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正準備和母親見面,根本沒時間看。
拿回手機後,我又被突如其來的新聞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倒是鬧了個烏龍。
心裡吊著的一口氣,突然鬆懈下來。
我後怕地拉著他的手:「怎麼不給姑姑打電話?」
姜渝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魚還沒背熟。」
那他怎麼知道紀寅的手機號?
我目光一轉。
紀寅靜靜地半倚著牆,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紀寅。」我輕聲叫他。
他薄薄的眼皮微掀,冷漠又疏離:「別誤會,我只是剛好過來 A 市參加活動。」
姜渝攥住了我的衣袖。
我嘆了口氣:「沒有,我是想謝謝你。」
謝謝你接聽了一個陌生電話。
謝謝你願意趕過來。
「對不起。」我看著自己滿是泥土的鞋尖,「我騙了你。」
「小魚不是我兒子,是我哥的孩子。」
紀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他抬腿走到我身邊,清淡的雪松香氣悠悠飄了過來。
「反正我說過了,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沒關係了。」
「你騙我也行,沒騙我也行,我都不在乎。」
我忽然有些心慌。
起身想抓住他時,卻一陣天旋地轉。
我才想起,上午壓了太多事,我還沒來得及吃早飯。
姜渝的哭喊聲,像隔了半個拍子才傳進我耳里。
我模模糊糊地想安慰他。
沒事,我只是低血糖了。
以後可不要學我啊,每一頓飯都得好好吃。
徹底失去意識前,我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那股雪松香氣更近了。
我恍惚想起,在一起的時候,我說雪松味香水最適合他。
沒想到過了三年,他都一直沒換。
「星星。」我聽到他喟嘆一聲。
「你贏了,我還是放不下你。」
12
我是被海鮮粥的香味喚醒的。
紀寅繫著圍裙,給我端來滿滿當當的一碗海鮮粥。
上面蓋著鮮嫩的大魷魚和扇貝,都是我愛吃的。
姜渝從門框里探出個頭,大眼睛滴溜溜地轉。
半晌後,他砰地一下,把門關上了。
我:……
紀寅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額頭:「還好,沒發燒。」
我臉有些紅,往後退了退。
「你怎麼進來的?」
紀寅的手一頓。
我立馬改口:「我是說,謝謝你。」
他垂眸,神態自若地收回手:「你大侄子給我開的門。」
「是你得謝謝你大侄子。」
我大侄子怎麼你了?
三句話里兩句離不開他。
這會兒他怕是得在外頭直打噴嚏了。
粥還有點燙,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
紀寅輕聲問我:「你就沒有什麼想和我說嗎?」
我一愣。
他像是失了力氣般,寬厚的肩膀慢慢垮了下來。
「我經紀人跟你說的話,我都看到了。」
勺子猛地墜回碗里。
尚且滾燙的粥水濺到我手上,我險些沒拿穩。
「對不起,我不該隱瞞你。」
我的手有些抖,一股被揭穿的無地自容感幾乎快要把我淹沒。
情侶之間本就最忌諱欺騙。
我隱瞞了紀寅好幾年,假裝自己也是個正常家庭的孩子。
每次他說想去拜見我父母,都被我找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
久而久之,他也不提了。
紀寅慢慢蹲下來,和我平視:「阿姨很勇敢,你沒必要說對不起。」
「上輩人的恩怨,其實和你沒關係的,星星。」
「之前你一直不允許我去拜見伯父伯母,我還以為是你不想和我結婚。」
他摸了摸我的臉,「其實你想的,對吧?」
我握住他的手,吸著鼻子狂點頭。
分手三年,我又何嘗不是放不下他?
紀寅笑了,俊朗的眉眼舒展開:「那把這一切都交給我,我來處理。」
「可你經紀人……」我有些遲疑。
嫂子都會因為忍受不了閒言碎語而改嫁。
更何況,紀寅還是圈裡最炙手可熱的新星。
我不該,也不能成為他追夢路上的阻礙。
紀寅捏了捏我的鼻子:「我和他們的合約也快到期了,我現在有能力,也有資本和他們談判。」
「星星,我會和她說明白的。」
13
紀寅飛回了 B 市。
在此期間,我對姜渝這個小滑頭進行審判。
「你是怎麼有紀寅的手機號的?」
姜渝啪嗒啪嗒跑進自己的房間,把我的舊手機拿了出來。
他理直氣壯:「是姑姑先把手機給我的。」
前不久,我因為公司加班,把插了新卡的手機留給他。
還設置了快捷號,方便他有什麼事,能及時和我聯繫上。
後來有一次玩手機,他誤點進了通訊錄里。
想了想,他開始挨個打。
第一個是「A 爸爸」,空號。
第二個是「A 媽媽」,沒人接聽。
第三個是「A 哥哥」,空號。
第四個是「A 嫂子」。
漫長的鈴聲後,對面響起一個怯弱的聲音,「你好?」
姜渝阿巴阿巴半天,弱弱地做了個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姜渝。」
「你見到我姑姑了嗎?她叫姜南星,快十點了她還沒回家,小魚好無聊。」
對方沉默了很久很久。
孩童的啼哭聲驀地響起。
她手忙腳亂地安慰起來,腳步聲漸行漸遠。
「寶寶乖,媽媽去給你沖奶粉。」
姜渝握著手機,慢慢想起來。
對方是姑姑的嫂子。
所以也是小魚的媽媽呀。
可小魚的媽媽有自己的寶寶了。
他低落地掛斷電話,看向第五個。
「A 紀寅」。
姜渝想,如果他也不願意和自己說話,那就算了吧。
他會很乖地等姑姑回來,不會再打擾任何人。
電話接通了。
姜渝興奮地自報家門。
對方的語氣本來還有些冷淡。
直到聽到他說,姜南星是他姑姑時,對方的語氣立刻變得柔和。
於是,他們像地下團伙接頭一樣,每晚都會趁機聊上幾句。
我畫開通話記錄。
滿屏都是撥給紀寅的。
我第一反應是想抽這個小兔崽子。
話費不要錢嗎?
