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完整後續

「回來了外婆給你們蒸牛肉包子吃！」

許放笑著接過外婆發布的任務，鄭重其事的保證。

「外婆您就放心吧，就算您不提醒我，我也知道把小晗照顧好。」

一開始許放真的把我照顧得很好。

事無巨細。

室友和同學們都調侃我有一個二十四孝男朋友。

看似玩笑的調侃，實則真的戳中了我隱秘的少女心事。

我暗戀許放。

從情竇初開開始，我就偷偷把他藏在心裡。

二十歲生日那天，我在室友的鼓勵下給許放表白了。

他拒絕了我。

他說我們太了解彼此了。

只適合做兄妹，不適合做戀人。

再後來，他和周念在一起了。

我也是女孩子。

自然明白在戀愛關係中的女生介意什麼。

所以從知道許放談戀愛開始的那天起，我就開始刻意保持距離。

可是校園就那麼大，兜兜轉轉總能碰面的時候。

每次偶遇，許放都會像以前那樣習慣性地捏我的臉，揉我的頭髮。

我躲過，他卻一把將我拽進懷裡，強硬的扣著不讓我掙脫。

笑著給周念介紹，說我是他的小青梅。

每次我都會笑著打哈哈，解釋說只是鄰居，算不上青梅。

我以為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強壓下多年的喜歡，退到連兄妹都不如的位置。

主動劃清界限，也從不越界。

直到有一次我去給許放送外婆寄來的冬日三件套。

撞見了他和周念在吵架。

周念提到了我的名字。

10

周念把我和許放的每一次偶遇，都歸結於我精心設計，居心叵測。

她說我表面退出，其實就是以退為進，博取同情。

聽到那些話的時候，我是想解釋的。

但又覺得沒必要。

越描越黑。

當我拎著袋子準備離開的時候，周念看到了我。

她衝過來，一把將我拽住。

強硬的扯走我手裡的袋子，把外婆親手鉤織的圍巾扔在地上，用腳踩踏。

指著我罵，說我是小三。

我推開她，彎腰撿起圍巾。

本來不想哭的，可是我改不掉一激動就流淚的習慣。

解釋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許放打斷了。

他的聲音很冷，透著對我的厭煩。

「宋晗，我知道你心裡有我，但能不能別再用那些憋足的手段設計偶遇了？」

他指著我手裡的圍巾，一臉無奈。

「還有，別再以外婆為理由來找我了，我談戀愛了，你能不能要點臉？別上趕著給我女朋友找不痛快了，成嗎？」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找過他了。

以至於外婆給我寄來的東西，在寢室里堆成了山，我也沒送給他。

只是這一次，真的是意外。

那張票，就那樣剛剛好。

可在許放的眼裡，還是我刻意為之。

他連問都不問一句，就把票退了。

他但凡問我一句，我或許都能趕上見外婆最後一面。

以前念著外婆年紀大，不敢把心裡的委屈告訴她。

所以我打碎了牙默默往肚子裡咽。

可是現在不同了。

外婆走了。

她再也不會因為我的事傷心煩憂了。

我也不用在挂念著什麼，瞻前顧後了。

許放和周念談戀愛本身就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我憑什麼要為了不相干的人和事東躲西藏。

