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要湊過去解釋,薛俊冷著臉拎起外套:「你們先吃,我去買單。」
我小跑上去搶單:「我來吧。」
隨即就被人捉住了手腕。
我踉蹌著後退半步,整個人就落在了一個懷裡,冷冽但溫暖。
「小心點。」拐角處走來一個端盤子的侍應生,差點相撞。
我回頭看,是謝靳。
我們的距離有些過於近了,我一時沒有推開,呆呆的仰頭看著他,氣息噴洒在謝靳脖子上。
然後他的喉結就動了動,我這才大夢初醒般推開他。
一時無言。
我就說,今天出門前該看看黃曆的。
「你......」我還想說點什麼,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謝靳的隊友帶頭,圍住了剛剛進門的一個人,看樣子也是個學生。
「怎麼了?」我歪頭去看,卻被謝靳死死擋住。
「找我的,你先回去。」謝靳淺淺笑了下,卻沒有什麼溫度,「一個煞筆而已。」
和球場上肆意張揚的少年不同,現在的謝靳和傳聞中的形象不謀而合。
「冷靜點。」我反手捏了捏他的小臂。
在大學城鬧大,總是影響不好的。
謝靳的臉色緩和了幾分,抬手揉了揉我的頭髮。
「嗯,知道了。」
一桌人動靜太大,謝靳敲敲桌子,示意大家出去解決。
我回到座位,惴惴不安地咬著金針菇。
半晌,宋妍拍拍我的手背:「弟,宿舍要鎖門了,我回去了。」
我跟著宋妍剛出門,看到謝靳抵在躁動的人群中間,旁若無人地抽著煙,像是亂世中的一根定海神針。
我收回目光,和大家告別後,朝反方向走去。
「怎麼,你看他眼神都直了,情根深種了?」
「我和謝靳就見過兩面,哪來的情根深種。」
謝靳是符合大多數人對於校草想像的,看起來不近人情的清冷范是 TM 真帥啊!
「那你喜歡?」宋妍眯了眯眼。
「......沒。」我扭頭摸了摸鼻子。
莫名心虛。
10
我搖搖晃晃地爬到上鋪,困但是睡不著。
從認錯人開始,樁樁件件尷尬的事情在腦海中鋪展開來。
謝謝,腳趾已經摳出了芭比夢幻城堡。
哦!偉大的腳趾。
我摸出手機,隨手發了一條朋友圈:「本人視力近瞎,10 萬包郵出。」
剛剛發送成功,手機就接連振動了幾聲。
室友 1——【十萬一出嗎?出報警了。】
姐——【鴨頭,你在欲擒故縱?叔年紀大了,不懂這些。這 3 塊拿去買東西。】
發小——【錢給我,本座可以當你的眼睛。】
謝靳——轉帳 10 萬
我騰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室友敲敲我的床板:「詐屍了?」
【?】我沒有收,顫顫巍巍發去一個問號。
【我下周五有比賽。】
【下午三點籃球場。】
【可以來看嘛?當我的眼睛。】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我沒敢點,怕自己出現在國家反詐中心的頭版頭條上。
抱著虛飄飄的十萬,我漸漸有了睡意。
睡前,腦海中擠進的最後一絲念頭是——看來,謝靳沒出事。
我睡得昏天黑地,夢裡,謝靳穿著我的高中校服,拖著撕扯的膝蓋質問我,為什麼不來看他的比賽?
從夢中驚醒,我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
昨天謝靳發的消息,我沒回。
看著沉寂下來的對話框,我反而有些心慌慌的。
夢境,應該是相反的吧。
11
宿醉醒來,我去了一趟實驗室溝通實驗進度。
過兩周,實驗就可以步入正軌了。
「爹,給我帶點感冒藥,栓 q。」室友發來信息。
他都這麼叫了,我也剛好順路去校醫室。
我大喇喇地直奔屋裡,剛推開門,就看到了夢裡的那張面孔。
林姐正低頭燙著毛巾:「正好你來了,替我敷一下,我去收個貨。」
我還沒反應過來,林姐已經把毛巾遞到我了手上。
毛巾熾熱滾燙,我左手倒右手,挪到了謝靳面前。
我半蹲下來,找到左腿膝蓋上發紅的位置,將白色的毛巾覆了上去。
「你都這樣了,明天還要比賽?」
「所以,明天你來嗎?」
我抬頭,正對上他的眼眸,堅定深邃,還帶著幾分期許。
和那個戴著銀色項鍊的「靳哥」判若兩人。
就在這時,林姐風風火火地走進屋,錯位看來,我正以曖昧的姿勢蹲在謝靳的雙腿之間......
「呦,耽誤你們搞對象了?」林姐狗嘴裡就吐不出象牙。
謝靳瞬間就紅了耳尖,腿不自然地縮了回去。
「別瞎說,忙你的。」我把毛巾扔給林姐,大步走了出去。
救命,母單二十多年,最近是捅了什麼桃花窩?
