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走不出來,他爹的!還一副隨時準備黑化的樣子!】
【這一年他像瘋了一樣,每天睜眼是你閉眼還是你,有事沒事就跑到你墳前去小聲地自言自語,有時候說著說著就抱著你的墓碑睡著了。】
【我以為再等等就好了,他總會忘記你的。結果…..
【今天是江辭和女主訂婚的日子,女主逃婚就算了她自己另外有CP,可是江辭也遲遲沒有出現,你猜為什麼?】
我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猜,就聽系統道。
【他不知道發的什麼神經跑你墳前去割手腕玩兒!幸好他父親及時趕到,不然他跟你那座空墳死在一起了可能都沒人知道。】
【我就搞不明白了!】耳邊的機械音暴跳如雷。
【訂個婚是影響他為你守身如玉了嗎?他這麼激動!】
【我那麼大一個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的男配!沒有了!都是因為你走了。】我清了清嗓子:「所以你把我拉回了書里?」
【江辭這邊出了問題,按照規定,作為任務者,宿主你得負責善後。】…很奇怪。
依照我這副萬事只求利己又怕麻煩的性格。這麼突然地被拉回了書里,又被要求「善後」。
我卻根本沒有一絲不耐煩或者不願意的情緒。
只是眼前放電影一樣閃過江辭低垂著眉眼跪坐在我墓碑前,固執而又偏執地不肯離去的樣子。心尖兒上莫名地被什麼東西拉起一絲尖銳的疼痛。
我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
過了一會兒,想問問系統江辭現在在哪兒。人群卻突然一陣騷動。
無數人默契且八卦地幾乎同時抬眼看向了同一個地方。我聽見有人聲音很小地低呼了一句。
「江辭來了!」
很快有人附和他:
「誒,還真是。我還以為今天訂婚的兩位主角是一位也不會到場呢,畢竟現在年輕人不都嚮往自由戀愛嗎?哈哈哈,不過到底還是來了一個啊!」
我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沒來由地有些緊張。
頓了兩秒,才緩緩轉過頭,向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可視線還沒捕捉到江辭所在的位置。
我就突然感到眼前一暗,陌生的暈眩和黑暗一齊涌了上來。像是快要暈倒的前奏。
我身形不穩,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蹌一步,抬手扶住了桌角。
腦子裡系統的機械音愉快里透著一絲幸災樂禍:
【手裡的那杯酒你剛才喝了,對嗎?忘記告訴你了,酒里有迷藥,是本系統使用了特權特意為你安排的。】
我扶著桌子咬牙:「你大爺..系統四平八穩:【我是為你好。】【久別重逢。破冰最好的方法是先製造一些肢體接觸。】
「你..!我氣得腦子更暈了,還扶在桌角上的手用力得連骨頭都在響。張口又想罵人,膝蓋卻先一步軟了下去。
眾目睽睽之下。
眼看著就要很沒形象地跪倒在地上。但那很丟人的一幕終歸沒有到來。有人搶先一步,在我栽倒之前,眼疾手快地一把把我摟進了懷裡。
「江.…
我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但眼前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可那個懷抱冰冷又熟悉。我不用眼睛也能確定,現在抱著我的人是誰。
6
系統不愧是系統。連給我下的迷藥也這麼奇怪。
我倒進江辭懷裡後,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能說出來,沒過幾秒鐘就徹底陷入了幾乎完全看不見也動不了的狀態。
但意識竟然還是清醒的。
於是我清晰地感覺到江辭把我打橫抱起來,讓我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然後就轉過了身,一言不發地邁步往外走去。
仿佛他此刻突然出現。
就是專程為了要帶走我這麼個人。
四周開始不斷傳來儘管被刻意壓低了但還是無法忽視的竊竊私語的聲音:
「自己的訂婚宴來遲了這麼久,都不解釋兩句就這麼走了嗎?江家到底還有沒有規矩?」
「沒規矩的可不止江家,他的那個訂婚對象,孟家的大小姐不也沒來嗎?就連這兩家的長輩也沒一個到場的,我看現在逃婚都快成豪門的時尚單品了。」
孟家大小姐——孟枕月——原書女主角。她當然是不會來的。
按照劇情軌跡,她現在應該已經遇上了原書男主,兩人正一拍即合合計著怎麼搞事業,順便談個不分手的戀愛呢,哪有空來敷衍這邊的包辦婚姻。
我在江辭懷裡,安靜地聽著旁邊賓客的議論聲。
沒想到下一秒他們卻注意力一轉,話題拐到了我身上:「不是……等等,江少爺這……懷裡抱著的那個人是誰啊?」「不知道,不太看得清長相啊..」
「貴圈也太亂了吧!江孟兩家的訂婚宴,女主角不出現,男主來了,然後抱著個男的走了?」
聽到這句話的江辭腳步略一停頓,騰出一隻手把我的腦袋用力往下按了按。
我的臉立刻嚴絲合縫地貼緊了他胸口。這下別人更看不清我長什麼樣了。但是他爹的我也快要喘不上氣了!