我就是我。

時間的河流早就在無聲無息中，把我和許放沖向了兩個相反的方向，漸行漸遠。

所以，未來不管如何。

我都要按照自己的節奏生活。

想明白這些後，我的心情也開朗了不少。

收拾好糟糕的情緒，準備回家。

剛起身，就和對面墓碑前突然站起身的人對視上。

「宋晗學妹？」

11

站在對面的男人有些意外。

我也很訝然。

當時他讓我車票的時候，我說等開學了請他吃飯。

他笑著緩和氣氛。

「別等開學了，萬一咱們寒假就在老家偶遇了呢？」

……

「沒想到啊，當時一句玩笑話，真就讓我說中了。」

霍銘遠對我笑了笑。

但又在看見我泛紅的眼眶後止住了笑。

「你外婆？」

「不好意思，我就是突然和你偶遇有點驚喜。」

我擦掉眼淚，笑著搖頭。

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都要好好活著。

這個道理，外婆很早以前就教給我了。

「沒事，我也很驚喜。」

我看著一身黑色大衣的霍銘遠問。

「學長，你來祭奠誰？」

「我母親。前幾年因為腦腫瘤去世的。」

霍銘遠臉上浮出一抹悲傷之色。

他嘆氣，擠出一抹笑。

「不過沒關係，我已經走出來了。」

「希望學妹也能早日走出來！」

我點頭。

剛想開口，霍銘遠就突然蹲了下去。

我愣了一下。

幾秒後他又突然站了起來。

手裡多了一份奶油蛋糕。

「剛才聽到你說奶油蛋糕，那個，我不是有意偷聽的，主要是墓園太安靜了。」

「喏，今天我剛好買了，分外婆一份。」

我大方接過。

「謝謝。」

霍銘遠擺擺手，「嗐，這有什麼好謝的，這不剛好，希望她倆能在下面相互照應一下。」

說著，霍銘遠還繞過來，非要給我外婆打個招呼。

霍銘遠非常外向。

對著外婆的墓碑就能喋喋不休地說好多話。

我站在一旁聽著。

「外婆，你在下面放心瀟洒，我呢，雖然和學妹才見過兩面，但我打心底把她當朋友了！以後在學校，我會幫你好好照顧她的。」

心猛然一動。

我抬眼，剛好和霍銘遠對視上。

上一次他讓車票給我時，我完全沒有心情看他的長相。

這一刻，猝然的對視，讓我真真切切看清了他清秀俊逸的五官。

男人眉眼微彎，如冬日裡稀缺的暖陽。

雖然只見過兩面。

但剛才對視的那幾秒，我想我們都在彼此的眼裡看到了惺惺相惜。

我說：「今天下雪了，很適合吃火鍋。」

霍銘遠點頭。

「我也覺得。」

12

火鍋店裡。

我和霍銘遠被服務員誤認為是情侶。

服務員小姐姐十分熱情的邀請我們參加店裡的情侶活動。

獎品是兩杯焦糖珍珠奶茶。

我下意識想要解釋。

但霍銘遠突然湊過來給我說。

「他們店的焦糖珍珠奶茶真不錯，還解辣。」

服務員小姐姐見我猶豫，也笑著補充。

「活動很簡單的，兩位拍一張合照即可。」

「兩位參加嗎？我們今天生意很好，奶茶限量哦～」

人就是這樣奇奇怪怪的。

本來不想參加的。

但一聽到限量，就忍不住想試試。

「我們參加。」

服務員小姐姐拿出拍立得，她讓我和霍銘遠擺一個甜蜜的姿勢。

我和霍銘遠相視一笑，我尷尬得臉紅，連忙避開視線。

就在我扭頭的那一瞬間，小姐姐的快門鍵摁下。

照片很快就出來了。

小姐姐一臉磕到了。

「帥哥的眼珠子都要落在女朋友的臉上了，你們應該剛談不久吧，對視還害羞呢。真甜蜜！」

我接過照片，霍銘遠湊過來看。

他個子很高。

湊過來，仿佛有一股暖意將我包裹。

頭頂傳來男人帶笑的沉音。

「別說，咱倆這張照片真挺配的。」

「學妹，你要嗎？不要的話，送我唄。」

聞言，我轉身。

猝不及防，一頭撞上霍銘遠堅硬的胸膛。

我仰頭的同時霍銘遠垂眸。

視線相撞，心跳莫名加速。

我動作慌亂的把照片塞進霍銘遠懷裡。

「送，送你了。」

說完，我就轉身想回到自己的座位。

恰時，服務員端著鍋過來。

差點相撞。

霍銘遠眼疾手快，一把將我拽了回去。

這次不是撞了。

是整個側臉都貼在了他的胸膛上。

隔著衣物，我都能聽見他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又急又快。

「宋晗！」

下一秒，熟悉的聲音打破了我和霍銘遠之間有些曖昧的氛圍。

胳膊被人從身後重重一扯。

如果不是霍銘遠扶著，我差點就從台階上摔下去。

許放沉著臉把我盯著我。

他指著霍銘遠，聲音裡帶著怒意。

「宋晗，你是不是該給我解釋一下，他是誰？」

13

霍銘遠雖然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還是下意識地把我拉到身後，整個人像一堵牆一樣擋在我和許放中間。

「你是誰？」

「小晗憑什麼給你解釋？」

許放被霍銘遠問得一愣。

他在想自己是誰呢？

宋晗的哥哥嗎？

可是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更何況之前為了周念，他還親口給宋晗說，他們連兄妹都算不上，頂多就是鄰居而已。

想了幾秒，他突然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答案。

許放對上霍銘遠的眼睛，語氣帶著一絲炫耀。

「我是她暗戀過的人。」

許放覺得這樣的回答，足以讓眼前這個男人滾蛋。

但霍銘遠沒動。

反而嗤笑一聲，不屑道。

「哦，一個過去式而已，你拽什麼拽？」

「連前任哥都算不上，你有什麼資格讓小晗給你解釋？」

說著霍銘遠還有些無語的搖頭。

「林子大了真是什麼傻鳥都有。」

「兄弟，你身後站的是你女朋友吧？」

「做個人行不行？吃著碗里，看著鍋里，咱們男人的臉都是被你這種傻逼丟完的。」

許放被霍銘遠懟得臉色很是難看。

站在他身後的周念伸手去拉他的衣角。

「阿放。」

許放像是吃錯藥了一樣，抬手狠狠甩開周念。

「滾開！」

周念被他這麼一吼，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許放沒看見似的，只是直直的盯著站在霍銘遠身後的我。

