。
「所以……」
他絮絮低語:「我們得讓他消失——我們得成為共犯、同謀、夥伴,這才是最堅固、最緊密的秘密,你說對嗎?」
原來他留下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李珣不會主動向警方舉報我,因為他同樣不幹凈。
可江鳴遠就不一樣了,從他像是要殺人般的眼神來看,顯然是徹底認同了那番「同罪」論,對我恨之入骨。
一旦把他放出去,讓他報警,拔出蘿蔔帶出泥,我也就麻煩了。
李珣想用這種方式將我綁上他的賊船,徹底掌控我嗎?
他果真是個揣摩人心的高手。
我露出被背叛的絕望表情,抓著他的手臂啜泣道:「你一直都在騙我對嗎?你一點都不喜歡我!」
「那天你不是全部監聽到了嗎?我不會一直留在這裡,我要出去,找眠眠算帳。」
李珣提起秦眠眠,就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對於對方一直沒有屈服於他的淫威分外不滿。
「好吧,我同意。」
我心灰意冷道:「交換吧,我們的秘密。」
我領著李珣來到臥室門前,幽幽說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過去嗎?我全部告訴你。」
原書中惡毒女配沈螢的身世跟我的很像。
小時候父親因意外去世,溫柔和藹的母親從此性情大變,控制欲強盛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小到碗筷的擺放方式、一天的穿搭,甚至頭繩的顏色,大到中考和高考的報名志願,她都要掌控。
她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媽媽是愛你才關心你、照顧你的,媽媽只有你,你永遠不要離開媽媽好不好?」
她霸道地占據了我的全部身心,令我時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看她的臉色,討好順從,可當她去世後,我並沒有如釋重負,反而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