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們的感情已經耗盡了。
為他死過一回的我。
如今,絕不會為他流第二遍的眼淚。
我漠然的看著沈臨川,無聲的催促他離開。
而他也在我冷漠的目光中,微微垂下頭,說了一句話。
這次,我聽清了。
他說的是。
「對不起簡檸,我後悔了。」
後悔什麼呢?
是後悔跟我在一起,還後悔跟我分開??
這些年,我也看到過一些有關沈臨川的報道。
他的事業一直停滯不前。
有人說他是江郎才盡。
有人說他是被我連累了前程。
或許沈臨川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吧。
如果沒有當初我的那一鬧,憑著他的能力,一定會取得更大的成就。?
不過沈臨川的事倒也用不著我來操心。
破船還有三千釘。
再怎樣,沈臨川也比我富裕的很多。
我給小星使了個眼色。
她很機靈,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抄起掃把,把沈臨川趕了出去。
「聽不見嗎,我們這裡不歡迎你這樣的客人。」
「再不走,我課就要報警了,去去去,別影響我們做生意。」
沾滿灰塵的掃把落在沈臨川昂貴的西裝上。
留下一個洗不掉的印記。
沈臨川沉默片刻,無奈的笑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臨走前,沈臨川給我留下了一張銀行卡。
我看了一眼,裡面大概有五百萬。?
小星讓我把錢留下,她說這是沈臨川欠我的。
「別說是500萬,就是五個億,也還不清他欠你的情!」
說著,她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
用一種審問的目光,盯著我。?
「當初你們離婚的時候,你不會是凈身出戶吧。」
「沈臨川那麼有錢,隨便從手指縫稍微露出來一點,你不至於一把年紀了,還守著個小包子鋪討生活。」?
我的確是凈身出戶。
不是我自命清高不想要沈臨川的錢。
是我爭不過。
我在天文館的那一鬧,讓沈臨川丟盡了臉。
他決心要好好給我個教訓。?
沈臨川找來了律師,讓我凈身出戶。
更是在法庭上直言,我所擁有的一切,都來自於他。
「簡檸,我能給你的,隨時都能收回去。」
「人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你破壞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就必須要受到懲罰!」
其實能凈身出戶都已經算是好的了。
當時沈臨川一心想要給他的小情人出氣。
甚至想過做局,讓我在離婚後背上巨額債務。
當高智商,高地位的人,想對付一個普通人。
他都不需要處心積慮。
動動手指,就能把我碾死。?
不過最後,沈臨川還是沒有趕盡殺絕。
或許是因為我選擇了低頭,也或許是不願浪費時間和我糾纏。
沈臨川給我留了十幾萬的贍養費,算作我失去孩子的補償。
可那時候,我的狀態實在是太差了。
治療抑鬱症的藥很貴。
心理醫生也很貴。
那筆錢對我來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很快花得一乾二淨。
為了讓我早點好起來,爸媽幾乎掏出了家裡所有的積蓄。
帶著我各種看病吃藥。
甚至連算命先生都找過。
有一段時間,我總是在想。
爸爸的死,或多或少,都和我有關。
要不是因為我,他不會一把年紀還在辛苦賺錢。
要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這麼自責難過。
沈臨川傷害了我,我又傷害了他們。
這些情債好像是一團毛線,怎麼都理不清。
不過最近,我也想明白了。
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是理不清的。
所有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誰也躲不過。
小星聽的難過,忍不上前抱住了我。
她把毛茸茸的腦袋靠在我的懷裡。
喃喃道:「你被趙諾諾騙得那麼慘,為什麼還願意收留我?」
「你就不怕,我也做出什麼傷害你的事情嗎?」?
不怕。
我的心理醫生告訴我,行善積德是沒有錯的。
「做錯事情的人不是我,是他們。」
「我不應該用他們的錯懲罰自己。也不該就此仇視所有人。」
我是開春的時候,在店門口撿到了小星.
她來哈城打工,被騙光了路費又無家可歸。
像討口飯吃,又拉不下臉。
我心軟,就把她留了下來,幫忙打打下手。
就像是我看到路邊的小貓小狗會心疼一樣。
哪怕重來一百次。
我依舊不會忍心看著年僅八歲的沈臨川凍死在樓梯口。
不忍心看著年僅十幾歲的趙諾諾埋沒終生。
小星點點頭,突然湊過來親了我一口。
「簡檸姐你真好!」
「錯過了你這麼好的人,就讓沈臨川後悔去吧!」
他會不會後悔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與沈臨川的那次偶遇。
就像碎石投入湖面,還沒得及盪起漣漪,便消散得一乾二淨。
我並沒有將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可是趙諾諾卻猝不及防的找了過來。
?
七年過去了,昔日的賣花女已經脫胎換骨了。
她妝容精緻,衣著華貴。
微微隆起的小腹,更顯得雍容華貴。
都說愛人如養花。
沈臨川把她這朵花養的真的很好。
只是不知為何,趙諾諾的眼中,總有一抹怎麼都遮掩不住的疲憊。
她把一箱子錢倒在了我的面前。
語氣高傲又冷漠。
「簡檸,做人不能這麼不要臉。」
「你和沈臨川都已經離婚這麼久了,就不要再來糾纏他了。」
「我知道你不想失去沈夫人的位置,可你技不如人,就得乖乖服輸。」
「看在你曾經幫過我的份上,我也幫你一次。這筆錢足夠你衣食無憂的過完下半輩子。」
「我希望你拿了錢就給我滾蛋,永遠的消失在沈臨川面前!」?
