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延知又將杯子放下。
我將大半重量壓在他身上,他手肘撐著飄窗,摟住我的腰,半躺著。
我低頭吻了他。
他扣住我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喘息的間隙里,含含糊糊地說:「真的是茶。」
我道:「因為我晚上還要學習,要保持頭腦清醒。」
謝延知輕笑了一聲:「好掃興的話。」
我的理智又沒有戰勝情感。
我清楚地知道,不要把最脆弱的一面給別人看。
沒人能訴苦的話。
我活著,又好像沒了意思。
我趴在謝延知的肩頭,望向窗外。
秋風掠過,凋零的枯葉打著旋落下去。
擁抱很緊。
我聽見他的心跳聲。
更勝春朝。
16
敞開心扉後。
我好像重生了一次。
身體驟然輕鬆了。
深秋,天氣越來越冷。
謝延知來接我上學。
我順手帶了兩條圍巾下樓,踮著腳給他圍上一條。
粉紅色的。
謝延知一直笑。
「誰看了都知道我有女朋友。」
我爸媽有時候也不理解:「這麼冷,非得騎電瓶車嗎?」
「要不要讓司機接送?」
我婉拒了。
誰都不懂。
電瓶車是定情信物一樣的存在。
許媛受了挫折,變得十分沉鬱。
一直到十二月末,許照回國。
她才死灰復燃。
許照也是偏向她的。
剛回許家時,我安靜內斂,與他沒什麼話題。
他嫌我無趣,不如許媛活潑討喜。
曾經假裝打鬧,和許媛一起把我推下樓。
我也不喜歡他。
許照回國是工作日,我沒去接。
當天晚上的接風宴,我還遲到了。
許照雙手抱胸,睨我一眼,語氣不善。
「靠著男人欺負自己姐姐,真有種。」
我並不生氣。
其實不光是姐姐。
哥哥我以後也是要欺負的。
同樣的話,若是由許媛說出來,肯定會遭到斥責。
但是許照說出來就沒事了。
我爸還得誇他一句清醒,看清了我靠的是誰。
我只是垂著眼,說了一句:「我沒有。」
許照嗤笑一聲,不置可否。
這頓飯吃得興致缺缺。
他知道我口語差,想排擠我,用很快的語速和許媛講英語。
許媛呆住了,沒接話。
我接了。
順道開了個諧音梗玩笑。
許照愣住了,沒笑。
我悠悠嘆了口氣,佯裝受傷:「這個笑話不好笑嗎?好吧,本想和哥哥拉近關係,我確實不太幽默。」
他不好說自己沒聽懂。
只好「呵呵」一聲。
「一般好笑。」
回家之後。
我媽看出了我和許照之間的不對付,單獨提點我。
「你不該和哥哥這麼針鋒相對。」
「你以後嫁進謝家,有事還得讓他給你撐腰。」
我嗎?
我私心裡不喜歡「嫁」這個字。
以下僅是假設。
我嫁進豪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忘本,指使霸總老公做掉我的偏心父母和缺心眼哥哥,進行一些天涼許破的項目。
我乖巧地笑了一下。
「那我去和哥哥道歉。」
我最近實在太會裝了。
以至於我媽都要忘記,我曾經很叛逆。
她滿意地笑了。
「去吧。」
我叩開許照的門。
許照黑著臉:「幹嘛?」
我陰陽怪氣:「sorry 咯哥哥。」
「啪」。
他關上門。
用了很大的勁。
17
許照回來後。
我更不愛待在家裡了。
寒假放得早。
一大早,我就拎起書包,和謝延知出門鬼混。
冬天實在太冷。
我們都不逞強了,終於坐上那天我在校門口看見的勞斯萊斯。
去他閒置的房子裡自習。
寒假裡。
謝延知要成年了。
我們進行了一些成年人才做的項目。
在他成年前一晚,去了酒吧。
23:59
謝延知掃臉。
螢幕上顯示:【該場所禁止未成年人進入。】
他俯身,勾住我的袖子,一副小白臉作態:「想想辦法啊,盈姐。」
我揮了揮手,示意保安別急,然後假裝打了個電話。
「現在好了,去吧。」
零點過了。
謝延知再掃。
顯示:【核驗成功。】
我們都沒進去。
我帶著他又窩窩囊囊地走了。
因為手眼通天的盈姐自己還沒成年。
這個節目將保留到下個月。
我們站在路邊。
路燈明亮,寒風呼嘯,街上的人很少。
我嫌冷,將手放進他的口袋。
盯著地上的積雪,突然想起一句話。
零下結冰的誓言不會壞。
謝延知說話時呼出霧氣。
「等畢業了,我們就訂婚好不好?」
「給我拿個好男人人設。」
我遲疑了。
謝延知的聲音又低下去:「好吧,是太早了。」
我抿了抿唇:「不是這個意思。」
「我還有安排。」
有點不好意思說。
訂婚這事,我還要利用。
謝延知:「行,你有自己的節奏。」
他突然摘下我擋住半張臉的帽子。
我懷疑他有點生氣了,要故意把我的臉凍僵。
他只是用溫熱的掌心捧住我的臉。
然後低頭親了下來。
我迷迷糊糊地問:「幹什麼?好突然。」
「這是我的節奏。」
18
高三結束。
我和謝延知申上了同一所頂尖大學。
升學宴上,謝家的父母也來了,單獨跟我說了些話。
我爸媽受寵若驚。
畢竟我宣稱舔到了謝延知。
但他們一直舔不到謝延知的父母。
宴席結束後,他們問我:「謝董和他夫人跟你說了什麼?」
我說:「他們挺欣賞我的,但想看見我更多的能力,畢竟以後要和謝延知一起接手謝家。」
我的訴求很簡單。
