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聲又一聲叫我,我順著聲音一路走過去。
便睜開了眼睛。
夫君坐在我的床邊,見我醒過來才鬆了口氣,一張臉憔悴得不成樣子。
「夫君。」我叫了他一聲,淚瞬間從眼角滾了下去。
原本我是想,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可以這樣叫他一聲,再飛奔進他懷裡去。
那時他也一定會假裝嚴厲地告訴我,讓我小心腳下,不要跑。
可是現在,我只能眼眶酸酸地看著他,小聲叫一聲。
「都是我的錯,我若是早早將同心結送給你,你便不會受傷了。」我抓著被子,十分自責。
夫君聞言打開手掌,他的手上有一道道細細的傷痕,掌心裡躺著我塞給他的同心結。
「茵茵,同心結的寓意是代表恩愛情深,永結同心,而並非平安吉祥,你不用自責。」
恩愛情深?
永結同心?
是什麼意思?
10.
「趕緊讓神醫給你扎針,扎完針你就知道了。」林雲溪翻了翻手中的帳冊,頭也不太抬地回我。
自從夫君回來後,她好像更忙了,之前答應好要帶我下山玩的,都沒時間兌現。
我癟了癟嘴,還不如去問夫子。
夫子看了看我,笑著問我:「夫人今日好似點了唇。」
我抿了抿嘴巴,還是夫子心細,林雲溪根本不會注意到這些東西。
「夫人為什麼會點唇?」夫子坐在我對面,盯著我的唇看。
看得我十分不好意思,我低下頭去看著桌下交纏在一起的手指,小聲道:「因為好看,夫君應該會喜歡。」
夫君還沒見過,這是林雲溪上次下山給我帶回來的唇脂,說現在山下的那些小姐都時興塗這個。
我也見過姐姐們塗過,是很好看的。
今日我想起來夫君既然已經回來了,便讓乳娘給我塗在了唇上,晚上夫君回來看到了一定會誇我今日好看。
夫子笑起來:「夫人,這便是女為悅己者容。」
「這世間的感情可以分為許多種,單單喜歡二字能表達的意思便很多。」接著她問我,「您喜歡林姑娘嗎?」
我自然是喜歡林雲溪的,她對我極好,還會帶我去玩。
「您喜歡您的乳娘嗎?」
那更是喜歡了。
「您喜歡林姑娘,這稱為女子之間的友誼。您喜歡乳娘,這是長幼之間的依賴敬仰。」她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您喜歡夫君,這是男女之愛,稱為情愛。」
我聽得懵懵懂懂,只大抵知道了原來感情也是分了許多種。
與那日林雲溪說的差不多,林雲溪也說我對夫君的喜歡是與眾不同的。
夫子又與我說了許多。
她說男女之情最是複雜,時會像蜜餞之甜,又時會像世間最苦的藥那般苦。
只要我懂了這男女之情,才算是真正長大了。
我想我其實是懂的,從不久前,我就懂了夫君與乳娘是不同的。
夫君接住撲過去的我,有些無奈地摟緊我:「不是說了不讓跑嗎?」
「我想早一點抱住夫君。」我笑嘻嘻抬頭看他。
果然男女之情是會讓人跟吃了蜜餞一樣甜。
夫君粗糙的手指指腹輕輕地點了點我的唇,讓我癢得往後縮了縮。
「唇上是什麼?」他果然注意到了。
我嘟了嘟嘴巴,問他:「好看嗎?」
「雲溪姐姐說,女子便應該要有女子的樣子,便在山下給我買了許多胭脂水粉,這個唇脂便是她帶回來的。」
夫君喉嚨動了動,目色一沉:「她慣是會買些亂七八糟的。」
他這麼一說,我又想起來上次林雲溪給我買的那套衣裳,夫君也不太喜歡。
我竟差點忘了這件事。
夫君不會因為這個唇脂今夜也不跟我一起睡覺了吧。
那可不行!