你好歹掛斷了,讓他打回來啊!
千言萬語,在對上姜渝明亮的眼睛時消散了。
我突然有些難過,抱著他低聲說:
「以後姑姑會多陪著你的,小魚。」
14
紀寅給出的方案,居然是他退圈。
我差點把手機都扔出去了。
「紀寅,你瘋了嗎?你不是最熱愛音樂嗎?」
他的聲音格外吊兒郎當,卻又莫名讓人心安。
「我只是退圈,不在熒幕上活躍而已,又不是放棄音樂事業。」
「星星,還沒成名時,我從來沒被粉絲口中的不能談戀愛而束縛,也沒考慮過不能和一個人在一起的理由,竟是可笑的家庭背景。」
「那時候多自由啊,我能向他們炫耀保護你的傷疤,也能私心唱一整晚的情歌給你聽。」
他咳了一聲,語氣平淡。
「不過後面砍了綜藝和見面會這些工作,我賺的錢就少了。」
「星星,你會嫌棄我嗎?」
我故作遲疑:「少多少了?太多我可就要好好考慮了。」
紀寅一秒破功:「姜南星!你敢!」
我笑著笑著,突然又開始掉眼淚。
「紀寅。」
我一時哽咽難言,「我真的很開心,你還願意回頭愛我。」
他默了默,嗓音里也帶上了不自知的顫抖:
「搞什麼煽情?在酒吧駐唱前,我還蹲在地下通道里攬客,住著潮濕陰暗的地下室。他們都說我瘋了,為了玩音樂連班都不去上。」
「是你跟我說,大明星啊,你將來肯定能把什麼金曲獎銀曲獎銅曲獎,都收入囊中。」
他笑了,近乎呢喃地說:「星星,你才是我披荊斬棘的動力。」
在最痛苦的時候,我們都救贖了彼此。
索性兜兜轉轉,最後還是你。
我擦了擦眼淚,開始翻舊帳:「許如姣那首歌是怎麼回事?」
紀寅卡了半晌:「我說那是我廢棄的 demo,你信嗎?」
「我本來都撕吧撕吧扔了,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到了許如姣手上,她說願意花十萬買下來。」
「有錢不賺是傻子,我立馬同意了,還建議她記得用一類卡支付,二類卡每天有限額的。」
我:……
「那你在那檔戀綜上,為什麼和她靠那麼近?」
紀寅聽到這話,立刻炸毛了:
「我還沒指責你騙我說已經結婚了!特麼我當時特地來找你, 都準備勸你說孩子生這麼大病了,他爸都不回來, 離了吧,我願意做孩子後爸。」
「結果你一整個戀愛腦,還罵我犯賤, 氣得我七竅生煙。」
我笑得前仰後合,連忙認錯:
「啊對對對,是小人錯了,還請您大人有大量, 放過我吧。」
紀寅思索良久:「那就罰你永遠陪著我吧。」
噫。
我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這是什麼土味情話啊!
15
和好後, 我悄咪咪把許如姣放出了我的屏蔽名單。
她果不其然開始發瘋了。
【呵, 眼前人終歸比不上白月光。】
【青春也才十年,我都奉獻給了你呀,我的大英雄。】
評論區里一堆熟人在吃瓜。
她又裝出一副冰清玉潔的模樣,可憐兮兮的茶言茶語。
既然那麼喜歡吃瓜, 那就讓你們吃個夠吧!
在紀寅官宣我,微博上一片腥風血雨後。
我真嫂子下場, 帶她一起愉快地玩。
【歷盡千帆,我曾自卑過, 也曾迷茫過, 幸好最後還是你, 陪在我身邊。】
證據啊,多的是。
我把許如姣嘴過我配不上紀寅的幾句話放到網上, 還「一個不小心」,忘了把她的頭像裁掉。
然後在網友的瘋狂討論下, 我連夜刪掉,還委屈巴巴地解釋:
【對不起,是我手滑選錯照片了 @ 許如姣。】
【我不擅長玩社交平台,能原諒我嗎 @ 許如姣?】
許如姣徹底翻車了。
有人扒出她耍大牌和軋戲的事情, 配合上我的會心一擊,她在圈裡的名聲算是臭了。
她想過瘋狂辱罵我。
可惜第一句話剛發了出來,我就把熹貴妃噓小鳥的表情包發了過去,高貴冷艷地把她拉黑了。
心情很好,日子很長,不必與傻 b 論長短。
紀寅的告別演唱會, 在一個月後舉辦了。
聽到這話,他軟軟地嗯了聲。
「作(」「以後我不再是藝人紀寅,而是音樂家紀寅了。我的專輯會繼續推出, 還請大家多多支持。」
台下大部分的粉絲都在哭。
我也眼眶微濕,看著他重新抱起吉他。
「最後一首歌,是分別。」
「曾經,我最愛的一首歌是它, 最恨的一首歌也是它。」
「如今兜兜轉轉, 我也能把最開始的版本,唱給大家聽。」
「它的名字,叫重逢。」
我驀地抬頭,對上紀寅含笑的眼眸。
分別, 重逢。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根紅線,把我們重新綁在一起。
愛人不會錯過,愛人終將重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