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病懨懨的言言,現在被封郁的司機逗得咯咯笑。
封郁臉上也露出罕見的溫情。
看他們那融洽的氣氛,顯得我才是那個外人。
我終於知道言言遺傳誰了,跟他爹一個德行。
我真的不想欠他人情,奈何囊中羞澀,只好硬著頭皮上車了。
車子緩緩行駛,穿梭在寧靜的街道。
我已不受信息素的影響,但我還是嗅到封郁特意為言言釋放了安撫信息素。
言言在他的撫慰下,依偎在他懷裡睡著了。
車廂內恢復了冷清。
我看向封郁,車窗外斜射進來的光線,在他稜角分明的俊臉上勾勒出狂野的輪廓。
他不是那種溫文爾雅的公子哥,而是帶著一股難以馴服的野性,渾身散發著不可抗拒的壓迫感。
我忍不住好奇:「你為什麼要幫我?」
封郁嘴角噙著一抹笑:「我只是怕你賴債跑了,僅此而已。」
【……】又是這一句!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讓人厭得很。
上學的時候,他就經常憑著自己高大的體格來欺負打壓我。
他不准別人跟我玩,我談男朋友他也要來搶。
見我不反抗,他越發得寸進尺。
手都伸到我飯盒裡了,他說我帶的飯香,非要跟我換著吃。
他不知道我對海鮮過敏,每次他搶走我的飯,我都得餓肚子。
完了之後,他還問我:「為什麼光吃肉不長肉?」
他太討厭了。
下課後,我要趕回餐館幫母親忙活,可他非要把我留下給他跑腿撿球。
每次回家晚了,都少不了母親的一頓罵、父親的白眼、哥哥的陰陽。
因為他,高中三年都沒有人敢跟我玩。
後來我決定不再忍他。
我反抗了,但沒反抗成功……
8
車子在一處奢華的歐式莊園停下。
看上去氣勢恢宏,巍峨壯觀。
花園、噴泉、雕塑這些我只在公園見過。
在車上睡了一覺的言言,現在精神比誰都足。
他忍不住驚嘆:「爸爸,我們進皇宮了嗎?」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
我知道封郁家裡有錢,但是沒有想到這麼有錢。
言言化身小舔弟,看封郁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崇拜。
「叔叔,我們真的可以住在皇宮裡嗎?」
封郁說:「當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謝謝叔叔,叔叔對我和爸爸太好了。」
我胸口有點難受。
我以為封郁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富二代,沒想到他比我想像中還要富裕。
上學時候打壓我就算了,現在還處處壓我一頭。
他和言言認識才多久,兩人就打成一片了。
我怕有一天,言言知道封郁就是他爹後,會離我而去。
我很自私,不允許有這一天發生。
我從司機手裡把行李奪了回來,ƭůₔ拉著言言要離開這裡。
封郁拉著我:「你又怎麼了?」
「我突然想起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辦。」
我隨便找了個藉口。
「那好辦,讓司機送你去辦,孩子留下。」
封郁過來要把言言抱走。
我以為他要跟我搶,情急之下推開他:「他是我的,你不能搶走他……」
「什麼?」
封郁的手在空中停頓。
空氣突然安靜。
我冷靜下來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
正當我苦惱要怎麼圓這個謊的時候,外面行駛過來一輛勞斯萊斯。
車裡下來一位儒雅紳士的男人,了解過後才知道他是封郁的 Omega 父親封先生。
封郁這霸道乖張的性格,和他溫文爾雅的父親截然相反。
封先生說:「家裡來客人,怎麼不把人邀請到家裡?」
封郁已經忘記我剛才說了什麼,他的視線鎖在我身上,幽怨地說:Ṫũ̂¹「人家不願意呢。」
他父親看了看我,再看言言,最後目光回到封郁身上。
「外面的私生子都這麼大了,才捨得帶回家見我?」
封郁汗顏:「說什麼呢,那是他和別的 Omega 生的。」
「是嗎?」
封先生的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信你自己問他。」封鬱郁悶地說,「他一個 Alpha 怎麼生!」
封先生只是笑笑,沒有開口。
我繃緊了神經,不知所措,背部出了一身冷汗,總感覺他父親洞悉了些什麼。
為了消除他的疑慮,我主動解釋。
「伯父誤會了,孩子是我和我愛人生的,和封郁沒有任何關係。」
言言也積極配合地點著小腦袋,跟著附和:「我爹已經死了。」
言言從小就很有語言天賦,他發音很準,是具有穿透力的奶萌音色,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ƭũ̂₋得清清楚楚。
