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怎麼說行不行,勇敢的小羊快給我讓讓路吧,我還著急吃飯呢。」
許瑤才想邁進裴明昭的辦公室,可忽然想起來。
在她那個視頻火了之後,裴明昭和許瑤,連帶著我們這個實驗室,都被小小的網絡暴力了一通。
而現在,沒有獲准,許瑤進不去裴明昭的辦公室。
可我不知道那個勇敢小羊怎麼想的,竟然把便當盒塞到了我手裡,說:
「裴師兄心疼我遭受網絡暴力,在實驗室不敢和我太親近,但我實在不放心裴師兄餓肚子,既然這樣,就麻煩湘儀姐把這份便當送去給裴師兄吧。」
手裡莫名多了個 hello Kitty 的便當盒,我看著許瑤,很真心地問候了一句:
「你有病吧?」
還不等我把這個燙手盒子甩出去,就見裴明昭的辦公室門打開,裡面除了裴明昭之外,還有幾個領導。
裴明昭的臉色原本不怎麼好看,可在看見我手裡提著的那個便當盒時,忽然就放了晴。
他走到我面前,接過我手裡的那個便當盒,開口說:
「……季湘儀,算你有點良心。」
想起我之前也曾經一天不落地給裴明昭準備午飯便當,我意識到裴明昭可能是誤會了什麼。
可還不等我說話,就聽見裴明昭先是客客氣氣地送走了幾個領導。
然後看我還傻傻地站在原地,難得紆尊降貴地拉起了我的手,語氣依然很臭:
「傻站著幹什麼,不是來找我吃飯的嗎?」
我掙開裴明昭的手,指了指一旁目瞪口呆的許瑤:
「你誤會了,便當是許瑤給你準備的,她只是讓我幫忙給你帶進去而已。既然你收到了,我就去吃飯了。」
說完,我本想轉身離開去吃飯,卻被裴明昭從身後死死地攥住了手腕。
他語氣森寒,幾乎是從牙齒間擠出了幾個字:
「季湘儀,你玩我呢?」
5.
吃過一頓飽飯,我正窩在沙發上昏昏欲睡,忽然就被圓圓給拍醒了:
「……你交的實驗報告出問題了,現在領導和裴大神都發飆了!」
我被硬生生嚇醒,才走到裴明昭的辦公室,就看見一張 A4 紙朝著我飛來。
大領導怒氣沖沖,我撿起地上的那張實驗報告。
名字寫的是我的。
科室也寫的是我的。
只是原本滿滿當當的計算結果,現在卻變成了一隻豬頭。
「季湘儀,這就是你交上來的東西?對工作不滿你可以申請離職,何必非要來這套?」
我看著那個豬頭,人都傻了,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荒謬和百口莫辯:
「我交上來的報告不是這個,我……我每次寫這個,都很用心的呀……」
辦公室的門大開著,不少同事都來看我的熱鬧,我繼續說:
「實驗室里我的工作步驟都有留檔,這些對於你們領導層,都是透明公開的,你們為什麼不去看看呢?」
「而且,涉及自己職業生涯的事,我又不是腦子抽了,特意交這個東西來找罵!」
領導余怒未消,裴明昭的臉色也不好看。
許瑤抱著胸在裴明昭的辦公室門口看熱鬧,說:
「這也難怪,誰不知道整個實驗室里,被裴大神罵得最多的人就是你,萬一你故意交這個豬頭上去,就是想故意噁心人的呢?」
我氣得想翻白眼,轉頭把目光轉向裴明昭,說:
「我在完成這個實驗項目的時候,我們兩個還沒……當時你不是眼看著我提交的實驗報告麼?」
這個項目的確是下班後我和裴明昭一起完成的,只要他說上一句話,就能夠真相大白。
可眾目睽睽之下,他卻開了口:
「工作時間之外的事,我不能為你做擔保。」
「有些人既然那麼不小心,那她就不太適合這份工作。」
即使心裡早就知道裴明昭不會為我作證,可聽見他這麼冷漠地說出這個事實。
我還是心裡有些難受。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現在這個尷尬場面就是針對我而設的低端局。
但是,那個人成功了。
我在辦公室里環視了一圈,輕聲說:
「實驗報告被替換是大事,所以我在來的時候,就已經報警了。」
許瑤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我走到她面前,輕聲說:
「我雖然笨,但也從來不會把闖禍當成自己的功勳,有些事你既然做得出來,就一定要承擔應有的代價。」
警察來了之後,把許瑤這個幕後真兇找出來,甚至沒用上半個小時。
實驗室內在短暫的雞飛狗跳之後又很快平靜下來,許瑤被帶走之前哭天喊地地抱著裴明昭的大腿,讓裴明昭保護她。
裴明昭表情複雜地走到我面前:
「……不過是件小事,你何必鬧成這樣?」
我仰起臉,對裴明昭微微一笑:
「現在是工作時間,你不要以我男朋友的口氣跟我說話。」
許瑤被帶走之後,領導和裴明昭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我撿起地上的那個豬頭,說:
「裴明昭說的沒錯,我的確不適合這份工作,既然這樣,明天我就不來了。」
裴明昭的反應出奇的大,在我話音未落時幾乎是吼了出來:
「不行!」
我沒理會裴明昭,只是將那個帶著豬頭的報告輕飄飄地扔進了垃圾桶里,出了他的辦公室。
不管其他同事平常怎麼笑我,今天看見裴明昭明知道我蒙受著不白之冤,卻還是為了許瑤而裝傻時。
看我的目光都滿是同情。
我把手頭的工作交接好,又把我在工位上的所有摸魚神器都送給了圓圓。
圓圓哭得稀里嘩啦的:「你走了,往後實驗室里就只剩我一個蠢蛋了。」
而裴明昭,由始至終都只是在辦公室里沉著臉看著這一切。
6.
