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導員說我們剛好還沒走,系裡報名的人又少,作為每年都參加並拿過獎的我,就被勸著再參加一季。
項目是舍友幫我報的,都是田徑類。
運動會為期兩天,第一天我有一個長跑。
從初中開始我就比較擅長跑步,所以這個項目對我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果然,那天拿了個第二名。
第二天有個接力賽。
以前跟團隊一起為學校拿下過不少的獎,因此開場前,我自然也是信心滿滿。
我是最後一棒。
剛開始一切都很順利,可就在眼看著快要衝刺撞線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滾出來一個小球,好巧不巧地滾到了我面前。
我一個沒剎住,就直接踩了上去。
結局可想而知,我摔得慘烈,還崴了腳。
運動場上一片驚呼。
大家都急著向我衝來。
而最先到的,是遲聿。
12
校醫說,我那天可能出門走了狗屎運,所以才只是膝蓋上有一些輕微的擦傷,腳微微崴了一下。
他給了一瓶紅花油,讓我回去自己揉。
送我來校醫院的是室友和遲聿。
其間室友他們很有眼力見兒地說臨時有事,一股腦兒全都走了——雖然這種眼力見兒在這一刻沒有屁用。
回去是遲聿借了輛自行車載的我。
宿舍里沒人,遲聿扶著我在椅子上坐下,然後就拿起紅花油打算給我揉腳。
「不用了。」我趕忙去推他,「我自己來。」
但是他躲開了我的手,很是強勢地把我的腿撈起來放到他的大腿上,然後就開始幫我按摩。
這還是我第一次跟遲聿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心裡很快就不爭氣地盪出一圈漣漪。
可尾巴還沒翹多久,就想起他一周前才答應過別人表白的事情,火又上來了。
「你這樣你男朋友知道嗎?」
遲聿聽著手一頓,但很快又接著繼續揉。
忽視我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可不是那種願意當第三者的人。
「你不得避避嫌?」我接著又說,「畢竟我以前可是你的追求者。」
「你男朋友知道了,不得跟你生氣?」
聽到這兒,遲聿終於停下來看著我。
「誰說我有男朋友了?」
我驚得瞠目結舌。
13
宿舍里好一陣兒沒人說話。
遲聿又低下頭當一個盡職盡責的按摩師傅。
「你……」我按捺住有點激動的心問,「你沒接受啊?」
「嗯。」遲聿回答。
剛才盪走的漣漪又盪了回來。
隔著半米的距離,遲聿正撈著我的腿,跟我皮膚貼皮膚地用手幫我按摩。
他好像剛洗過澡,身上香噴噴的,好聞得很,像是能給人下蠱。
我忍不住再次試探:
「那……那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的?」
遲聿手上的動作停了,但沒說話。
「你那天來小樹林找我,半夜來背我回去,還給我買藥送飯,現在又給我按摩。」
「遲聿,你別說做這些都是因為我們是同學。」
「我也不信你是因為愧疚。」
「以前那麼多人對你表白,你沒有愧疚過。」
「你到底是不是還是有點喜歡我的?」
我們的宿舍在二樓,外面有棵銀杏樹。
話落後,突然一陣風吹來,一片樹葉被吹了進來,飄到了我們凳子旁的地板上。
遲聿沒有立即回答我的問題,而是俯身撿起那片樹葉,接著把我的手拉過去,把樹葉放在了我的手心。
「程遠Ṫũ̂ⁱ,」而後他終於開口,「我沒辦法接受。」
「接受什麼?」我心裡一緊,「我嗎?還是男的?」
「不是。」他搖搖頭,「是分隔異地。」
14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被送去我們之前的那所孤兒院嗎?」他看著我問。
「你原來還記得。」我忽視了他的問題,驚訝於他原來沒有忘記我們在孤兒院的那段時光。
「是後來想起來的。剛開始只覺得你有點熟悉。」
我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遲聿沉默了幾秒,接著自顧自地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爸媽自從結婚後,就分隔兩地。不僅異地還異國。」
「我媽留在國內照顧我,每天都盼著我爸能回來。」
「可是盼了很久,都沒有盼到。」
「我從有記憶開始,就能聽到我媽每天在電話裡面對我爸歇斯底里地吼,又問他為什麼會耐不住寂寞。」
「其實那時候我什麼都不懂,只知道我媽每天都在哭。」
「後來有一天,我媽終於不哭了,但是也不要我了。」
「沒人管我,我只能去孤兒院。ƭŭ̀⁽」
說完,遲聿低下頭,依舊輕輕地幫我揉腳踝。
「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不懂。
「因為我馬上要走了。」遲聿又抬頭看向我,「去非洲,要兩年後才回來。」
「我……」我想說什麼,但是馬上被打斷。
「不要說什麼你要跟我去。程遠,我知道你實習的公司很不錯,在裡面慢慢干,會有出路的。」
「我們都是孤兒,沒什麼依靠。你能找到這麼好的實習,不要輕易放棄。」
那一刻,心裡突然覺得很酸澀。
在孤兒院的時候,遲聿就比我們成熟很多。
現在,他依然是。
「那你喜歡我嗎?」我問他。
可遲聿還是沒有回答。
他把我的腿放下去,然後蓋上紅花油的瓶蓋。
「去躺一會兒休息下吧,我先回去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我趕緊起身拉住他,「你這樣還不如直接告訴我你不喜歡我呢。」
「你有沒有想過我?」
遲聿轉身ṭù⁺停下。
「對不起。」他很是誠懇。
但誠懇又有什麼用。
現在這個情況,我覺得還不如他真的答應了別人。
好歹是痛快的一刀,而不必像現在這樣鈍刀拉肉,每一下都是折磨。
15
我去找過遲聿很多次,跟他說兩年時間不長,說我們可以用節假日的時間去看對方,又跟他保證我們不會跟他父母一樣。
可遲聿很堅定。
他說,小時候他媽抱著他哭的時候,把家裡糟蹋得天翻地覆的時候,他都在跟老天許願。
小孩子的願望都天馬行空。
那個時候的他,希望能擁有一種魔法,能把林市和英國變到一起。
這樣媽媽就不用每天哭,爸爸也不會不耐煩。
更不會有一個奇怪的阿姨,總是在電話那邊尖聲尖氣地挑釁。
「程遠。」他說,「那種感覺太深刻了。我大概是個沒什麼出息的懦夫,做不到忘掉又不在乎。」
16
遲聿要走了,晚上十點的飛機。
我差不多有三天沒有再跟他說過話。
我能理解他的話,也明白他舅舅養了他這麼多年,現在生病了,他得承擔起供養的責任,所以非洲他是必去不可。
我只是覺得很憋屈。
「遠兒。」楊簡看著坐在椅子上發獃的我,試探性地問,「你真不去送送?」
宿舍的人也知道了後面的事情,除了一聲嘆息,也都無能為力。
「嗯。」我胡亂地在本子上畫著,同時回答。
「你們……真沒有其他的解決方法了嗎?」張政替我不甘。
「嗯。」
林立沒說話,只是暗自嘆了口氣。
已經七點半了。
大概半個小時前,我聽到隔壁一群人鬧哄哄地出了門,估計是一起去送遲聿。
前一晚的十二點,我收到過遲聿的消息。
「對不起。我不應該說那些擾你的心。希望你一切都好。」
看著那句話,我又很沒有出息地抹了把淚。
傻逼,你最應該做的,就是趕緊消失!
外面已經天黑下來了。
我算著時間,估摸著遲聿已經快到機場了。
「我有點事出去一下。」將近八點的時候,我丟下一句,還是衝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