幸好儘管闊別已久,江辭身上的氣息並不令我感到陌生。
縈繞在鼻端的柑橘調香水味反而催生出某種沉靜又安心的情緒。行走間衣料摩擦,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我鬼使神差地費勁抬了抬已經沒什麼力氣的手,稍微提腕,抓住了江辭的領口。
他呼吸似乎在那一瞬間停滯了一下。
下一秒,略帶遲疑的聲音響起:
「你.…是醒了嗎?
「要是沒事了,就自己下來走,行不行?」
我沒動靜。
他回以一聲輕笑:
「我放手了?」
這小子,故意試探我是不是真的暈了?
我有事!
系統剛現場給我下的迷藥那勁兒還沒過去呢。天知道我剛才光抬手那一下就費了我多大的力氣。由於生怕江辭真的一個不順心就把我撂地上不管了。
我沒再敢亂動彈,專注地在他懷裡裝死,沒過多久,竟然就真的睡了過去。意識徹底陷入黑暗之前。
我有些跑偏地想。
十幾年前剛被我撿到的時候,那麼弱小脆弱可憐的江辭。這些年磕磕絆絆的,竟然也被我拉扯到這麼大了。都能把我抱在懷裡走路連氣兒都不帶喘一下的了。
我可真特麼牛逼啊!我!
7
我本名叫江殷,打小就是個孤兒。我沒有來處,沒被愛過,也不會愛人。長大以後。
我就把人民幣視作我的此生摯愛。
於是後來為了錢,我綁定了現在這個神神道道的系統,接下它給的感化反派任務,進入了江辭所在的世界。
穿進書里以後。
為了避免我和書里的更多人物產生牽扯和聯繫,系統給我安排的仍然是一個孤兒的身份。
連名字也沒改,還是叫江殷。
第一次見到江辭那天。
天空灰濛濛的,在下小雨。
花草傾斜,路面也被浸濕。
一輛跟低調毫不沾邊的黑色布加迪碾碎了水面倒影,停在了離我不遠的地方。接著后座車門被人打開,一個什麼東西被人從車裡扔了出來。
我又偷偷走近了些,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麼東西。
是一個人。
一個瘦弱的小男孩。
被人從車裡扔出來以後,就可憐兮兮地蜷縮在地上,把自己團成很小的一團。雨水淅淅瀝瀝,很快把他全身都打濕了。
系統在這時叮了一聲,在我腦子裡補充人物介紹:
【那小孩兒就是反派他小時候。你的任務對象,江辭。】
它話音剛落。布加迪的車門第二次被人打開。
一個穿著很考究的男人從車上下來,幾步走到江辭跟前,抬腳就照著他心口的位置一腳踹了過去,江辭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擋了一下,我似乎都能聽到一聲沉悶的骨頭斷裂聲。
江辭那張剛剛在泥地里摔得髒兮兮的小臉瞬間變得煞白。
而男人只是冷笑了一聲,緩緩在江辭面前蹲下,然後單手掰過了他的下巴:「你這張臉,長得實在太像你的母親了。
「真是令人…見之生厭啊!」
「滾得越遠越好,聽到了嗎?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否則….」漫天雨幕里,年輕的男人笑得甚至有些瘳人:
「否則,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對你做出些什麼事情。」放完狠話,他收回手,轉身便上了車一把甩上了車門。黑色布加迪踏過滿地積水,揚長而去。
系統又叮了一聲:
【他就是江斯遠,遠安集團總裁,江辭的生父。】
【作為本書反派黑化的主要原因之一,他的親爹江斯遠,喜怒無常,精神失常,發火從來不需要理由。江辭小時候被他囚禁、虐待、打罵、羞辱,那都是家常便飯了。】
【宿主,你以後遇到他也小心點兒,就算任務失敗,也比丟了小命強啊。】
的確狠心。
這麼冷的天,江辭身上就只穿了件單衣,渾身是傷,孤零零的,被人扔在了路邊。
如此冷漠的上位者。
死一個孩子。
於江父而言,和死了一隻螻蟻,不會有什麼區別。
哪怕那渺小可憐的螻蟻其實是他的骨血。
我看著江辭,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那個孤立無援地站在福利院門口,被迫一次
次地聽「拒絕領養」的回覆的自己。
於是我走過去,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他摟進了懷裡。