我摸了摸言言毛茸茸的腦袋,表揚他:「好孩子。」
「噢,抱歉,看來是我誤會了。」
封先生終於意識到自己鬧了烏龍。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雖然消解了他們疑慮,但還是逃不掉留在莊園的命運。
言言的身體沒辦法跟著我到處折騰,加上封先生盛情難卻的邀請,只好暫時留下來。
封郁沒騙我。
言言在他們安排的醫生悉心照料下,身體很快恢復了。
但另一件讓我感到恐懼不安的事情也悄然發生了。
言言性格大大咧咧,跟誰都能合得來,深受封先生的喜愛。
言言和他們關係越來越好,我就越焦慮不安。
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儘快帶言言離開這裡。
9
因為這筆孽債,壓得我胸口喘不過氣來。
思來想去,還是撥通了李昂的電話。
李昂是我發小,不到萬不得已,我真的開不了這口。
他聽說我要借錢,也是很爽快答應了下來。
我跟他保證短時間內會還清,李昂說:「跟我客氣什麼,你什麼時候有錢了再還也不遲。」
「謝謝。」
我掛完電話後,才看到一面陰沉的封郁站在我身後。
「你需要用錢怎麼不跟我說?」
我覺得莫名其妙,把他當成空氣無視掉。
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因為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擺脫他了。
10
建軍節,封先生帶著言言去參觀軍艦了。
言言回來後高興壞了,比帶他去兒童樂園還開心,跟我比畫了好久自己的所見所聞。
封先生突然跟我聊起了關於言言上學的問題。
「孩子上學了嗎?」
「嗯,幼兒園中班。」
封先生接著問:
「這些年,一個人帶孩子很艱難吧?」
我摸不清楚他要了解什麼,如常回答:「還好。」
封先生說:「言言敏覺天賦很好,很有做星艦指揮官的潛質。」
我不知他在暗示我什麼,我知道以我現在的條件,根本給不了言言好的教育。
「謝謝關心,我會盡我能力給他最好的教育的。」
封先生認同道:「我相信你能把他培養成人才。」
跟他談完話,我更確信要儘快離開這裡了。
這時,封郁抱著言言從外面回來了。
封先生話鋒一轉,問我:「有沒有考慮過再婚,好分擔一下自己的壓力?」
我看了一眼封郁,回他:「暫時沒有,但如果遇到合適的我會考慮的。」
封先生拿出一沓照片整理了下:「我這裡就有幾個適婚的優質 Omega。
「我看你年紀也不大,長得又秀氣,我想他們肯定會喜歡你的。」
他把照片遞過來:「挑挑看。」
我看到遞來的照片,內心頗感震撼。
我沒想到封先生還對別人婚嫁感興趣。
但我清楚自己的條件,不想禍害任何人。
照片上的 Omega 嫩得能掐出水,一個個水靈靈的。
我是 Alpha 特徵發育完善才分化成的 Omega,自然和他們Ţų₅比不得。
所以我即便分化成 Omega,別人也很難發現我的秘密。
我翻到第二張照片的時候,封郁過來一把奪走我手裡的照片。
「你是有多寂寞?還真挑上了!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條件!誰會要你這個二婚還帶娃的!」
我不知道他發什麼神經,要不是封先生在,我肯定要跟他掐起來。
雖然我不打算結婚,但也討厭他的多管閒事。
「這是我私人的事情,你管得是不是有點寬了?」
封郁啞然,一身銳氣全無。
我把照片奪了回來。
封先生也不幫他,說:「追求幸福沒有錯,別聽他胡說八道。
「遵循你自己內心的想法。」
封郁:【……】
因為封郁的出現,這個話題便就此終止了。
晚上封郁喝得醉醺醺地回來,偌大個莊園都能聽到他發酒瘋的聲音。
李昂很守時,把錢轉到了我的帳戶。
11
清早,我把言言叫醒。
言言睡得有些意猶未盡,眼睛都還睜不開。
我告訴他要離開的計劃,言言聽完默默起來收拾自己的書包。
好像早就做好隨時跟我離開的準備。
他的行動出乎我意料。
我以為享受過安逸生活後的言言,不願意再回到那個陰暗的角落了。
我有些於心不忍。
「假如有一天,你發現你的 Alpha 父親沒有死,還是很有錢的有錢人,讓你留在他身邊生活,你願意嗎?」
言言撇著嘴,要哭不哭樣子。
「爸爸別不要我,我以後會聽話的,再也不跟同學打架了……」
聽到他的回答,我心裡不是滋味。
其實說這些都是後話。
未婚生子,對他們貴族來說是恥辱。
封郁不會為了一個便宜兒子,影響家族榮譽的。
況且他以後還要結婚生子。
我放下銀行卡,帶著言言離開了。
天知道我那天離開得有多乾脆。
12
那天是李昂來接的我,他說我是笨蛋,明知道車子不是言言破壞的還要上趕著給人送錢。