「就明天,我要進入公司學習。」
我爸看向我,目光深沉,又嘆息。
「你哥都沒進。」
我猶豫了一會兒:「那你問問他?」
他當然不會進。
他才大三,在國外玩得不知天地為何物。
我想不出爸媽有什麼理由能拒絕我。
謝延知是最好的聯姻對象,無數人趨之若鶩。
我嘆了口氣,稍退了一步:「分公司也行。」
「我也是為了進謝家,以後幫襯我哥。」
我爸鬆了口。
我去找了謝延知。
很鄭重地商量。
「接下來要表現出對我的能力挑三揀四,答應等我能勝任總裁的位置再跟我訂婚。」
謝延知用手背蓋住眼睛,無奈地笑了。
「我真不是人啊。」
「什麼時候可以演一回好人。」
我在他身邊坐下。
「一個猴有一個猴的拴法。」
「我爸媽就得這樣拴。」
又是一年夏天。
謝延知已經能騎摩托車了。
蟬鳴四起,我抱著他的腰,頭髮被清爽的風往後吹。
速度太快,我尖叫了:「不准再騎了!」
他停車,回眸,笑了一下。
「好吧,OOC 一下。」
車停到了我家樓下。
謝延知抽出一根煙,咬在嘴裡,含含糊糊地說:「我的鬼火停這安全嗎?」
「安全,」我說, 「老登不會扎你輪胎。」
我們在花園裡坐了一會兒。
謝延知一直沒把煙拿下來。
我懷疑他真學壞了,鬼鬼祟祟地暗中觀察。
謝延知輕笑, 往我的嘴裡也塞了一根:「是糖。」
我嚼嚼嚼。
好甜。
19
許照讀完研進入公司的時候, 我已經掌權了。
我靠男人也靠女人。
靠完謝延知靠藺昭,靠完藺昭再靠其他人脈。
我有出息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忘本。
給爸媽挖完坑再給親哥挖。
表面上利用所有人脈給許照鋪路。
實際上:風險高的項目,送你了。
聽說會暴雷, 送你了。
許照被我整崩潰了。
「我們不是兄妹嗎?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現在董事會一定要我給個說法!」
「妹妹, 你說句話啊。」
我心平氣和地說:「如果你掌權了,會放過我嗎?」
答案是不會的。
所以他目光飄忽, 避而不答:「你不是有謝延知嗎?」
我說:「那你去找個有權有勢的女人贅了吧。我等你回來復仇。」
許照氣得跳腳, 摔了我辦公室的咖啡杯,還沒敢對著文件摔。
「憑什麼?」
「沒有謝延知, 你算什麼?」
我拿出一個文件夾。
裡面是我幾年前的職業規劃和聯考成績單。
我一直保存著我的來時路。
「沒有謝延知的話,我應該會在清華讀電氣工程及其自動化。」
「算工程師吧。」
「我也不會拒絕錦上添花,有更好的路, 為什麼不走?」
平心而論。
許照性格惡劣,但臉實在不錯。
像其他繼承人一樣。
我把斗輸了的人送去聯姻了。
許照一開始反抗得很強烈, 但軟飯實在好吃, 加上我威脅要停了他的卡,讓他還一輩子的債, 也就從了富婆。
我丟給許媛一本冊子:「你也去聯姻。」
她慌張地翻了兩頁,發現前兩頁都是年輕有為的人,一下子鬆了口氣。
「挑一個嗎?」
我淡淡笑了:「不是。你能攻略到哪個是哪個。」
「時間到了你還沒能成功聯姻的話, 我就自動匹配了,不管男女老少。」
許媛:「......」
她臉上落下兩行清淚:
「為什麼要做得這麼絕?」
「我當年只是年輕,不懂事, 我已經知道錯了。」
其實往日的記憶已經模糊了, 但我從沒忘記那些刻骨銘心的情緒。
對她仁慈, 就背叛了十六歲的我。
我說:「想點好的,至少你能給我帶來利益, 我暫時不會和你撕破臉,把你逐出家門, 讓你背上債務。」
「實在不想犧牲的話, 你重生吧。重生到十六歲, 決定再也不欺辱大反派了。」
至於爸媽……
早已被我架空,提前退休了。
我給他們的錢取決於許媛和許照給多少。
比他們都少給一點。
但是他們給的實在少, 對向來習慣奢靡生活的爸媽來說,疑似虐待老人。
那我也沒辦法。
我的心偏向了我的養父母。
「你們是對的, 生恩不如養恩, 還是相處十六年的親人更好。」
20
謝延知終於能當上好男人了。
晚宴上遇見從前的校友。
他急於澄清:「我真的沒有對老婆很差!」
「一切都是老婆的安排。」
「那時候我沒聽懂, 但服從。」
校友茫然點頭:「這次又是什麼劇本?」
謝延知:「本色出演。」
我好像發掘了謝延知的戲精人格。
晚上回家。
他假髮一戴,就開始繼續裝黃毛。
我被他逼到角落裡。
他勾著唇。
「該交保護費了, 盈盈。」
我去踹他,又被他抓住腳踝。他咬著煙形狀的糖, 俯身下來, 糖戳到我的臉頰。
「求也沒用。」
「我是混的人。」
我抓著他的肩膀,憤憤地說:
「之前那個矜貴又溫雅的人格呢?」
「在明天辦公室里。」
謝延知把我摟進懷裡。
「現在是有皮膚饑渴症勢必要纏著老婆的人設。」
我躺在他懷裡。
外面漆黑一片, 在飄雪;室內卻明亮溫暖,恍若春天。
我輕聲說:「其實,你拿的一直是救贖劇本。」
燒燈續晝。
我的長夜自此也成了白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