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養我的金主江肆,是京圈最恣意的浪子。
奈何一朝翻船,被有心人扒出是個假少爺。
一夜之間,虎落平陽,鶯燕散盡。
只剩我這隻他從未正眼瞧過的小土雀。
被江家掃地出門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江肆坐在路邊,像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我舉著傘在他面前蹲下,笑著擦去他臉上的雨水:
「城市套路深。」
「小少爺,要不要和我回農村?」
1
得知江肆是個假少爺時,我正在刷他的副卡買包。
密碼輸了三遍都不行,櫃姐的笑容也越來越僵。
「小姐,您這張卡好像用不了。」
剛想問問怎麼回事,電話就在這時炸了起來。
來電是江肆圈子裡的朋友,語氣幸災樂禍:
「沈清意,你還不知道吧,江肆完了!」
「沒想到吧,他居然是個假貨,現在江家的真太子爺找回來了,直接把他踹了!你啊,倒不如跟著我,還能吃香的喝辣的。」
我捏著電話愣在原地。
看見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大雨。
嘩啦啦的,砸得人心頭髮慌。
在路邊找到江肆時。
這位昔日的京圈太子爺正坐在地上發獃,像條無家可歸的落水狗。
哪還有半點平時那副桀驁不馴的模樣?
我撐著傘走過去,站定在他面前,沒說話。
他抬起頭,看到是我後,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怎麼,連你也來看我笑話?」
我還是沒說話,只是把傘移到他頭頂。
腦子裡閃過的是第一次見他的場景。
那也是一個雨天。
三年前,我剛來到這座城市打拚。
我爸生前欠了太多賭債,那群男人把我堵在巷子裡,逼我賣身還錢。
是江肆開著那輛騷包的跑車路過,停了下來。
車窗降下,他叼著煙,眼神懶洋洋地掃過來。
「多少錢?」
問的是債主,語氣很輕鬆。
然後替我還了那筆我這輩子可能都掙不來的錢。
條件是,從此之後跟著他,做他身邊的小情人兒。
「沈清意。」
「乖乖當你的金絲雀,別動不該動的心思。」
如他所願,這些年我一直很聽話。
但現在,身為金主的江肆垮台了。
按道理,我這隻金絲雀也該飛走,早點去傍別的高枝兒。
就像他身邊那些一夜之間全部消失的鶯鶯燕燕一樣。
但此時的雨越下越大,我沒有離開。
江肆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聲音沙啞:
「你走吧,我現在什麼都不是,養不起你了。」
我看著他這副樣子,心裡莫名有點難過。
倒不是因為金絲雀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就是江肆這人啊,囂張的時候是真可惡。
但現在落魄的時候,也是真可憐。
我嘆了口氣,蹲下身,看著他的眼睛。
「江肆,你沒地方去了吧。」
他嗤笑一聲,別開臉,沒回答。
「那,要不然。」
我頓了頓,思考了兩秒鐘。
然後做出一個我這輩子最大膽的決定。
「你跟我回老家吧。」
他抬起頭,像是沒聽清:「什麼?」
「我說,你左右也混不下去了,不如跟我走吧。」
我重複了一遍,很認真地看著她。
「我奶奶生前說過,混不下去就回老家。」
他狐疑地看著我:「你哪有錢買機票?」
我笑著擦乾淨他的臉,搖搖頭。
「不坐飛機。」
「我們農村人,不興這個。」
於是,兩天之後。
我帶著江肆踏上了漫漫回鄉路。
先是最便宜的綠皮火車,咣當咣當,把他擠得臉色發青。
再坐著長途大巴顛簸搖晃,江肆又吐得昏天暗地。
最後到了村口,是連大巴都進不去的小路。
我熟門熟路地雇了輛道邊驢拉的板車。
看著眼前越來越原始的田野和土坡。
江肆的表情從震驚到茫然,最後突然按住我的肩膀。
「沈清意。」
他聲音莫名其妙有些顫抖。
「你不會是要把我賣了吧?」
我摸了摸他的頭,指著前方的炊煙,笑了笑。
「喏,到了。」
「桃李村,我家。」
2
我家這院子,算來已經三年沒住人了。
推開那扇破門,一股腐舊的氣味撲面而來。
院子裡雜草叢生,快到我膝蓋,屋角也掛滿了蜘蛛網。
江肆跟在我身後,一臉嫌棄演都不演。
他穿著昨天我臨時買的廉價衣服,現在渾身上下都寫著不自在。
「那個……你找個地方先休息一會兒。」
我指了指屋檐下那個還算乾淨的石墩。
「別亂動,小心有蟲子。」
這位爺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我可不敢指望他幹活。
