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談彌追我時,為了我戒煙、學手語、保護我。
旁人都說他愛慘了我。
直到他對著小青梅炫耀的視頻流出。
「我贏了,不到一個月就追到了。」
小青梅有些醋:「不會看上她了吧?」
江談彌輕嗤:「不過一個啞巴,我品味沒那麼差,就是……沒搞過這麼乖的。」
後來,我車禍失憶。
有人說,我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男人。
我比划著手:「他喜歡我嗎?」
他哽咽道:「喜歡,但他……傷害過你。」
我疑惑地問那個人:「既然喜歡我,那為什麼還要傷害我?」
那天之後,我聽說江家太子爺因為他的小啞巴丟了半條命。
1
林瑤發給我視頻的時候,我正在畫江談彌的畫像。
「啞巴,你不會真以為江談彌喜歡你吧?」
我皺著眉頭點開那個視頻。
江談彌坐在正中央,其他人簇擁著他。
他總是那麼惹眼。
他的襯衣解開了兩顆扣子,碎發隨意地搭在額前,看起來很是放蕩不羈。
而他的身旁,坐著一位女生,很漂亮,叫夏七。
跟江談彌是青梅竹馬。
他的聲音里掩不住的得意,炫耀著手裡的發圈:「到手了,不到一個月。」
江談彌手腕清瘦冷白,那個發圈在他的手腕上靜靜躺著,上面還有一顆胖乎乎的黃色星星。
那是他從我頭髮上拿下來的。
在他跟我確定關係那天。
江談彌說:「小魚,你還是頭髮放下來更好看。」
我害羞地要將發圈搶過來,但他藉機勾著我的腰肢,垂眸看著我:「親我一下,我就還給你。」
我抿著唇,搖頭。
「不要。」
他笑了一聲:「你怎麼那麼純?」
江談彌並沒有放過我,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我的下頜。
讓我動不了分毫。
俯身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嘴唇,他的嘴唇很軟。
我要跑,他手撐在牆上將我圈在懷裡。
「喜不喜歡我?」
我的臉紅得滴血,但他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
最後我還是認命地點頭。
他的眉眼裡儘是得意。
「我也喜歡你。」
江談彌抱住我:「那談戀愛?」
我用手語鄭重地比劃。
「好的。」
曾經我以為他拿我的發圈是情侶之間男生暗戳戳的占有欲。
沒想到只是一個為了炫耀我有多麼輕易就能得到的砝碼。
2
「江哥牛逼。」
「果然沒有江哥追不到的妞。」
那些男生的笑聲讓我很難受。
夏七給他的杯子裡倒上酒,然後伸手去觸摸那個發圈,江談彌推開她。
眼神不悅:「幹什麼?」
夏七笑了兩聲,仿佛在開玩笑地掩飾尷尬:「怎麼了?我就想看看這個小啞巴的品味,那麼寶貝?不會真喜歡上了吧。」
江談彌喝了一口酒。
「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一個啞巴?」
他的眉眼裡儘是少年人的放蕩不羈,眼裡儘是笑意。
「不過是逗她的時候,她像只小兔子,有點意思,我還沒搞過這麼乖的。」
夏七在大學裡經常被叫女神,長發飄逸,五官清麗,有一種沒有攻擊性的美,但又因為性子冷淡,獲得了一個高嶺之花的稱號。
但此時她主動吻了一下江談彌的側臉,笑靨如花。
「願賭服輸啦。」她嬌俏道。
江談彌愣了一下,沒回應。
此刻我才明白,原來所謂的追求就是江談彌與夏七一時興起的賭約。
賭注是夏七的吻。
一道女聲試探地問,「談彌哥哥,她好歹是我妹妹,你今天跟她分手的時候可別把她弄哭哦。」
談彌看向林瑤,這個視角是林瑤偷拍的,我恍惚以為他透過攝像頭看向了我。
我慌亂地將手機放下,眼淚不自覺掉下來。
「今天分手?算了吧,我還沒玩兒夠呢,玩膩了再分。」
江談彌的聲音很好聽,很清冷。
我不能說話。
可我很喜歡聽他的聲音。
卻從未想過有一天這道聲音會成為刺向我的血淋淋的刀子。
視頻結束了。
但林瑤的羞辱還沒有結束。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名義上的妹妹的份上,我才懶得理你。」
「你最好自己去跟江談彌提分手,別到時候鬧得太難看。」
「你不過就是一個小村姑而已,真把自己當鳳凰了?」
我早該知道的。
生活沒有童話。