我連忙舔了舔唇,想把唇脂都舔掉。
沒想到夫君目色更沉了:「你做什麼?」
他拉著我在屋裡的矮榻上坐了下來,屏退了跟在後面的人,包括乳娘。
「夫君不喜歡,我就舔掉呀。」我站在夫君面前,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隨後眨了眨眼想到了個好主意。
我彎下身,將自己的唇抵在夫君的唇上蹭了蹭,又笑著直起身來:「夫君,甜不甜?」
我也沒想到這唇脂能這麼甜。
像是Ťũ̂ⁿ抹了層蜜在唇上。
夫君看著我,表情有些奇怪。
「夫君……」不會生氣了吧。
夫君抬手一揮,門居然就被關上了。我回頭震驚地看著那乖乖關上的門,才真正理解林雲溪說夫君厲害是有多厲害。
再回過頭來時夫君便一手放在我的後腦勺上,他輕輕一拉,我的唇又抵在了他的唇上。
他沒有蹭,而是輕輕地柔柔地舔去了我唇上殘餘的唇脂。
我僵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好似有一團火從胸膛的地方直接衝到了腦袋裡。胸膛的地方,一直「怦怦怦」跳個不停,好像裡面有什麼東西直接蹦出來。
迷迷糊糊之中,我感受到夫君離開的我的唇。
他好似十分滿足地笑了一聲。
「當真是很甜。」
11.
我之前便想好了要讓神醫給我扎針。
因為夫君回來給耽擱了下來,如今身子也養得差不多了,我便又做好了扎針的準備。
在給我扎針之前,我摸著自己的胸口有些擔憂地問神醫:「神醫,就是我這裡總是『怦怦怦』跳得厲害,是不是生病了?」
神醫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抬頭看了我一眼:「夫人何時會有這種症狀?」
我想都沒想,抬頭就往夫君唇上一親。
一時間,屋裡除了我以外的人都愣住了,我連忙捂住自己的胸口:「看,就是這種時候!」
率先出聲的是夫君,他的笑聲從我頭頂傳來。
「不是生病,是茵茵長大了。」夫君的大手蓋在我的腦袋上,說話的聲音都帶著笑意。
我身子坐直了:「真的嗎?」
看來林雲溪說得沒錯,神醫果然能讓我快快長大。
於是我迫不及待讓神醫趕緊給我扎針。
神醫將剛剛放在桌上的布緩慢展開,我探頭去看,密密麻麻全是長針。
那麼長的針,感覺能將我整個腦袋扎穿。
我在夫君懷裡縮了一下,還沒扎都能想到等會有多疼。
夫君抱著我,也看了一眼桌上的長針,皺起濃眉:「茵茵,不扎針也可以的。」
不可以。
我不看他,閉著眼對神醫道:「來吧,我可不怕。」
神醫笑了一聲。
「這針灸並不是一次就見效的,後面可能還要扎幾次,夫人可真的做好準備了?」神醫問我。
我嚇得睜開眼看他。
還要扎幾次?
神醫從布上取下一根細長的針,點了點:「不過只有第一次會有些難以忍受ṱü₁,後面幾次便慢慢好一點。」
我直接選擇性過濾掉對我不好的言論,聽到後面幾次會不痛,我便放心了。
「來吧。」我咬牙閉眼。
神醫騙人!
什麼叫有些難以忍受!
明明就是疼死人!