那具小小的身軀在我的臂彎里顫抖。
我摸了摸他的頭髮,放輕了聲音,跟他說:「我是哥哥,你跟哥哥走好不好,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江辭抬起眼睛,像剛出生不久的小貓一樣抬手在空中亂抓了幾下,最後攥住了我的衣領,仰頭看向我。
他眸光混亂,意識也不似很清醒,可過了很久之後,還是聲音很小地叫了我一聲:
「哥哥。」
我把江辭帶回了家。
出於完成任務的現實需要。
我對他好得簡直不是親爹,勝似親爹。
對待他時的絮叨程度偶爾連我自己都覺得牙酸:「別總站在門外吹風,會頭疼。「下雨了,晚上不要自己回家,等著我來接你。
「不許沒大沒小的,沒人的時候也得叫哥。「把牛奶喝了,再睡不著就叫我….給你唱歌。」
我都沒想到我對人還能有這麼溫柔的一面。連繫統偶爾冒出來都要稱讚我一句盡職盡責。而江辭也的確是個很乖巧的小孩。他面對我時一向既聽話又順從。
完全看不出一點以後會長成反派的苗頭。攻略任務比我想像中要順利得多。
日子一天天平穩滑過。
一直到江辭十八歲那年。
江父人到中年,突然開始思念起自己早亡的妻子。他近乎瘋狂,替身找了一籮筐。
可是人死了就是死了,別人再像她……也都不是她。人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兜兜轉轉繞了好大一個圈子,他想起自己還有一個被自己扔掉了好多年的兒子。那是她唯一的血脈。
他於是把江辭接回了江家。由於江辭的堅持,還把我一起捎上了。江父常年居於高位,疑心重,又熱衷於施壓於人。
從住進江家別墅的那一刻起。
我和江辭就一直生活在江父無孔不入的嚴密監視之下。
出入都有限制、去向要提前告知、回到別墅以後,除去必要的工作和學習,不允許使用任何電子產品。
我和系統偶爾湊一塊兒閒聊。
還擔心過好不容易給養好了的江辭,會不會被他親爹給鬧出什麼心理問題。但好在是沒有。
他只是比以前更黏我了而已。要不是還得出門上學。
這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我待在一起。他甚至還要求晚上要和我一起睡覺。
當然……江辭第一次半夜跑到我房間,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我十分果斷,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不行。」
「為什麼不行?」
房間裡只留了一盞床頭燈,光線很暗,江辭半蹲在我床邊,眼神充滿希冀。而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很容易就能注意到他利落的下頜線條和凸起的喉結。
不合適了。
我抱著枕頭往後退了退,不太自在地移開目光。過了好一會兒,色厲內荏地反問他:「你都多大人了還要跟我睡在一起?
「趕緊回去。」
可江辭不僅沒有回去,反而湊得更近了一些。
他抓過我的手,毛茸茸的腦袋在我的手心裡緩緩地蹭了蹭。「以前我們不是一直睡一起的嗎,為什麼現在就不行?」
「以前是以前,以前那是你還小,再說那會兒家裡地方也不大啊….…你給我回去!」
江辭動作愈發過界,甚至有那麼一秒,他觸感溫潤的嘴唇輕輕擦過了我的指尖。
明明只是極其微小的動作,我卻驟然間感受到了頭皮發麻的感覺,於是連嗓門都瞬間大了點,絲毫沒留情面地趕他走。
江辭愣了一秒,慢慢退開了:
「對不起。」但他還是沒有轉身出門:
「可是我怕黑。」
窗外應景地划過一道閃電,隨即驚雷炸響。要下雨了。
我清了清嗓子,莫名其妙地問了他一句:
「現在晚上還會睡不著嗎?」
「會。」
「那你跟我一起,」我停頓了一下,「就能睡得著了?」江辭點了點頭:
「嗯。
...好吧。」
我嘆了聲氣,最終妥協:
「你上來。
「安靜點睡覺,不許動手動腳。」
然後江辭就很高興地爬上床,輕輕地躺到了我旁邊。
一夜風平浪靜。
天亮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