夢裡糾結了一晚上,第二天頂著烏青的黑眼圈去了籃球場。
12
天公作美。
我像瓜田裡的猹一樣到處亂竄。
混跡在薛俊那替我姐傳話。
聽到場上歡呼後,又跑去替謝靳加油助威。
我簡直比打球的還累。
賽程過半,我找了個角落盤腿休息。
我抬頭,越過層層人群的間隙,看到謝靳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晶瑩的汗珠從脖頸間滑落,眼尾泛紅。
膝蓋上的膏藥出現不規則的褶皺,被汗水浸濕後像張揚飛舞的千紙鶴。
我盯著他的膝蓋出神,目光上移時,被他的雙眸逮個正著。
每次,謝靳總能準確地在人群中捕捉到我的眼睛。
進球後的第一次回眸,他都在找我嗎?
網上說,男生投籃後,會率先看向自己喜歡的人。
那個徒手打斷別人兩根肋骨的謝靳。
領著一群小混混,靠在牆角抽煙的謝靳。
帶著傷依舊堅持上場比賽的謝靳。
每次投球後,在人群中尋找我的謝靳。
人影憧憧,在眼前交疊的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他?
他歪頭,又指了指我手中的水。
算了,看在沒人給 MVP 送水的分上,我親自跑一趟吧。
盤坐的腿有些發麻,我掙扎著剛要起身,飛來一個旋轉的黑影。
「砰」的一聲,剛好砸在了頭頂上。
救命,我一生積德行善,我還沒有讀研究生,我還沒有談過戀愛啊。
我側躺在發燙的籃球場上,暈過去之前,看到遠處跑來一個慌張的身影。
13
再次醒來時,校醫院內空無一人。
我扶著額頭,一步一挪地去裡屋找水喝。
剛推開門,就看到一個赤裸上身的男生,背對著門口坐在病床上。
「醒啦?」林姐率先看到了我。
謝靳緊接著轉過身來,下床查看我的額頭:
「還疼不疼,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剛清醒過來,腦子還是一片混沌,只是愣愣地指了指他赤裸的上身。
蛙趣,這胸肌,大!男菩薩啊!
這要是發到抖音上哄小哥哥小姐姐背單詞,不得火死!?
我摸了摸後頸轉過身去,林姐在旁邊看破不說破。
「正好,你幫我給他上個藥,我去看看外邊那個。」
又來?
謝靳後腰上有一道幾公分的擦傷,傷口不深,但看著有些駭人,周圍的沙礫已經清除乾淨,就等上藥了。
我咽了咽口水,讓他轉過身去。
「林姐說過雙氧水會有點痛,你忍一下啊。」
謝靳轉過身,紅暈一直蔓延到了脖頸。
藥水微涼,他止不住微微戰慄,我的手也跟著抖了起來。
這緊緻的後背......誰能不緊張?
我深吸一口氣,岔開了話題:「今天病人還挺多的。」
「嗯,薛俊病了,你要去看他嗎?」謝靳轉過身來,濕漉漉的眼眸緊緊盯著我。
他怎麼也在這裡?
我不過疑惑了三十秒,就全被他看在了眼裡。
他轉過頭,忽而開口:「沒事,你去看他吧,畢竟感冒可是大事,我這小傷口不著急。」
我望著幾公分的「小傷口」,猶豫著棉簽到底要落在哪裡。
「我來吧。」林姐雙手插在白大褂里,頭髮攏得乾淨利落。
還得是我林姐。
我剛側過身,就看到了跟在她身後的薛俊。
他也是剛從球場下來,將手中的熱水遞給了我:「喏。」
林姐搖頭「嘖」了一聲:「行了啊,頭上的傷不嚴重。」
我接過水,咕咕灌了下去。
林姐上完藥,轉頭去外屋取藥:「傷口不要碰水,藥按時塗。」
畢竟是因為我受傷的,我狗腿似的付錢拿藥,忙完時,發現薛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蹤影。
14
林姐把我們轟出醫務室後,我死死揪著謝靳後腰上的衣服,走在他身側。
「林姐說包紮容易粘連傷口,你睡覺的時候就趴著吧。」
我姐這三年沒少生病,我跟著林姐,大小也能當個小助手了。
謝靳個子很高,明明是我抓著他的衣服,遠看卻像他在遛狗。
他奶奶的,老子要跟你們這些 190 的拼了!
「百多邦軟膏塗在傷口上。」
「嗯。」我 180。
「生長因子凝膠等結痂之後再塗。」
「嗯。」180。
我原地立定,他被我牽著,也只得停下來。
「需要我幫你上藥嗎?」
期待,但無言,像奶奶家養的大金毛。但我是 180。
「......好了,知道啦,你 180。」他忽而拖長聲音,揶揄道。
我......我大驚失色。
「你怎麼......我......」
「是的,你剛剛說出來了。」
「算了,你今天贏了嗎?」我微仰頭問他。
「贏了,你來看的每一場,我都會贏的。」
天色漸暗,他站在林蔭的深處。
和我枯燥求學生涯中曾經憧憬過的那個少年,驟然重合在了一起。
他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