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秦晚不知道發什麼神經。
開始主動約見我,約我出門打籃球。
來我家跟我聊天,包里還裝著我愛吃的甜品。
雖然愛吃,但我只吃兩口,為了保持身材。
秦晚怪我浪費,拿起我吃剩的千層蛋糕吃起來。
我看著他毫不嫌棄的樣子,愣怔了。
某種莫名的情愫,開始在內心瘋狂滋長。
最初讓秦晚假裝男朋友,只是為了演戲。
除了想氣死林卉,最重要的目的是噁心我爸和林家,讓我爸打消我和林卉聯姻的念頭。
可演著演著我自己也糊塗了。
我開始期待跟他見面,故意穿他的衣服。
假裝生病,看著他給我買藥忙出一頭汗。
我入戲了。
卻不知道秦晚對我的好,只是因為他善良。
僅此而已。
那天游完泳回到臥室,我正換褲子。
秦晚冷不丁從背後抱住我,驚呼道。
「哎,居然是粉色小豬內褲,給我穿。」
我裸露的後背,觸碰到他堅實滾燙的胸肌。
一瞬間,一股電流遍布全身。
我渾身戰慄了一下,心臟狂跳起來。
「起開,你占我便宜呢。」
「你咋知道,我就是來占你便宜的。」
我們拿起枕頭瘋狂打鬧。
狂放的笑聲從臥室傳出來,在別墅里迴蕩。
那應該是我人生中笑得最真實的一次。
忽然,秦晚的笑聲戛然而止。
我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林卉。
林卉微微睜大眼眸,愣住的時間比我還長。
我故意沖她一笑,裝模作樣地拉秦晚去換衣服。
「老公,換衣服去啊。」
誰知秦晚冷冷撇開我的手,頭別向一側,眼中滿是濃重的怯意和恥辱。
我一下僵在原地,內心一閃而過的刺痛。
當我換好衣服從洗手間走出來時。
林卉跟秦晚坐在沙發上聊天。
秦晚披著外套,溫柔地撩撥林卉的髮絲。
林卉害羞地往後縮了縮。
見我進來,林卉慌亂地站了起來。
秦晚撤回手,淡淡看我一眼,起身進了洗手間。
我勉強止住難受,坐上沙發,挑眉看著林卉笑。
「慌啥,坐啊。」
內心,某種酸澀和無奈開始蔓延。
我仰靠在沙發上,苦笑了一聲。
我知道,男女主間的宿命感就像磁鐵的南北極。
只要相見,就會互相吸引。
無論我如何負隅頑抗,都是徒勞一場。
可我心裡,為什麼會有一點不甘心呢。
10
後來,秦晚再也不願來我家了。
我發去的消息也很少回。
我那些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搭訕,死魚一樣躺在聊天窗口裡,醜陋又可笑。
其實,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我和秦晚交往的事,我爸和林家都知道了。
可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整天都想見秦晚。
想看他打完籃球後,大汗淋漓地喝我拿給他的水。
仰起頭,汗珠順著脖頸滑入衣領,凸顯出淡淡的胸肌曲線。
察覺到內心的想法時,我突然想扇自己一巴掌。
真是噁心。
可我還是忍不住去了秦晚學校。
晚課結束後,秦晚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清瘦俊秀、一米八幾的他,那麼顯眼。
秦晚見我在教學樓門口等他,顯然怔了一瞬。
我按捺住內心的悸動,若無其事地走去搭他的背。
「咋,幾天不見,不認識我了?」
他的眸光微冷,後撤一步躲過了我的手。
我的手僵在半空。
下一秒,他看著我身後綻出一個溫柔的笑。
我回過頭,眼眸不自覺地微微睜大了,是林卉。
林卉身穿白裙,緩緩走到了秦晚身邊。
我剛才那些小手段,她都看見了。
林卉笑著跟我說話。
我臉色慘白,好像聽不見了。
奇怪,我使勁地聽也聽不見。
眼前的世界逐漸模糊扭曲,像一個噩夢亂成一團。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等醒來時,我正躺在臥室沙發上。
陽光透過窗簾暖暖灑在我身上,已經正午了。
我打開手機,滿屏是秦晚的未接來電和消息。
【陸展,你沒事吧!
