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哭了?」
酒店大床一片凌亂,斐熾緊張地撈起我,「很痛嗎?」
我哭得無法回答。
「斐熾……」
「我在我在。」
他退出去,拿起床頭柜上的紙巾盒,半吻半擦掉我的眼淚。
「下次吧。下次我會做足準備。」
「下次什麼時候?」
「明天。下了班來我家,我新學了話梅仔排,遊戲還有你上次的存檔,我沒動過。」
「好。」
「明天你就不會痛了,我保證。」
「好。」
可是我現在頭好痛好痛。
耳鳴到難以忍受。
飛機要墜落了嗎?
「斐熾。」
我惶恐地摟緊他,「我好怕。」
我不想死。
斐熾沒再回答我。
08
天快亮的時候,突然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不大,但一直沒停。
婚禮管家打來電話,委婉表示如果到了下午雨還沒停,可能就得放棄戶外,啟動 planB。
「沒問題,你們安排。」
斐熾按滅手機,拿起酒杯。
冰球與玻璃壁碰撞聲清脆,他卻莫名有些煩躁。
從剛才開始,胸口就有種悶窒感,好像被什麼壓住了,得時不時深呼吸緩解。
他捏了捏眉心,太陽穴突突跳著,存在感無法忽視。
乾脆站起身,抄起外套往外走。
「我去接一下以嘉。」
電話那頭的斐桉沉默了幾秒。
「這才幾點?大哥都沒起吧?你要是實在緊張,就出去跑兩圈。」
早就跑過了,跑了八圈。
「流程交給你盯著,我出門了。」
車庫門徐徐升起,斐熾發動車子,眼前是連綿雨幕。
斐桉長嘆一口氣。
「早幹嘛去了。懦夫。」
斐熾罕見的沒有回懟,反而表示了認同。
「所以這次我早點去。」
他很快就到了機場。
本以為在這裡等著,自己的心會稍微安定一點。
可坐在駕駛座上,那種不安焦躁的感覺更為強烈。
他反覆點進軟體,確認航班動態。
已經起飛了。
幾個小時後就能見到他ṭũ₉了。
不能閒著。
他抽出紙,第不知道多少遍擦拭副駕駛座。
想到林以嘉可能不願意和自己坐一塊兒,他又鑽進后座。
擦到一半突然感覺這個車內香氛味道有點沖。
當時糾結半天選了這款,現在聞起來好像還不如另一款。
時間還夠。
斐熾猛踩油門趕到香氛店,以防萬一,把另外幾款都買了。
林以嘉飛這麼久,可能沒胃口,他又去買了包半熟杏干。
吃多了也不行,得再準備點喝的。
他看到了一家水果店。
比起放久會變味的咖啡奶茶,水果好像是個不錯的選擇。
斐熾在挑選,老闆和鄰里在閒扯,小孩在嚷嚷。
老闆煩得不行,把手機丟給他。
小孩安靜了。
取而代之的是短視頻的洗腦 bgm。
半分鐘後,他又嚷嚷起來:「媽媽,飛機掉下來啦——」
斐熾這輩子只買過一次彩票。
陪林以嘉買的。
他嗤之以鼻:「你又不缺錢。」
林以嘉專注地一個個對數字:「你不懂,這是好運檢測器,如果中獎了,我要干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
林以嘉不回答。
他沒中獎。
斐熾一個個對過去。
每一個數字,每一個字母都對上了。
背得爛熟的航班號,和新聞里的。
對上了。
09
醒來頭痛欲裂。
我盯著天花板,一動都動不了。
服了。
怎麼人都死了身體還這麼沉重,不應該隨心所欲地飄來飄去嗎?
暗暗使勁,給老子飄!
飄不起來。
我繼續盯天花板。
開始思考變鬼了還能不能用導航。
我是路痴,完全不認路,等我飄到斐熾訂婚現場,該不會人都進洞房了吧?
可惡,我要看斐熾穿西裝打領帶!
最好是深灰色法蘭絨的西裝,壓著銀色暗紋的領帶……對對對,就是現在看到的這個搭配。
但是這個四手結怎麼打成這鬼樣子,鬆鬆垮垮,領口也歪了……
視線上移,男人喉結滑動了下。
「醒了?」
還沒反應過來,呼啦啦圍過來一大圈人。
視野里塞滿了腦袋。
都是熟悉的人,連幾年裡對我不聞不問的父母都在。
走馬燈還沒結束?
我呆住,可我不記得自己經歷過這樣的場景…Ṱũ̂⁵…
啊,難道……
眼角有什麼東西正在彙集,一眨眼,溫熱濕潤慢慢淌下。
難道大家……都死了?
「我靠他哭了,叫醫生叫醫生。」
「能聽見嗎?」
「林以嘉,能聽見就抬一下手。」
我試圖抬起,絲毫不動。
有人在哭:「完了,林以嘉聾了。」
……
吵吵嚷嚷里,熟悉的聲音響起:「別吵了,你們先出去。」
說話的是斐熾。
我定定地看著他,看他彎腰俯下身,摸摸我的腦袋。
「別急,暫時動不了是因為缺氧太久,會好的。」
他說會好的,那我一定會好的。
10
兩天後,我開始下床走動。
我沒有死,醒來的副機長配合自動駕駛力挽狂瀾,極限拉升,創造了奇蹟。
但大腦有點後遺症。
我經常忘記自己說過什麼,無意識把事情翻來覆去講好幾遍。
「其實我給你們帶了禮物,現在不知道在哪裡了。」
斐熾切蘋果的動作停頓了下,我便意識到這話應該已經說過。
他點點頭,裝作第一次聽到:「沒關係,不重要,人沒事就好。」
我張嘴吃了一小口,小心翼翼問:「訂婚宴是不是……」
「對,推遲了。」
是推遲,不是取消。
咽下一口清甜,我悶聲道歉。
「抱歉,都怪我。」
「少說屁話,張嘴。」
這幾天他太過溫柔,陌生得不像我認識的那個斐熾。
冷不丁這麼一句,我倒舒坦了。
噢,不過斐熾在床上也挺溫柔。
我嚼著蘋果,在本人旁邊,默默回味大床房裡的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