神醫每一根針都扎得十分輕柔,卻好似有人拿著錘子錘在了我的腦袋上,疼得我連哭都不敢出聲。
最後我在夫君懷裡哭著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夜已深,夫君沒有躺在我身邊,只有趴在床邊睡著的乳娘。
「小姐醒了?」我稍稍動了動,乳娘便醒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神醫扎過針的緣故,我的腦袋好似比以往都輕一些。
我看了看四周,問乳娘:「夫君呢?」
「姑爺有要事要忙,出去有一會了。」乳娘將我的被子掖了掖,哄著我,「時辰還早,小姐再睡會。」
不知道為什麼,整個寨子的人都忙了起來。
我去找了林雲溪幾次,她都不在寨子裡。
這日她又從山下給我帶了些新鮮玩意,送到我屋子裡,我特意跟夫子請了假,想要與她好好攀ṱù₀談攀談,這些天我攢了好多話要與她說。
聽我說完那日的事情,她擺弄著手中的九連環,目光落在我放在胸口的手上,然後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果真是長大了一點。」
我眉開眼笑:「對吧,夫君也是這麼說的。」
她點頭,連忙回身從她抬回來的一個小箱子裡翻了翻,翻出來一聲衣裳。
「我路過的時候看到這條裙子格外適合你。」她拿著裙子在我身上比畫了一下,眯了眯眼,「長大了就是穿衣服更好看了。」
經過上一次的教訓,我原本是不敢再亂穿她推薦的衣服。
但她再三跟我保證這條裙子夫君一定喜歡得不行,她的原話是:「嫂子,你相信我,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女人穿這條裙子。」
我便勉為其難地收下了,並在第二天穿上新衣裳去找夫君。
彼時夫君正在帶著一群男子操練,我剛到那兒還連一句夫君都沒來得及叫,夫君的外袍就落在了我的肩頭。
夫君大步走到我面前,黑著臉用外袍裹了個嚴實。
好,夫君依舊不喜歡。
「是雲溪姐姐!她說夫君一定會喜歡。」在夫君興師問罪之前,我立馬坦白從寬,爭取能讓夫君晚上不要不陪我睡覺。
原本我以為夫君會生氣。
沒想到他將我抱起就走,低頭對我啞聲道:「我喜歡,但茵茵以後只能在屋裡穿。」
12.
神醫扎的針真的有些用處,夫子也誇我近來學東西比以往快了一些。
只是好像大家越來越忙,這天夫君說他又要下山一趟。
我嚇得連忙抓住他的衣角,想讓他不要去。
「茵茵乖,這次真的會很快回來。」夫君摸了摸我的腦袋,哄著我。
可是上一次,夫君也是這樣說的。
我抱著夫君鬧了很久,最後他哄我睡著後偷偷離開了寨子。
有了上一次的經歷,這一次我再也沒心思去夫子那兒上課。
除了去神醫那兒扎針,其餘日子我都等在寨子口,等著夫君回來。
這一次夫君倒真沒騙我,他不過四日便回來了。
而且不同於上一次,這次他是領著大家浩浩蕩蕩回來的。
守在寨子口的男子們見到夫君,都舉杆歡呼起來。
我也如上次想的那般,提起裙子朝他撲過去,被他穩穩接住摟在懷裡。
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他還將二姐帶了回來。
「我就知道你個小沒良心的,有了男人就把我們忘得乾乾淨淨。」二姐與我坐在一起,伸出她的纖纖玉指狠狠戳了一下我的額頭。
原本我以為我根本不會想回柳府,也不會想爹爹和姐姐們。
可當二姐還是如以往那般數落我的時候,我卻忍不住鼻頭一酸,側頭抱住了她。
我想可能是二姐送我的那套首飾太貴了,讓我每次看到那套首飾的時候就原諒她一次,這麼久早就全原諒了。
二姐食指抵在我的額頭上,將我從她懷裡推開。
「二姐。」我吸了吸鼻子,到底沒讓自己哭出來。
二姐嫌棄地給我扔了個手絹,讓我擤鼻涕,頗有些鄙夷道:「還是那個傻樣。」
以往她就愛這麼說我,我也從不回嘴。
這次我癟了癟嘴,回嘴道:「夫君說我不傻。」
夫子也說我越來越聰明了。
「瞧你一口一個夫君的。」二姐瞪我一眼,「你夫君可是個大土匪,你被豬油蒙了心不成?」
說完這句話她連忙朝門外看了一眼,發現門外沒人才放下心來。
聽到她說夫君的不是,我直接站了起來:「二姐,你說我可以,但不可以說夫君。」
若是沒有夫君,哪裡會有我今日。
而且夫君待我極好,會抱著我睡覺,會將我的院子布置成我夢裡的樣子,還會誇我聰明誇我厲害,這世上再沒有比夫君還要好的人了。
二姐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將我拉回榻上:「你夫君是個土匪,燒殺搶奪樣樣都會,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他待你好也只是短暫的,圖的便是你這副模樣,若是哪天膩了你,定是沒有你好果子吃。」
在我出嫁前,她的確也跟我說過這樣的話。
可事實證明她就是騙人。
我不喜歡她說夫君的壞話,便躲到床上用被子將自己捂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夫君扯開了我的被子。
我委屈極了:「夫君。」
明明他很好,可他們都跟我說他是個壞人。
夫君摸了摸我的腦袋,笑著誇我:「夫子跟我說了,說你近來學東西快了不少。」
我癟了癟嘴,老實道:「夫子前兩日教的兩首詩還不會背。」
主要是因為每日都在擔心他能不能平安歸來。
他脫了外衣躺到我身邊來,將我撈進懷裡。
「茵茵,我給你請夫子,並不是想讓你能寫詩作賦。只是想告訴你,別人可以的你也可以,你跟大家都一樣。」
別人可以的我也可以。
我在他的懷裡縮了縮,心裡似乎被什麼填得滿滿當當。
在夫君懷裡很快又滿足地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際,夫君那帶繭的指腹好似摸了摸我的臉。
「你跟大家,也不一樣。」
13.