【你在哪,你來學校找我吧。
【我有事找你。】
11
看到消息的一瞬間,我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去秦晚學校的路上,我嘴角泛著淺淺的笑意,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現在想來,自己還真是個小丑。
進學校後,路上的學生都用異樣的眼神看我。
男生玩味,女生鄙夷,好像我是個偷雞摸狗的賊。
秦晚站在樹下面等我,陽光碎金般灑在他肩頭。
我快步跑過去,長臂一攬抱住他的肩。
「咋,急著找你爹有啥事?」
他把我的手從肩上推下去。
第一次,我在他眼裡見到了深深的嫌惡。
「陸展,至於嗎?
「我幾天沒理你,你就做這種事。
「我導師讓我噁心,你也好不到哪去!」
……
我蒙在原地,像被人扇了一耳光。
渾然不知他在說什麼。
秦晚惱怒地看我一眼,轉身離去。
我追上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秦晚,你沒病吧?突然沖我發什麼神經啊。」
秦晚掙開我的手,睥睨我一眼,滿臉不耐。
「怎麼,我罵錯了嗎?
「難道不是你在論壇說你包養了我嗎?」
我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秦晚漠視著我,語氣里滿是嘲弄。
「我知道,你有錢你不怕。
「可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我眸色瞬間猩紅,一拳打在秦晚臉上。
「你大爺的!」
秦晚唇角滲出紅色的血絲,看我的眼神陡然狠戾。
那天黃昏,我們像兩隻紅眼的瘋狗,在教學樓下拳打腳踢。
上來勸架的保安莫名挨了兩拳後,不敢靠近了,任由我們撕咬扭打。
我們打得精疲力盡,鼻青臉腫。
最後,秦晚被他同學攙扶走了。
我仰面朝天,躺在柏油路面上痛得直喘氣。
沒人管我,路過的學生把我當笑話拍了下來。
我強忍疼痛,睜開腫脹烏青的眼皮。
視線中,紅霞在天際漫天燃燒,血色一樣。
我諷刺地笑出了聲。
我啊,還真是條人人厭棄的喪家之犬呢。
我捂住肚子,艱難地撐地爬起來。
給我那幾個混混兄弟打去電話,惡狠狠道:
「喂,都滾出來,老子今晚要殺人!」
12
那天晚上,我在酒吧徹夜買醉,骰盅搖了一整晚。
第二天凌晨,伏在馬路邊吐得天昏地暗。
吐完後,我倚著樓梯破口大罵起來。
「秦晚,你大爺的。
「他們看不起我就算了,你他媽的也這麼對我。」
我摔碎了手裡的酒瓶,瓶口玻璃鋒芒,像把刀。
兄弟們聞言湊了上來。
「陸哥,秦晚誰啊。」
「他丫的敢欺負你,我們幫你弄他。」
我醉醺醺地站起來,手一揚。
「走,弄他!」
淡淡晨光中,我載著四個花臂戴金鍊的混混,開車直奔秦晚宿舍。
冷風從窗戶灌進來,開了一段路後,我酒醒了。
秦晚的臉浮現在我眼前,那麼溫和平靜。
我想起了他第一次陪我的那個晚上。
車在路邊停下了,一根煙後,我調轉了方向。
巷子裡,兄弟看著我抓來的高中生黃毛,疑惑道:「陸哥,這就是你說的秦晚?咋這嫩啊。」
黃毛不是個善茬,不知何時從兜里掏出一把刀。
寒光一閃,我抓他的手當場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我一腳把他踹到地上,指著他吼。
「這丫的就是秦晚,給我打!」
13
接下來的七天,我失聯了。
再拿到手機時,螢幕上全是秦晚的未接來電。
我眼神淡漠,平靜地拉黑了他。
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還是不要頭鐵了。
上一世的林卉是,這一世的秦晚也是。
消失七天後,我回到家,家裡一切如常。
保安對我視而不見,繼母抱著貓冷冷走過。
餘光白我一眼,好像在說我怎麼沒死外面。
我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臥室。
拿出碘酒給手背上的傷口消毒。
門吱呀一聲,陸芸芸的頭探了進來。
「陸展,你居然沒死?」
我冷冷收回視線,沒心情搭理她。
陸芸芸推開門,高跟鞋篤篤走到我面前。
彎腰看著我的傷口,幸災樂禍道:
「嘖嘖,真慘啊。」
說完,她大搖大擺坐上沙發,鞋搭在茶几上。
「你還不知道呢吧?