「宋晗，我答應過外婆要照顧好你。外婆才去世幾天，你就跟著這些不熟的人出來吃飯，還抱在一起。你們什麼關係？」

「你過來，跟我回去！」

我搞不懂許放的腦子在想什麼。

說要保持距離的人是他。

現在糾纏不放的人也是他。

我蹙眉，冷聲反問。

「許放，別給我提外婆，你不配！」

「你算個什麼東西？」

「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對，我暗戀過你，但那也是以前的事了，我現在對你沒有任何感覺。」

「從你瞞著我，把我的車票退了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的情分就沒有了。現在的你，我多看一眼都覺得噁心！」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對許放說過一句重話。

我聽過他爺爺罵他的那些話。

很難聽。

很傷人。

所以，我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他的自尊。

少年人的自尊何其珍貴。

可常言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句話並不是沒有道理。

許放眼眶紅了，語氣哽咽。

「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

他一說不知道，我就更來氣了。

音量忍不住拔高。

「你不知道你就能把我的車票退了？許放，你 tm 算什麼東西啊！你把自己當什麼了？」

「你談戀愛，全世界就必須要圍著你轉，我就活該見不了外婆最後一面？」

「大一開學的時候外婆是怎麼交代你的，你做到了嗎？」

「你小的時候，無家可歸的時候，像一條狗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是誰把你帶回家的，又是誰給你蒸包子縫衣服織圍巾的？許放，你別拿外婆出來給自己開脫了，更別拿不知道當擋箭牌。」

「因為你根本就不配！而我也是活該，對不該被可憐的人動了憐憫之心。」

我每一個字都扎在許放的心上。

他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最後離開的時候，連走路都是漂浮的。

周念狠狠剜了我一眼。

「宋晗，你真是個沒心的人！你都不知道你外婆離世後，阿放有多傷心！」

「因為你外婆去世，他連原本計劃好帶我見家長的事都推遲了！」

「今晚他本來要帶我來吃火鍋的，也是因為你，我們的約定又泡湯了！」

「宋晗，你怎麼這麼陰魂不散，這麼賤啊！」

14

我覺得好笑。

他傷心嗎？

我真的沒看出來。

這段時間，許放只是沒有更新朋友圈而已。

但周念的朋友圈每天都在更新。

他們每天都在南城的大街小巷打卡拍照。

走街串巷的品嘗美食。

去名勝古蹟拍甜蜜合照。

這是傷心嗎？

周念轉身要去追許放的時候，我叫住了她。

她不解的回頭。

我抬手，重重甩了她一耳光。

周念捂著臉，憤恨的想要還手。

「宋晗，你敢打我……啊！」

她的話還沒說完，我就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朝她潑了過去。

茶水燙得她發出尖叫。

茶葉粘在她妝容精緻的臉上，十分滑稽。

周圍看戲的目光刺得她無地自容。

而門外的許放已經攔下計程車準備離開了。

周念怕自己追不上，也顧不上和我吵，轉身就追許放去了。

他們走後，我瞬間卸下所有力氣，把自己摔進座椅。

苦笑著看向霍銘遠。

「學長，不好意思啊，讓你看笑話了。」

霍銘遠的關注點卻很奇怪。

他抽了幾張紙，拉過我的手。

攤開掌心，一道刺眼的紅赫然出現。

那是剛才情緒激動時，我為了把眼淚憋回去時，掐破皮的傷口。

霍銘遠找服務員要了碘伏和創口貼。

細心的幫我處理傷口。

一邊給我貼創口貼，一邊放柔聲音說。

「我沒覺得剛才是一場笑話，我反而覺得剛才的你很酷。」

他從我掌心抬起頭，和我對視時，我在他眼裡看到了心疼。

他說：「宋晗，我說真的。」

「你很酷！」

這一刻，眼淚再也無法克制。

我抽抽噎噎的問他。

「可，可是我，我很傻，不，不是嗎？」

「如果當初，我，我沒有……」

霍銘遠搖頭打斷我的話。

「善良不是你的錯，愛錯人也不是你的錯。」

「只要你能有重新再來的勇氣，所有的問題，都將不是問題。」

那晚，我又明白了一個新的道理。

繼外婆的那些人生道理之後，又一個如何愛自己的道理。

15

吃完火鍋回家，我在樓下遇見了許放和周念。

他們在吵架。

我又一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許放，你什麼意思？什麼叫不見家長了？」

「我從北城跟著你來這麼遠，你現在給我說不見了？你把我當什麼了？」

「又是因為宋晗嗎？」

「許放，你是不是喜歡宋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