下班時,我抱著個大箱子要擠地鐵回家。
誰知裴明昭的車子,竟然就這麼停在我面前。
他的話語裡帶著近乎咬牙切齒的意味:
「上車,別讓我說第二遍。」
車內的氣壓低到極點,裴明昭平復了呼吸好半天,才說:
「你專門跟我對著干?」
我一愣:「我又怎麼惹你不高興了?」
裴明昭的胸腔一股無名火亂竄,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不和我對著干,幹嘛提辭職?季湘儀,你以為失去的工作會和失去的感情一樣,還能找回來嗎?」
我嘆氣,對裴明昭說:
「你抓疼我了。」
裴明昭更是怒火中燒,雖然罵我:「少廢話!」
但還是把手鬆開了。
我揉著被裴明昭攥得生疼的手腕,說:
「你不止一次說過,我不適合實驗室的工作,是不是?」
裴明昭更加不悅:「我只是……」
可這麼被我看著,裴明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的確說過,我不適合干這份工作。
在他的眼裡,我只要出一點錯,就是蠢蛋,笨豬,爛泥扶不上牆。
但是許瑤。
不管出了多大的差錯,都有他在善後。
聽起來很感人,但可惜,裴明昭是我的男朋友,不是許瑤的。
「性格上我不適合實驗室的工作,待遇上我的工資也差不多被你扣光了,至於地理位置,我天天通勤上下班太累了。」
裴明昭的怒氣終於找到了出口:
「那你就搬回我這,我不是昨天晚上就暗示過你了嗎?!」
我問裴明昭:
「搬回你那,然後呢?繼續和你住在一起,看你除了在床上以外任何時刻的冷臉不耐煩麼?」
「裴明昭,搬家太消耗心力了,那種吵完架不等情緒平靜下來,就要在三更半夜被趕出家門的經歷,我再也不想有了。」
裴明昭呼吸一滯。
那天晚上我和裴明昭因為許瑤大吵一架時,我哭得特別傷心,哪怕裴明昭只是簡單地和我說一句對不起也好。
裴明昭沒有。
他只是冷眼看著我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掉眼淚,連一絲心疼也沒有。
我崩潰之下提出分手,行李箱在地上敞開著,衣服和化妝品一股腦地都丟進去,三更半夜的,裴明昭攔都沒攔我。
只是對我說:
「要搬就快點搬,別吵到我睡覺。」
那天晚上我幾乎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乾了,一個人提著行李箱走到天都快亮了,才發現,原來我走反了。
我家在另一邊。
那天晚上的憋悶和委屈在我的胸膛里四處亂竄,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說:
「裴明昭,我之前是很愛你,可再好的情分,也是會傷的。」
「今天辭職這件事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麼,也懶得再問你為什麼明知道我是被許瑤陷害的,也要偏向她說話。我……」
裴明昭突然紅著眼睛說:
「那你為什麼不和我服個軟?」
我一怔:「什麼?」
裴明昭腮幫緊咬:
「如果不是你最近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我今天怎麼可能不管你?如果你早點和我服軟示弱,我……」
裴明昭狠踩了一腳油門:「就也沒這種事了。」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我的思緒清明得厲害,只是淡淡地反問一句:
「我從前找你服軟示弱的時候還少嗎,你是怎麼對我的?」
我剛來實驗室的時候一點也不適應,曾經挽著裴明昭的胳膊撒嬌,他只是冷著臉將我推開:
「是你自己要來找我的,既然這樣,就別和我說什麼委屈。」
我也曾經在實驗出問題時想找裴明昭幫忙,可他卻對我說:
「不好意思,沒有這個業務。」
我用了無數個被他忽略而委屈和崩潰的瞬間,才換來現在的成長。
可裴明昭,卻反過來對我說,他還是喜歡我以前的樣子。
7.
這天之後,我離開了實驗室。
而許瑤被開除的事,被圓圓稍加修飾地發到了網上。
她那頭又蠢又壞的「勇敢小羊」現在徹底被本市的所有工作單位都拉到了黑名單。
至於我和裴明昭。
我決定在家休息幾天,然後就近找一份擅長的工作。
那天之後,我一直都沒聯繫裴明昭。
想起曾經那些因為和裴明昭分手而掉的眼淚,我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