「你不在家的這幾天,秦晚天天來找你。」
聽見秦晚兩個字,我手上的動作一滯。
陸芸芸撲哧笑了一聲,悠悠地說。
「秦晚還真是好騙。
「我跟他說你死了,結果他今天還真不來了。」
我直視陸芸芸,眼神冷漠如寒鐵。
「那篇說我包養秦晚的帖子,是你發的吧。」
陸芸芸眼裡閃過一絲心虛,繼而理直氣壯道:
「是我又怎麼樣,爸那邊也是我說的。
「哼,等爸回來了,我看你還狂什麼。」
我站起身,走到陸芸芸面前。
陸芸芸仰起下巴,神色傲慢。
下一秒,她悽慘的尖叫聲劃破了整座屋子。
我垂眼,看著她滿臉紅棕色的碘酒,嗤笑一聲,走了。
別墅外,我給秦晚打去電話,聲線冷淡。
「找我有事嗎?」
即便我裝出一副心如死灰的態度,即便我痛斥了自己一萬遍,但秦晚的聲音傳過來時,我還是渾身止不住地戰慄,四肢百骸漫過一股電流。
秦晚約我在咖啡館見面。
電話掛斷後,我感到內心某種情緒死而復生。
我開車來到咖啡館,站在門前深呼吸了好幾次。
然後推開門,走入店裡。
一道鈴聲劃破靜謐的氣氛。
秦晚抬眼看我。
我身體一僵,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我看見秦晚身旁坐著一個女生。
黑髮如瀑,落在白皙柔美的肩頸上。
14
我坐到了秦晚和林卉對面,神色有些恍惚。
林卉微笑著,推過來一杯咖啡。
秦晚目光灼灼地看我,面色凝重。
「我導師兒子被人打進醫院了。
「是不是你乾的?」
我抬眼看著他凝神半晌,氣笑了。
天天跑到我家來找我,原來就為這事?
我把左手傷口藏到桌下,嗤笑一聲。
「少自作多情了。
「你都爽約了,我還管個屁的閒事。」
秦晚辯解道:
「我可沒說過爽約!」
我輕飄飄看一眼林卉,意味深長道:
「是嗎?
「爽不爽的我已經不在乎了。」
一旁的林卉唇角抿得發白,拳頭捏緊在桌子底下。
我站起來,手插著兜,悠悠地往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林卉擔憂的問詢。
「陸展,聽說陸叔叔下午就到家了?」
我頭也不回,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他要打就打,要殺就殺,怕個屁。」
現在的我,還有值得在意的東西嗎?
幾個小時後,我在酒吧接到了我爸的電話。
他語氣冷漠,命令我回家。
回到家已經是黃昏,我爸和陸芸芸的歡笑聲隔著客廳大門飄蕩出來。
薄暮冥冥,我在門口站了很久,才推門進去。
笑聲在我走進去的一瞬間,戛然而止。
數雙眼睛冷冰冰地落在我臉上。
我爸臉色當場變了,冷冷轉身。
「跟我過來。」
陸芸芸和她媽坐在沙發上滿臉譏笑,等著看好戲。
我跟在我爸身後。
我以為他會讓我去洗手間跪搓衣板。
沒想到,他推開了自己的書房。
他坐在主位上,抿一口茶,扯著嘴角笑起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對我笑。
15
我如坐針氈,不自然地扭動了一下。
「爸,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我爸蹺起二郎腿,似笑非笑地說:
「兒啊,爸不是迂腐的人。
「你若真的不喜歡女生,爸也不逼你。
「只是你也知道,咱家這幾年收益是越來越差。爸不求別的,只希望你能和林卉結婚,好讓林家救咱一把。到時候,你私底下愛怎麼玩就怎麼玩,爸絕地不插手。」
我平靜地望著我爸。
「還有呢?」
以我對他的了解,這點要求還不足以讓他這麼和顏悅色。
我爸肥大的臉頰油膩膩地笑起來,說。
「這兩年我身體不行了。
「公司呢,我準備交給你來管。
「你好好學,以後好好輔佐你妹妹。」
我眼眸漆黑,唇線繃成了一條直線。
我爸斂起笑容,臉色緊繃地盯著我。
「爸知道你懂事,肯定會答應的,對吧?」
我抬眼,平靜地看著我爸。
這麼多年來,這是我第一次認真打量他。
他仰靠著座椅,臉頰肥厚,膀大腰圓。
原來我一直期盼得到的父愛,就是這麼一個男人。
我一點點克制內心的顫動,卻仍諷刺地笑出了聲。
我直視他的雙眼,勾唇輕笑,戲謔道:
「爸,放心吧,我答應你。
「畢竟有你這麼個混帳爸,也是我活該。」
我爸怒目圓瞪,揚起手,響亮的巴掌聲響徹書房。
我當場砸碎了他桌上價值千萬的古董花瓶。
我爸氣血上腦,差點暈過去。
他掄起掃帚把我從書房打到客廳,又打出大門。
「你給我滾,以後別想再花我一分錢。
「你個白眼狼,要不是我撿你回來,你早跟你媽死在出租屋裡了。那個賤女人,以為生了個兒子就能拿死威脅我,我呸!