我也覺得我傻,但是封郁總拿這件事來說事,纏著我不讓離開。
我怕他發現言言的秘密。
即便再不情願,也當了這個冤大頭。
他那樣自戀的人,如果知道我生了他的孩子,指不定要怎麼嘲笑我。
封郁醒來後,給我打過電話。
我沒有接,他不死心地改發信息。
【是昨天我說的話傷害到你了嗎?對不起,我給你道歉!】
【求你接我電話好不好?】
我大概是出了幻覺,才看到封郁對我用的是「求」這種字眼。
他打不通我電話,就打給了言言。
言言看著我問:「爸爸我能接嗎?」
我揉了揉他的頭:「接吧,跟他好好道個別。」
言言迫不及待伸出小手指,劃拉綠色通話鍵。
電話一接通,他歡呼雀躍地喊人家叔叔。
「叔叔,叔叔你睡醒了嗎?頭痛不痛?」
電話那頭聲音有些沙啞:「不痛。你和爸爸去哪裡了?」
「我和爸爸當然是回家啦,我們會想你的,謝謝叔叔的款待,這些天我好開心……」
言言這油嘴滑舌的一套不知道跟誰學的,人家也算這幾天沒白招待他。
「叔叔也想你們,能不能讓你爸爸接電話?我有話想對他說。」
言言抬起頭對我說:「爸爸,叔叔捨不得我們,他有話要對你說。」
我被言言的翻譯逗得哭笑不得。
我拿起言言的手錶,不等我開口,聲音先一步傳來:
「言珏,你當真是絕情!」
【……】
我不知道自己哪裡又得罪他了:「我又怎麼你了?」
「你以為我缺那點錢嗎?」
我說:「你不缺,你只是單純想羞辱我,你的目的達到了,開心了嗎?」
封郁失聲。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長時間。
他突然又叫住了我的名字,「言珏……
「我能追你嗎?」
13
如果說剛才只是幻覺,那麼現在我連聽力也一起出問題了?
他這話風轉變太快,我差點沒有反應過來。
「你今天又在抽什麼風?!」
「我認真的。」
他哽著聲音,讓我分辨不出真假。
短暫的沉默後。
我問:「你是不是喝酒了?」
「言珏,你以為我在逗你開心嗎?」
我的確是這麼認為的。
除了來尋我開心,我想像不到還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這麼做。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聲破天的刺耳剎車聲,打斷了寧靜。
前方突然橫衝直撞塞進來一輛重型卡車。
李昂猛打方向盤,一個急轉彎才擺脫卡車。
我急忙護住言言。
汽車撞到了公路上的綠化帶欄杆才停下。
短暫的昏迷後我才逐漸清醒。
李昂搖晃我的身體,驚恐地看著我:「你流了好多血!」
我努力集中起精神:「……言言呢?」
耳邊傳來李昂的聲音。
「言言沒事,他被你保護得很好。」
聽到言言安全 ,我鬆了一口氣,徹底失去了意識。
14
再次醒來我已經在醫院裡了。
我好像又出現幻覺,看到了封郁。
他靜靜坐在陪護椅那兒,頭埋在Ťůₙ手心,肩膀微微顫抖,完全不顧形象,正在失態地抽泣……
他這是哭了?
認識他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這不是幻覺就是在做夢。
可很快我就否決了這個想法。
身體傳來疼痛的真切感,讓我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
雖然身體動彈不了,可看到這樣的封郁,還是忍不住嘴貧兩句。
「我還沒死,你擱這哭墳呢?」
封郁聽到我的聲音,急忙抬起頭,他沒有像以前那樣跟我鬥嘴,而是跑過來抱緊了我。
我被他的大塊頭壓到傷口,痛出了聲。
封郁連忙鬆開我,慌張地說道:「我弄痛你了嗎?」
等我緩過來,把他從我懷裡推開。
他是怕我傷得不夠嚴重,想謀害我嗎?
不然怎麼我醒來這麼久,他都不打算給我喝口水緩緩?
我在心裡惡意揣摩著。
「你怎麼會在這裡?言言呢?」
提到言言,他頓了頓。
「言言在我父親那裡,你不用擔心。」
我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鬆。
不過,我發現封郁一直盯著我看。
眼裡是清晰的憐憫。
這眼神叫我不由得緊繃起神經。
「幹嗎這樣盯著我?」
封郁沉默了一會兒,問我:「你什麼時候分化成了 Omega?」
我倒吸了一口氣。
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這次車禍,雖然沒有致命,但也夠我吃一壺。
大抵是醫生處理傷口問題,發現了我 Omega 的性徵。
我抽動著略微麻木的半張臉,說:「你們打探這些要幹什麼?」
「我擔心你……」
我並不領情:「我沒有你想得那樣可憐,收起你多餘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