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譁然。
財務總監在旁邊急得滿頭大汗,想勸又不敢。
他求救地看向我。
我放下刀叉。
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站起身,走到徐浩面前。
伸手。
「公章給我。」
白茶茶把公章往胸口一塞。
挑釁地看著我:「憑什麼給你?浩哥都給我了。這叫『人體掛件』保管法,你要拿,就來掏啊。」
徐浩摟著白茶茶的腰,斜著眼看我。
「陳規,你又要幹什麼?大過年的,別找不痛快。」
「茶茶就是拿去玩個過家家,她又不懂法,能幹出什麼事來?你別總是把人往壞處想。」
我看著徐浩。
「公章具有法律效力。她剛才說要拿去給空殼公司做擔保騙貸。」
「這叫金融詐騙。」
「徐浩,你在眾目睽睽之下,授權他人非法使用公章。」
徐浩猛地拍桌子。
震得盤子亂跳。
「什麼詐騙!那是投資!茶茶那是幫哥哥投資!你懂個屁!」
「陳規,你是不是嫉妒茶茶?嫉妒她比你年輕,比你漂亮,比你會討男人歡心?」
「你看看你,穿得像個黑寡婦,整天板著個臉。我要是你,早就找塊豆腐撞死了。」
白茶茶嬉笑著,把公章從胸口拿出來。
沾著香水味和體溫。
直接蓋在一份空白合同上。
「嫂子,你看,我蓋了哦。浩哥簽個字就行了。」
徐浩抓起筆,看都不看,在空白合同上籤下大名。
「簽!都簽!茶茶要多少,哥給多少!」
我拿出手機。
對著那份蓋了章、簽了字的空白合同拍了照。
對著徐浩摟著白茶茶的樣子拍了錄像。
徐浩看見了,想搶手機。
但他喝多了,站不穩,差點摔倒。
白茶茶扶住他,指著我罵:「陳規,你這是侵犯隱私!」
我收起手機。
「公共場合,不存在隱私。」
「徐浩,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這是你最後一次在年會上這麼開心了。」
徐浩把酒杯砸向我。
紅酒潑在我的白色西裝上,像一灘血。
「滾!給我滾出去!看見你就噁心!」
我沒有擦衣服上的酒漬。
我轉身,面對全場幾百名員工。
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我聲音清冷,傳遍每一個角落。
「財務部聽令。」
「從即日起,停止所有非合同內的付款審批。」
「法務部聽令。」
「記錄今晚所有公章使用違規行為,準備應對潛在的擔保訴訟。」
「各位吃好喝好。」
「這頓飯,可能是公司帳上最後一筆招待費了。」
說完,我踩著高跟鞋,大步走出宴會廳。
身後傳來徐浩歇斯底里的怒吼:「陳規!你被解僱了!我也要和你解除婚約!誰稀罕你!」
一周後。
我回到家。
發現書房的門大開著。
地上一片狼藉。
滿地都是碎紙屑。
白茶茶坐在地毯上,手裡拿著剪刀。
正在把我的審計底稿和檔案文件剪成碎片。
她把那些碎片折成紙飛機,滿屋子亂扔。
「飛嘍!飛嘍!大飛機撞大樓嘍!」
看到我進來,她不僅沒停,還拿起一份紅頭文件,沖我晃了晃。
「嫂子,你回來啦?我看你這屋裡紙太多,占地方,幫你清理清理。」
我渾身血液倒流。
那是天盛集團IPO的核心審計底稿。
是原始憑證的唯一備份。
還有幾份絕密的舉報材料,是我準備提交給監管機構的。
現在,全都成了碎片。
一旦這些底稿丟失,我不但會被吊銷註冊會計師執照,甚至會因為泄露商業機密和玩忽職守面臨牢獄之災,終身行業禁入。
我衝過去,一把奪過她手裡的剪刀。
「你瘋了嗎!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白茶茶被我嚇了一跳,向後一縮。
手背在桌角蹭破了一點皮。
她立刻尖叫起來:「殺人啦!陳規殺人啦!浩哥救命啊!」
徐浩從臥室衝出來。
連褲子都沒穿好。
看到白茶茶坐在地上哭,手背上有血。
他二話不說,衝過來推了我一把。
我撞在書柜上,後背劇痛。
金絲眼鏡掉在地上,鏡片碎了一道裂紋。
徐浩抱起白茶茶:「茶茶!怎麼了?哪裡疼?」
白茶茶舉著手,哭得梨花帶雨:「浩哥,我就是想摺紙飛機玩……嫂子她拿剪刀捅我……嗚嗚嗚,好疼。」
徐浩轉過頭,眼神兇狠得像要吃人。
「陳規!你還是不是人?對一個小姑娘動刀子?」
我指著滿地的碎紙。
「那是審計底稿!是機密文件!她毀了我的職業生涯!她這是犯罪!」
徐浩看了一眼地上的紙屑。
滿不在乎地說:「不就是幾張破紙嗎?印表機再打一份不就行了?至於要殺人嗎?」
「再說了,茶茶又不懂這些。她就是覺得這紙質量好,折飛機飛得遠。不知者無罪。」
我撿起眼鏡,戴上。
世界在裂紋中變得扭曲。
「不知者無罪?徐浩,你是法盲嗎?毀壞會計憑證罪,五年以下。」
徐浩冷笑。
「少拿法嚇唬我。陳規,既然撕破臉了,我也告訴你一件事。」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份文件。
甩在我的臉上。
紙角划過我的臉頰,火辣辣的疼。
我接住文件。
定睛一看。
《抵押借款合同》。
抵押物:陳氏家族信託基金受益權。
借款金額:五千萬。
借款人:徐浩。
擔保人:陳規(簽名)。
簽名是我簽的,但字跡略有不同。那是模仿我的筆跡!