二姐說要帶我下山,下山回家。
我震驚地看向她,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額頭,並沒有神醫說的那種發熱昏症。
「二姐,你說什麼呢?我已經嫁人了呀,這裡就是我的家。」
二姐看著我,嘆了口氣:「是你夫君說的,讓我帶你回去。
「不然你以為我怎麼上的這寨子?」
我不信。
她說謊!
她歷來最會說謊,我從小便次次被她騙。
我在整個寨子找了一遍也沒找到夫君,最後還是忙完回來的林雲溪攔住了我。
她臉上再沒有往日的嬉皮笑臉,像個大姐姐一樣摸了摸我的腦袋。
她說:「嫂子,你便跟你二姐一起下山吧。」
她也知道這件事。
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唯獨我不知道。
曾經我真的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大家都誇我聰明。現在我好不容易明白了些道理,大家又將我當個傻子。
「我不下山,夫子說過,女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既已經嫁給夫君,那我便要永遠跟他在一起。」
林雲溪見勸不動也不勸了,將我送回了院子又去忙其他的事。
我等在院子裡,不信等不到夫君。
下山這件事連乳娘都知道,她給我搭了件披風,勸我:「小姐,進屋去吃些東西吧,別把身子熬壞了。」
「乳娘。」我抬頭看她,眼眶酸酸的,「你也跟他們一起瞞著我?」
乳娘低下頭,一句話沒再說。
夫君是在夜裡回來的,他一走進院子便將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和我的披風一起將我裹緊打橫抱起走回屋裡。
他眉頭緊鎖,有些無奈道:「你的身子本就弱,受了涼怎麼辦?」
我在他懷裡捉住他的衣襟,還沒說話,淚就先掉下來:「你不要我是不是?」
淚落在我的手上,滾燙。
像是燙到了我的心上。
我原以為我真正懂得了那句「恩愛情深,永結同心」,卻沒想到夫君專門讓二姐來帶我回家。
不是讓林雲溪陪我回家看看。
是讓二姐親自來接我回去。
夫君屏退了乳娘,給我脫了鞋子小心放回床上。
「茵茵。」他也和我一起躺下來,下巴搭在我的腦袋上,「我一直在等你長大。」
我抱住他,小聲道:「我長大了呀,我明白了喜歡你跟喜歡乳娘不一樣……」
我的話還沒說完,便又聽到他悶悶的聲音:「可是我保護不了你。」
我以為我已經能聽懂大家的話了。
可是現在聽到夫君這句話,我還是愣住了。
我和夫君一起躺在床上,屋裡沒有點燭,今夜也沒有月亮,屋內漆黑一片。
只能聽到我們交纏在一起的呼吸。
過了許久,夫君才道:「我原以為,我能讓你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事實上,他的確做到了。
我過去的十幾年間,再沒有什麼時候比在青城山上這段日子過得更開心了。
「上次受了傷回來,見你哭成那樣,我便後悔了。」夫君聲音低低的,裡面摻雜了許多情緒,「若是讓你嫁給一戶尋常人家,你定不用這般擔心會守寡。」
不是的。
我雙手環在他腰上:「除了你,我誰也不嫁。」
他的下巴在我頭頂蹭了蹭:「我時常也很慶幸你嫁給了我,若是你嫁去尋常人家,別人定是會欺負你。」
我的手一緊,立馬道:「肯定會的,所以你不能不要我。」
「可是茵茵,神醫說你只需要再扎兩次針,腦中的頑疾便能治好。你貌美,乖巧又機靈,若是沒有我,定是會有更好的人匹配你。」
我身子一僵。
「夫君。」我從他懷裡退出去,在一片漆黑中看向他,震驚地問他,「你要讓我嫁給別人?」
「乳娘一定跟你說過,我很犟的。你若是把我推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說這話的時候我異常冷靜,但淚已經流了滿臉。
夫君這次沒再跟以往一樣將我強硬地摟回懷裡,他只道:「嗯,說過。你能一輩子恨著我也挺好。」
聲音比這夜色還冷。
冷得仿佛能讓我的心結上冰。
14.