別給我幫倒忙就謝天謝地了。
他倒是沒客氣,真就乖乖走到石墩那兒坐下。
兩條長腿委屈地蜷著,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挽起袖子,開始跟滿院的狼藉搏鬥。
沒一會兒,院門口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丫頭?真是清意那丫頭回來啦?」
「哎喲,瞧瞧還帶了個後生,長得可真俊吶!」
是好久不見的街坊鄰居,王婆婆、李嬸子、趙姨……
一群婆姨們聞風而動,瞬間把我家院門圍了個水泄不通。
和我寒暄過幾句後,目光齊刷刷看向角落裡那個「俊後生」身上。
江肆哪見過這陣仗,被看得渾身僵硬。
這貨不知道講禮貌,臉色更冷了,抿緊嘴唇一言不發。
「意意,你這對象……咋不說話哩?」
王婆婆湊近我,小聲問。
我眼珠一轉,信口胡謅:「哦,他啊,他是個啞巴。」
「咔嚓。」
我好像聽到江肆捏緊了拳頭的聲音。
他抬頭不高興地瞪我。
我趕緊朝他擠眉弄眼,用口型說:「我、在、救、你!」
不然就憑他的道行,能被這群婆姨們盤問得底褲都不剩。
姨姨們圍著這個「啞巴帥哥」嘖嘖惋惜了一陣。
繼續朝著我七嘴八舌地問東問西。
我正忙著應付,一個高大的身影撥開人群走了進來。
手裡拎著米油,還有一大袋現成的麵條。
「阿意,回來了怎麼也不先說一聲?」
是我在桃李村的青梅竹馬,賀成哥。
他拎著米油和麵條,笑容憨厚,露出一口白牙。
看到滿院狼藉,賀成哥二話不說拿起鋤頭:
「你一個人怎麼行,我來幫你。」
「這怎麼好意思呢。」
「哎,咱倆這關係,你跟我還客氣啥。」
他已經利落地鋤起草,動作比我麻利多了。
我心裡一暖,餘光瞥向角落。
江肆不知何時沉下臉,死死盯著幹活的賀成哥。
他猛地站起來,似乎也想做點什麼。
可看著雜草和工具又無從下手。
最後悻悻走回屋裡,一屁股坐在木板床上,悶悶灌了一大口水。
那眼神忿忿的,像只被搶了地盤的狗。
或許要很久之後他才能明白。
這種感覺,其實叫作吃醋。
3
農村生活,適應起來不難,但說簡單也不簡單。
我每天天不亮就下地,侍弄奶奶留下的那幾畝菜園子。
至於江肆嘛,被我安排了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喂兔子!
「喏,這是草料,你每天撒一把就行。注意看著點,村裡野貓多,別被叼走了。」
我把他領到兔籠前,事無巨細地交代。
江大少爺對著那些毛茸茸的白糰子,表情複雜地答應了。
就這樣,我們的鄉下生活開始了。
雖然是雞飛狗跳的。
江肆這種大少爺,顯然是沒做過任何農活。
今天想學著燒點水,結果水沒燒開,還被燙了三個大泡。
「哎喲我,我的祖宗啊。」
我趕緊放下手裡的活跑過去,抓起他的手仔細查看。
「都說了這壺脾氣大,讓你別碰!」
他皺著眉,想把手抽回去,還嘴硬:「沒事,不疼。」
「什麼不疼!起泡了都。」
我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到水缸邊,舀起涼水輕輕沖洗。
「你得沖一會兒,我給你塗藥。」
翻出奶奶留下的獾油膏,我小心翼翼地塗在他燙紅的地方。
一邊塗,一邊下意識地輕輕吹著氣。
「吹吹,吹吹,就不疼啦。」
空氣突然變得有點安靜,只有我輕輕吹氣的聲音。
江肆垂著眼睫,低頭看著我們交疊的手,沒說話。
幾天後,我扛著鋤頭從地里回來,累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推開院門,江肆正坐在那裡,笨拙地編著什麼。
哦,想起來了。
他最近在跟隔壁王婆婆學編筐,雖然成品歪歪扭扭,慘不忍睹。
但好歹也是為這個家做事,精神可嘉,值得表揚。
他抬頭看到我,愣了一下,放下手裡的藤條。
「怎麼累成這樣?」
「哎,肯定是我之前和你鬼混的時候,好日子過得太舒服了,現在活都干不動了。」
我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把鋤頭靠牆放好,就想往屋裡癱。
「你坐下。」
他指了指他剛才坐的小馬扎。
我疑惑地看他。
他不太自然地別開臉:「讓你坐就坐。」
我狐疑地坐下,不知道這大少爺又唱哪一齣戲。
然後,就感覺到一雙溫熱的手按上了我的肩膀。
我渾身一顫。江肆是在給我按摩。
但動作很生疏,力度時輕時重。
與其說是按摩,不如說是亂捏,但還挺舒服的。
「你這是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