而且上面蓋著我的私章。
我的私章一直鎖在保險柜里……
我猛地看向保險柜。
櫃門開著。
密碼只有我知道。
不,還有一個人知道。
我曾經在一次醉酒後,把密碼告訴過徐浩。
我渾身發抖:「你偷了我的章?你偽造我的簽名?你抵押了我父母留給我的養老錢?」
徐浩理直氣壯。
「什麼叫偷?咱們都要結婚了,你的就是我的。」
「茶茶前段時間玩網絡博彩,輸了點錢。高利貸的人說如果不還錢,就要剁她的手。」
「我手頭現金流緊,只能先拿你的基金頂一下。」
「反正你有錢,幫幫她怎麼了?這只是暫時的周轉,等我公司上市了,連本帶利還給你。」
「別這麼算計,一家人,分什麼彼此。」
白茶茶躲在徐浩懷裡,探出頭,一臉得意。
「是啊嫂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的手多寶貴啊,還要彈鋼琴呢。要是被剁了,你賠得起嗎?」
「再說了,那錢是死錢,放在那也是發霉。不如拿出來給浩哥做生意。」
「嫂子,你不會見死不救吧?你要是敢報警,我就告訴所有人,你逼死未婚夫的妹妹,看你以後怎麼在圈子裡混。」 道德綁架。
非法侵占。
偽造文書。
巨額詐騙。
所有底線,在這一刻被他們踩得粉碎。
徐浩盯著我,眼神里沒有一絲愧疚,只有貪婪和威脅。
「陳規,只要你現在簽字確認這個擔保,我就不計較你剛才傷了茶茶的事。否則,咱們就在法庭上見,到時候你虐待我的事傳出去,你看誰還敢找你做審計。」
我看著這兩個人。
一個無恥,一個惡毒。
但我不能現在爆發。
這份合同已經生效,如果我現在報警,徐浩會說是家務事,資金已經被轉移,很難追回。而且他們毀了我的底稿,我必須先穩住局面,拿到更多證據。
我要讓他們不僅吐出錢,還要把牢底坐穿。
我深吸一口氣。
閉上眼。
再睜開時,眼裡的憤怒消失了。
只剩下死寂一般的平靜。
我撿起地上的筆。
在徐浩遞過來的補充協議上,簽下了名字。
「好。」
我說。
「我幫你們周轉。」
徐浩和白茶茶對視一眼,露出了勝利的狂笑。
「早這麼聽話不就完了嗎?賤骨頭,非要逼我動粗。」
我看著他們笑。
心裡默默計算著刑期。
無期徒刑。
這是我給你們算好的最終刑期。
見我簽了字,徐浩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他把白茶茶放在沙發上,走過來想要摟我的肩膀。
「這就對了嘛,小規。我就知道你還是愛我的。咱們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我側身避開他的手。
推了推破碎的眼鏡。
「既然要周轉,手續就要做全。高利貸那邊的利息太高,如果不把帳做平,上市審計那關過不去。」
徐浩眼睛一亮:「你有辦法?」
我點頭,語氣專業而冷靜:「我們可以把這筆錢包裝成『供應鏈預付款』。你需要讓白茶茶註冊幾家新公司,作為供應商。然後我們簽幾份虛構的採購合同,把錢打過去,再以退款的形式流回來一部分,這樣就能洗白。」
白茶茶一聽要註冊公司當老闆,立刻來了精神。
「我要當老闆?好啊好啊!我要當董事長!」
我看向她:「可以。但這需要你提供身份證,並且作為法人承擔責任。當然,這只是形式上的。」
「沒問題!」白茶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她哪裡懂什麼叫法人責任。
在她眼裡,這就是又一個過家家的遊戲,還能順便撈錢。
接下來的三天,我「盡心盡力」地幫他們操作。
我指導白茶茶註冊了五家空殼公司。
指導徐浩起草了十份金額巨大的《獨家採購協議》。
每一份協議的金額都在五百萬以上。
每一份協議上,都蓋著徐浩公司的公章和白茶茶新公司的公章。
還有徐浩和白茶茶的親筆簽名。
甚至,為了讓這筆錢看起來更「合規」,我特意讓他們簽了一份《關聯交易豁免聲明》。
這份聲明里,他們白紙黑字地承認了彼此的非正當關係,並聲明這些交易是「為了個人資金周轉」。
徐浩拿著這些文件,笑得合不攏嘴。
「陳規,還是你專業!這下不僅錢的問題解決了,連帳都做平了!」
白茶茶更是得意忘形。
她拿著那些公章,在公司里耀武揚威。
「看到沒?我現在也是徐總的合作夥伴了!以後對我客氣點!」
她甚至跑到我的辦公室,把腳翹在我的桌子上。
「嫂子,你這風控官也就那樣嘛。只要浩哥一句話,你還不是得乖乖給我們做假帳?」
「等浩哥公司上市了,我就讓他把你踹了。到時候我就是上市公司老闆娘,你就在街邊討飯吧。」
我低頭整理著文件。
把每一份他們簽好的合同、轉帳記錄、聊天記錄,都掃描備份。
並且上傳到了雲端加密伺服器。
同時,我用技術手段追蹤了那五千萬信託基金的流向。
果然,並沒有全部去還高利貸。
其中有兩千萬,轉入了一個海外帳戶。
戶主名字:白茶茶。
還有一千萬,被用來購買了豪車和豪宅,登記在白茶茶名下。
剩下的錢,才勉強還了一部分賭債。
我看著電腦螢幕上的資金流向圖。
這就是證據鏈的最後一環。
合同詐騙。
職務侵占。
洗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