「我告訴你陸展,你就是我陸某的私生子,我厚待你這麼多年,不讓他們說閒話,現在讓你替我女兒管理公司你還不樂意了?怎麼,難道你還想分家產?你做夢。」
大概,有幾十秒的愣怔吧。
我站在原地,面容呆滯,唇色逐漸蒼白。
原來,我才是那個私生子啊。
過往的畫面潮水似的湧入腦海,繼母的輕蔑、我爸的冷淡、保安的輕視……
原來如此,一切都說得通了。
我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戰慄顫抖。
我是在壓抑想揍死面前男人的衝動。
陸芸芸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愣了一瞬後,她震驚而興奮地衝過來,把手裡的奶茶砸到我臉上。
「呸,讓你昨天潑我,還給你!」
啪的一聲,乳白色液體從我頭頂傾瀉而下。
我眼色瞬間暗紅,像只野獸,抬起腿狠狠一腳。
陸芸芸一聲慘叫,飛了出去。
16
我爸慌忙地扶起陸芸芸。
陸芸芸摸了摸鼻子,滿手的血,撕心裂肺哭起來。
他氣得渾身發抖,抄起廊下的花瓶向我衝來。
幾步的距離,他冷靜了下來,惱怒地瞪著我。
「我怎麼會生成你這種不要臉的兒子?
「你媽是小三,你就喜歡男人。聽說你還找混混去學校打人,還被抓進拘留所關了七天?丟不丟人啊你Ṭû³,現在京圈誰不把你當笑話講。
「指望你跟林家聯姻,我還不如指望一條狗。」
身後傳來一重一輕兩串腳步聲。
我微微側身,看見秦晚和林卉站在路燈下。
秦晚僵在原地,眼底的情緒劇烈地一顫。
我爸的話他全聽到了。
不過聽到還是沒聽到,都不重要了。
我爸拿著花瓶往大門一指,橫眉怒目。
「你給我滾!」
林卉快步走上前拉住我爸。
「林叔叔,您消消氣。」
我收回視線,淡淡地看向我爸。
「你女兒是個壞種,你是個混帳。
「這個家確實不是我該待的地方。」
我爸紅了眼,花瓶破空向我的頭砸來。
我站著一動不動。
一個身影衝過來擋在我了我面前。
熟悉而炙熱的氣息撲入我的鼻腔,是秦晚。
我的身體爆發出一股力量,狠狠推開了他。
「滾啊!」
老子不要你來充好人。
昨天還嫌我噁心,現在又來裝什麼。
讓我死,讓我一無所有地死好不好?
一聲玻璃破裂的巨響,我身體猛地搖晃了一下。
溫熱的液體從我額角流下,我向後倒去。
秦晚慌張地將我整個人抱住,滿臉揪心地喊。
「陸展?陸展!」
秦晚的臉貼得很近,在我面前一點點扭曲模糊。
我眼皮半睜,意識逐漸遠去。
……
醒來時,映入眼帘是很低矮的天花板,觸手可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