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帶著小羊找到羊群之後,我和顧言川順著湖泊散步。
不遠處有人在拍婚紗照,我見機就問:「顧哥,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為什麼叫他顧哥呢,一來他在我們這群人中年齡最大,二來他資質擺在那兒。
可雖說是年紀最大,其實現在也就二十九歲,年紀輕輕地拿下了影帝大滿貫,在內娛一直是神話一般的存在。
他猶豫了三秒,這三秒時間裡,我的心也緊緊被揪住了。
他含糊不清地說:「可能有吧。」
彈幕又炸了:
【可能有吧?】
【哇哇哇,顧影帝這充滿遺憾的語氣,我好好奇,那人究竟是誰啊。】
有人艾特好友:【宋秘書,給我查。】
【好了,不瞞你們了,其實我和顧言川高中同校,他那個時候有個白月光叫李艾,長得美若天仙,顧言川苦苦追求無果,一怒之下進了娛樂圈。現在那個白月光後悔了,如果你們要問李艾是誰,那我告訴你們,李艾是我。】
【樓上的,你今晚睡覺最好睜一隻眼,虧我看得那麼認真。】
有人著急了:【宋詞安,我的嘴替,你快問啊!】
我倒是想問,可我張了張嘴,又退縮了。
碧空晴朗之下,天空竟然飄起了雨,我拉著顧言川往屋檐下跑。
結果跑到一半,雨又停了。
我納悶地回頭看,一道彩虹掛在天邊。
再扭過頭去,正好對上顧言川含笑的眼眸。
6
傍晚時,有人提議玩「你有我沒有」的遊戲。
每人輪流說一件只有自己做過,別人都沒做過的事情。
所有人伸出五根手指,沒做過就收一根手指。
遊戲由提議者帶頭玩起,他說:「我有拖拉機駕照!」
一年輕小生蹦躂:「我熒幕初吻給了一頭豬!」
他還特意強調:「真的豬哦!」
真就離了個譜。
眾人繃不住了,忍不住笑出聲來。
輪到顧言川時,他猶豫了一下,說:「我拿過四次影帝。」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人敗下陣來。
眼看著還沒輪到自己,手指都快全折完了,顧冉冉趕緊說:「我喜歡男生!」
全部嘉賓加起來就兩個女嘉賓,正當她自信滿滿會折下去一堆手指時。
我沒折。
她驚了!
然後大家發現,顧言川也沒折。
眾人驚了!
彈幕:
【不是不是,剛剛顧冉冉說的是她喜歡男生我沒聽錯吧?】
【宋詞安沒折我倒是沒啥驚訝的,他長得就一副受里受氣的模樣,讓我驚訝的是,顧言川竟然也沒折!】
不是,他說誰受里受氣的呢!
我宋詞安第一個站出來不滿!
還有人小聲辯駁道:「顧影帝是不是沒理解喜歡的含義啊,他可能以為是朋友之間的喜歡呢。」
「是啊是啊,我也覺得。」
「顧冉冉說的喜歡本來就有歧義啊,她又沒說明白,又不一定非得是那種喜歡。」
「不是,你們認真的?是個人都能理解顧冉冉的意思吧?」
「……」
於是這一環節就在兩方的爭吵中度過了。
到了晚上,我照例和顧言川睡一個帳篷。
回想起晚上玩遊戲時,顧言川沒折下的手指,我思來想去,睡不著。
迷迷糊糊中,聽到顧言川起來的聲音。
在黑暗中靜默三分鐘後,我給自己找了一百種理由,也爬了起來。
最後我在一棵大樹後面找到了顧言川。
他斜斜靠在樹上,一掃平日的清風霽月,狹長的眼眸微眯,纖細的指間夾著一根煙。
熟稔地吞雲吐霧中,一雙倨傲不羈的眸子冷不丁與我對上。
他滅了煙,慵懶起身,嗓音低沉:「你怎麼來了?」
7
很少有人知道顧言川的過去。
他優雅的談吐和自骨子裡而出的教養,就像從家境優渥的家庭中出來的Ṫű̂ₓ。
但其實不然。
整個青春時期,他是個沒爸沒媽的孩子,整日跟著學校里那群不學好的打群架。
翹課不來更是常態,連老師都拿他沒辦法。
直到有一次,我在一家貓咖遇到他。
稚嫩的顧言川穿著貓咖提供的可愛服裝,對每一個進店的人說著歡迎光臨。
對待貓咪,他更是耐心十足,溫柔十分。
那一刻,我突然想不明白了。
一個因打架通報批評數不勝數的人,卻對所有人都很有禮貌。
一個經常翹課不來的學生,不是偷跑出去玩,而是在一份又一份的兼職中夾縫生活,卻依然能夠排在年級前幾名。
那個時候的我,是因為身體不好,從大城市來到小鎮的轉校生。
小鎮空氣好,適合我休養。
也讓我遇到了那時的顧言川。
那所學校里,因為管理不善,多的是校園欺凌,小小的顧言川出頭多不是為了自己。
哪怕一開始他也曾是被欺凌的對象。
因為淋過雨,所以他努力成長,成為他人的傘,越來越多的人站在他身後。
在那個年代,以暴制暴,更服人心。
年少時喪失父母,靠著微薄的賠償金苟存,可多少人記得,他也曾是在課堂上積極發言,聽好每一堂課,做好每一個筆記的人。
可唯一的親人因重病倒下,壓垮了整個少年的肩膀。
賠償金所剩無幾。
他開始逃課,去跑兼職,沒日沒夜。
沒有輟學的最大原因是奶奶不希望拖累他。
他只能求著學校,瞞著他逃課的行為,而他交出來的是一Ţŭ₍份又一份令人滿意的答卷。
只有這時,他奶奶才笑得欣慰。
如果他的人生是一本小說,他已經有了一切可以黑化,放縱沉淪的理由。
但他沒有,他選擇了向陽而生。
8
也許他的記憶里壓根就沒有我,但我永遠記得那時熠熠發光的他。
那是我第一次真誠地請求家裡,幫一個少年。
於是那年盛夏,還在路上喂著流浪貓的顧言川遇到了當時鼎鼎有名的星探。
那位星探,還因為顧言川太好看了,忍不住拍了張照。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少年回頭,正好對上鏡頭。
那張照片至今流傳甚廣。
後來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努力。
而我,只是給了他一個機會。
顧言川從不願拿以前的事出來賣慘,博同情。
每次有記者想挖他以前的事,都被他暗中壓下。
大家只知道他有一個很愛的奶奶,在他還未成名時就已去世。
每當他奶奶忌日那天,他都會推掉一切工作和活動,連頭像都會換成黑白色。
他的養父母,對他很好。
再多的,就是他的成名路了。
四次影帝,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後面付出的是他整個青春和力挽狂瀾的努力。
在那樣一個被資本捧的時代,顧言川硬生生靠著自己,殺出了一條血路。
他值得所有鮮花和掌聲。
可我知道,顧言川一直遺憾,沒能讓天上的奶奶看到這一切。
回憶到此戛然而止。
我伸出手去,問:「喝牛奶嗎?」
他一愣,笑笑,接過,擰開瓶蓋。
借著月光,我清晰地看到他揚起的脖頸,線條流暢,喉結上下滾動一番,性感又禁慾。
我沒問他為什麼抽煙。
他也沒問我為什么半夜爬起來給他送牛奶。
月光傾瀉時,我們相視而笑,像認識了好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