毫無目的的愛根本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3
我被接回林家那天也是我和江談彌初遇的時候,下了大雨。
後媽沒有讓人去接我,我被泥濘滑倒。
助聽器掉在地上,被行人踩碎了。
我的世界再次變成一片寂靜,那種寂靜讓我恐慌。
江談彌和我就是在那時候見面的。
他來找林瑤,看到了被雨淋濕的我。
他脫下夾克外套放在我身上。
「你就是林瑤的妹妹?」
我聽不見他的聲音,但我曾經有十年聽不見的日子,所以只看口型就能聽見他在說什麼。
我紅著眼睛點頭。
他拉著我的手腕,朝大門揚了揚頭。
「我帶你進去。」
缺愛的人果然很可悲。
這件事情被我記了很久,畢竟雪中送炭難,這樣的救助就已經能讓我感受到他的善意。
可當我將那件衣服仔仔細細地疊好,還給江談彌的時候。
他的同學戲謔道:「這是你招惹的哪個妹妹?」
江談彌低頭看向我,疑惑道:「你是誰?」
我的臉登時漲紅了,尷尬、不知所措。
他不記得我。
給我披衣服的舉動也只是紳士教育里的一環而已。
我不能說話。
林瑤冷不丁來一句:「談彌,就就是我爸從鄉下接來的我妹妹,是個聾啞人。」
「聾啞人」三個字說得尤其重。
江談彌「哦」了一聲。
接過衣服。
他的手指修長,有些戲謔地用手語給我比了一個謝謝的手勢。
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
「直接扔掉就好了,麻煩。」
4
在那之後,我很長一段時間沒再去招惹他。
也不想跟他們有多餘的牽扯。
直到他主動找上我。
送我回家,帶我約會。
儘管我一再拒絕,但他還是不以為意。
我一直以為他就是這性格。
可現在細想,因為我的拒絕對於他來說,只是一隻兔子軟綿綿的拳頭。
他作為毫不沉淪的上位者,自然不會把它當回事。
只有我一個人以為得到了喜歡的人的青睞而雀躍。
可笑。
但其實一切又有跡可循。
比如,我們在一起之後,他說讓我陪他過生日。
可我捧著做好的蛋糕等在他公寓門口五個小時。
等來的卻是他和夏七。
江談彌,你知道嗎?
我其實很擅長等待,因為我從小就被拋棄。
拋棄帶來的結果,我通常會全盤接受。
仔細想來,那天的失約並不是無意,而是他們的樂趣。
可那天我難堪地準備走的時候,他讓夏七回去。
很誠懇地跟我道歉。
「對不起,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她陪我過生日。」
他拉我進屋。
用火柴點亮蠟燭。
十二點的時候,俯身吻我。
並溫柔地說:「生日願望實現了。」
諸如此類的事還有好多。
江談彌或許是天生的演員。
或許又是我太蠢。
沒辦法勘破這場騙局。
5
我將助聽器摘下。
閉上眼睛,在沙發上抱著膝蓋,蜷縮著。
我想了很多。
所有人都告訴我,江談彌真的很愛我。
可憐我從來沒分清這是冷嘲還是熱諷。
我小時候因為聾啞聽不清水壺爆裂起火的聲音。
直到被煙燻醒才發現周遭起了大火。
從此聞到煙味就有應激反應。
江談彌知道後,就把煙戒了,有我在的場合,也不會讓他的朋友抽煙。
甚至追我的那短短一個月,讓我看見他跟手語老師勤懇學習的場景。
他認真得甚至沒有看見窗外的我。
這些又有多少是在算計。
6
直到江談彌站在我身前,我才發現他回來了。
我的眼睛很疼,哭得太久了。
他皺著眉頭,過來抱我。
「寶寶,怎麼了?」
我能看見他在說什麼。
但我不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終於發現我沒帶助聽器。
用手語問我:「誰欺負你了嗎?」
我將手機里的視頻點開。
我看見他僵了一下。
我還是沒忍住流眼淚。
拉過他的手,眼淚一顆接著一顆砸在他的手上。
我用手指在他手心一筆一划地寫。
「一年了,你玩膩了嗎?」
他驚慌失措地看向我。
他好像在說些什麼,但我聽不見。
我選擇低下頭,繼續寫下兩個字。
「分、手。」
他抱緊我,可我執拗地推開他。
我很害怕。
很害怕他現在做的每一個行為,每一件事都是在耍我。
7
搭上計程車的時候。
長時間的哭泣讓我的五官都不太敏銳。
車走了好一段時間才聞見一絲酒味。
車禍發生時,我的腦袋混沌。
猛烈的撞擊襲來,昏迷前,我看見有一道高大的人影向我跑來。
江談彌,我能很輕易地認出你的身影。
但是如果我能活下來。
能不能不要再記得你?