二姐說夫君不是個好人,若是膩了我一定會馬上將我踢得遠遠的。
她說得真是沒錯。
夫君都沒等我鬧完脾氣,直接趁我睡著後便將我送回了柳府。
被一起打包送下山的還有神醫。
我醒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那間熟悉的屋子,乳娘站在我床邊,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好像我只是做了一場美夢。
夢醒了我便又回到了這間生活了十四年的小院子裡。
唯一變了的就是我那逐漸清晰明了的腦子。
聽乳娘說神醫被安排住在了柳府,會在規定的日子前來給我扎剩下的兩針。
乳娘說完,我背過身去,任由淚從眼角落到枕頭上。
我死氣沉沉地在床上躺了幾天,是二姐氣急敗壞地衝進屋裡將我拉起來的。
她一邊罵我沒出息一邊跟乳娘一起把我的衣服穿戴整齊,要拉我出去曬曬太陽。
房門一打開,院子裡的場景映入眼帘。
種滿了鮮花的院子,還有那能晃得老高的鞦韆,好像直接把我拉回了青城山上那個小院子裡。
原本以為淚已經流乾的我,終於忍不住地在門口蹲下來,大聲痛哭。
我不知道夫君為什麼會喜歡上當時那個傻傻的我。
也不知道夫君為什麼會突然不要我。
想了很久也想不通,想不通為什麼連乳娘也跟著他們一起瞞著我。
我站在幾口箱子前問乳娘:「這就是和我一起被送回來的?」
乳娘點頭。
我一一打開,裡面是所有我在青城山上的東西。
有林雲溪替我去淘來的各種新鮮玩意和夫君兩次下山給我帶回來的好東西。
有兩大箱金銀珠寶。
還有一個小匣子。
我輕輕打開,裡面躺了一隻小小的銀色平安鎖。
唯獨林雲溪讓我穿的那兩套衣服和我那張藏起來的寫了滿張「夫君」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紙張沒在。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
日子便又這般死沉沉地過。
神醫來給我扎最後一次針的時候,對我說:「柳小姐愚症已消,只需好學些,定能比他人更聰穎。」
他說這話也不如在青城山上那般有生氣。
這是為什麼,我比任何人都懂他。
他那夜是被林雲溪打暈了跟我一起抬下山的。
「那你日後有何打算?」我見他風輕雲淡般收起長針,下意識問他。
上次來扎針的時候,他便說給我扎完最後一針便會離開柳府。
他搖頭。
我看著他:「你想不想上青城山看看?」
這件事我自然已經籌謀些日子。
我到底也只是個女子,若是夫君當真膩了我不要我,我找上門去能說些什麼呢?
難道如那些鄉野村婦一般,罵他是個負心漢?
想了許多,但不管說什麼,我都要去看一眼。
而唯一能和我一起上山的人,便只有和我一起被強行送下山的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