趙諾諾將一份準備好的合同拍在了我的面前。
上揚的聲調,暴露了她的焦慮與傲慢。
我沉默片刻,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
「這巴掌,是你欠我的。」
接著,又是一下。
「這巴掌,是你欠我那個未能出世的孩子的。」
「這巴掌,是你欠那些被你搶走學習機會的同學們的……」
一連扇了是七八下以後,我揉了揉手腕。
「從此,我們恩怨兩清。」
「請你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也不要縱容你的丈夫過來騷擾我。」
揉面練出了一身的力氣。
直接把趙諾諾給打蒙了。
她愣了許久,隨即像瘋了一樣跳了起來。
「你說沈臨川騷擾你?簡檸,你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麼德行。」?
「沈臨川是誰?他是受人尊敬大教授!每天想要討好他的女人不計其數。」
「就你這副尊容,就算是脫光了站在沈臨川面前,他也會多看你一眼!」
「他心裡只有我,只有我!」?
如果真的是這樣,趙諾諾又必這麼急匆匆地找過來。
想來這些年,她的日子也並沒有那麼舒心。?
一個嘗過偷腥滋味的男人,怎麼會安安穩穩的回歸家庭。
他可以為了趙諾諾拋棄我。
自然也可以為了別的女人拋棄趙諾諾。?
就像當初沈臨川對那些花草的態度一樣——
無論高低貴賤,來者不拒。
他喜歡的不是花。
是掌控與改造的過程。
是自己近乎變態的控制欲。
曾經我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活得這麼痛苦。
直到有一天,我看著小星笑著揉面的樣子,忽然幡然醒悟。
我不喜歡沈臨川為我安排的生活。
不喜歡他過多的干涉我的人生。
我的成績普通,適應不了高校繁忙的學業壓力。?
我的條件一般,習慣不了那些上流圈子鑽營應酬。
人們對於沈夫人的關注和要求,只會讓我感到焦慮和疲憊。
在世俗的層面上,我的確配不上沈臨川。
可是我最初愛上的,也不是什麼沈大教授。
只是那滿心滿眼都是我,願意為我付出一切的沈臨川。
?
為了跟上他的腳步,我拼盡全力透支生命,變得歇斯底里。
直到我離開了那個壓抑的環境,離開了沈臨川的掌控。
才一點一點找回了自己。?
現在的我,過得很好,很幸福。?
世俗名利以及沈臨川。
對我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枷鎖。?
我的肺腑之言落在如今趙諾諾的耳朵里,卻像是一種挑釁。
竟不顧自己八個月的身孕,抄起一旁的花瓶朝我打了過來。
最後,是沈臨川替我擋這一下。?
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額角流下,落在潔白的襯衫上,像雪地里的梅花。
趙諾諾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她訕訕的收回手,小心翼翼翼的望著沈臨川。
「臨川,你沒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臨川冰冷的語氣中透著一絲不容抗拒的怒意。
「我說過,不許你來找簡檸的麻煩,更不許你插手我的事情。」?
「你是根本不在乎我所說的話,還是覺得現如今日子過得太好,想要回到過去?」
又是一樣的話。
又是一樣的威脅。
這麼多年過去了,沈臨川真的是一點都沒變。
趙諾諾以為斗贏了我就能夠穩坐泰山。
殊不知,她獻祭的是自己的一生。
當年沈臨川拋來的,是橄欖枝。
也是以繁華鑄成的囚籠。
戳破階級跨越的泡沫,沈臨川一句話,就能把她打回原形。
我懶得和他們爭辯,直接撥通了報警電話。
歷史似乎再一次重演。
只是這次,我和趙諾諾的位置調換。
她成了那個疑神疑鬼,情緒不穩地的瘋子。
懷著六七個月的身孕,還要絞盡腦汁的穩固自己的地位。
甚至,連和沈臨川對峙的勇氣都沒有。
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趙諾諾一直在發瘋。
她找人打砸我的包子鋪。
向街坊鄰居怒罵我是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
還學著我的樣子,向學校寫了舉報信。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我有著坦然面對一切的勇氣。
街坊四鄰都是看著我和沈臨川長大的,沒有人會聽信趙諾諾的挑撥。
學校已經處理過一次類似的事情,明里暗裡威脅趙諾諾閉嘴。
到最後,幾近癲狂的趙諾諾,竟然要拉著我同歸於盡。
她放火,燒了我的鋪子。
所幸小星及時發現了不對,護著我逃了出去。
我報了警,堅決不同意和解。
沈臨川熟練的處理好這件事。
他沒有維護趙諾諾,不顧對方的眼淚和哀求。
親手,將她送進了監獄。
解決了這個麻煩以後,沈臨川在警察局外向我表達了歉意。
落日餘暉灑在他的臉上,諱莫如深。
「對不起簡檸,我知道道歉對你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
「可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了。」
「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只管開口,無論是什麼事我都會拼盡全力幫你的。」
「這是我欠你的。」
他告訴我,他早就無法忍受趙諾諾了。
只是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以及各種複雜的原因。
他沒法和趙諾諾離婚。
上方也給了他警告,不許當年的事情重演。
無論他有多麼不情願,他都只能硬著頭皮和趙諾諾過下去。
兩人的未來,可以預見。
日已沉。
我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無所謂的搖了搖頭。
「不用了。」
再見陌路。
便是我們此生,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