8
醒來時,我是在醫院。
我記得我似乎遭遇了車禍,頭部受到撞擊。
但我記不清眼前的人了。
但我們應當是認識的,不然他也不會那麼著急地看著我。
他很關心我。
我比划著手語問他。
「你是誰?」
他愣神了一下。
我下意識認為他肯定是看不懂手語,便四處張望,想找紙筆。
可他抓住我的手,不讓我亂動。
嘴唇一張一合,艱難地開口:「我是江談彌,小魚不記得我了嗎?」
他似乎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後來我才知道醫生一早就告訴他我會失去一些記憶的可能性。
我搖頭。
「我記得,我是來京市找我父親的。」
他皺著眉頭,眼眶有些紅,哽咽道:「嗯,那是兩年前發生的事。」
我失去了兩年記憶。
這是我得出的結論。
可這個叫江談彌的男人看著我的表情有悲傷,也似乎有一絲慶幸。
「你能看懂手語嗎?」
他說:「能看懂。」
我開心地笑了,在過往的十八年……不對,二十年,我只遇見過一個能用手語跟我交流的人。
江談彌是第二個。
「我們是朋友嗎?」
他猶豫了一下,「……是。」
我沒有想到我來京市後能交到朋友,畢竟前十八年,我從來沒有過一個朋友。
為了鞏固友情,我笑著對他比劃手語。
「我很喜歡你。」
江談彌舔了舔嘴唇,低頭,落下一滴眼淚。
我慌亂地望著他,不知所措。
他抬頭時,我用手指拂過他的淚痕。
「不要哭,我不疼。」
他深深地望著我,「我不哭。」
我的腦子疼了一下,一道高大的身影浮現在腦海,但我就是看不清他的臉。
我看著眼前的人。
「你能多跟我講講之前的事嗎?我會努力想起你的。」
江談彌猶豫片刻,說:「如果你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你也想記起他嗎?」
很重要嗎?
「他喜歡我嗎?」我問他。
他說:「他很愛你。」
同時也用手比划著這句話的意思。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他。
「愛我的人寥寥無幾,如果能想起他,我一定會感到非常幸福。」
事實上,只是知道有人愛我,我的心臟就已經感到歡喜雀躍了。
江談彌卻眼睛赤紅。
「如果他傷害過你呢?」
我停下了動作,眼睛眨了眨。
思考了片刻,我疑惑地問他。
「既然喜歡我,那為什麼還要傷害我?」
江談彌囁嚅了下,沒說話。
我繼續回答他。
「如果是那樣的話,還是不要再記起來了。」
「太痛苦了。」
記憶太痛苦的話,我就會刻意忘記。
那是我保護自己的方式。
9
那幾天後我沒再見過江談彌,也沒見過其他人。
但他給我請了一個會手語的護工。
「江談彌呢?」
「江先生病了。」
「嚴重嗎?」
「我並不太清楚。」
出院那天,我不知道該去哪裡。
只能循著記憶再次來到林家。
可管家看見我的時候明顯有些陌生,反應過來後說:「林二小姐,你怎麼回來了?」
我比划著手語,他明顯很疑惑。
我只能在手機上打字。
【我回家。】
管家將我領了進去。
「林先生在書房。」
去書房的路上,我見到了林瑤。
她看見我時臉色很不好。
「啞巴,你怎麼……」
我不太喜歡別人用「啞巴」這個詞稱呼我,儘管這是個事實。
我沖她微笑了一下。
但她眼神躲閃,臉色發白地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