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乙帶我去了他的山間別墅。
我抱著甜甜坐在院子裡發獃時,身上多了條薄毯。
「已經立秋了,山里比較涼。」
「想喝什麼酒?」衛乙問道。
「雞尾酒就行。」
很快,衛乙調好了兩杯酒端來。
「我以為,你會喝一兩瓶大醉一場。」他調侃道。
「一醉解千愁。」
我笑道:「不敢醉,還有事情沒處理完。」
「明天一早,無論他怎麼辯解我們早就分手了,都沒用。」
「可是,物業的監控,他必定早就刪除了。家裡的監控,難道他不知道嗎?」
我笑著摸了摸懷裡熟睡的甜甜,回道:「不知道。」
「他從來不喂貓,根本不知道,貓糧喂食器自帶廣角監控器。」
我和裴軒都忙,但我又不喜歡家裡有保姆,為了讓甜甜能按時吃飯,我買了最好的自動喂食器,能自動出糧,還會全天捕捉小貓動態。
而甜甜玩累了就會趴在門口等我們回家。
在聽出我們的腳步聲時,她會在門口興奮地走來走去迎接我們。
為了看到她這可愛模樣,我特意把喂食器的監控器對著入戶門。
而這個喂食器的手機終端,只綁定了我一個人。
這一晚,我徹夜未眠。
天蒙蒙亮時,我才將將睡著。
睡了沒多久,衛乙的敲門聲驚醒了我。
「裴軒召開新聞發布會了,直播現場很多記者,不過直播間裡依舊罵聲一片。」
「從昨晚到現在,他收穫了 99% 的罵聲,剩下沒罵的 1%,是他的粉絲。」
衛乙端了杯熱牛奶給我,又把平板放在桌上,這才坐在一旁小心地觀察著我。
「我沒事。」我笑道。
雖然我現在狀態很疲憊,但這不是在逞強。
昨天一夜,我想明白了。
這是媽媽在天之靈在庇佑我,讓我在結婚前逃離了這個心面不一的男人。
還好,我才三十歲而已。
「沒事就好。」衛乙好像也放鬆了不少。
安靜地陪我看著直播。
牛奶喝完時,裴軒已經靠著眼淚和演技,讓部分網友相信了他和我早就分手。
「溫馨作為我的經紀人的確很負責,但工作和生活交織在一起,我們難免會吵架,時間久了愛情也就磨沒了。」
「所以現在,我和溫馨就只是朋友及合作夥伴的關係,我們早就分手。」
「洛洛是個好女孩,她很乾凈,很陽光,很單純。」
「只有和她在一起時,我才能從高強度的工作中解脫出來,她就是我生命中的一束光,沒有她的支持,我根本支撐不到拿大滿貫。」
裴軒準備好了捏造的分手協議。
自以為勝券在握。
的確,現在仔細回想,這半年我們都沒有拍過親密合影。
從前經常給我點夜宵的他,現在說要為以後備孕做準備,吃得儘量健康清淡,在我嘴饞時會親自下廚,這半年幾乎沒有過外賣配送記錄。
我們共同生活的痕跡,被他抹去了很多。
所有的同款,都能以工作為理由勉強糊弄過去。
有了裴軒的發言,粉絲們有了底氣,紛紛開始控評——
【溫馨心機可真深,就是記恨分手了,要毀了我們影帝。】
【都是成年人,不能好聚好散嗎?】
【造謠出軌是違法的,溫馨出來挨打道歉。】
【溫馨不是人,高強度壓榨我們裴軒,溫馨和工作室都滾出來道歉,最好離開裴軒,別再禍害他。】
……
輿論發酵得差不多了。
我打開手機,準備聯繫律師,卻看到了裴軒發給我的信息。
【溫馨,關機就能逃避嗎?不管怎麼樣,明天我都會開新聞發布會,我要給洛洛正名,她不能帶著污點做我的妻子。】
【如果明天你要搞小動作繼續毀我,那我不介意說出當年你爸媽去世的真相。】
看完信息,我心裡更加確信,決不能手軟。
昔日的愛人,翻臉無情,自私自利到可以把我的傷口翻出來撒一把鹽。
但他忘了,我早已不是當年的小女孩。
自卑,怯懦,自我封閉。
「任律師,進去吧。」我撥通電話,輕聲說道。
9
直播畫面中,裴軒還在哭,閃光燈對著他一直拍。
沒人注意到側門被打開,任律師帶著電腦和文件徑直走到台上。
「大家好,我是溫馨的代理律師,今天代表溫馨出席發布會。」
不等裴軒反應過來,任律師已經將電腦上的視頻投映到了大屏上。
畫面中,甜甜高高翹著尾巴在門口興奮地轉圈,門被打開,裴軒和我擁吻著進門。
他一口一個「老婆」,叫得清晰又甜蜜。
溫馨一連放了這半年來的視頻,直至昨晚。
甜甜在客廳打滾,監控捕捉到自動錄像,裴軒還在說:「老婆,明天就是頒獎禮了,我就要完成大滿貫了。」
「今晚,要不要獎勵我一下呢?用我最喜歡的姿勢。」
每個視頻左上方,都有明確的時間顯示。
裴軒,無法抵賴。
一位女記者帶著怒意率先提問。
「這些視頻能證實溫馨所說,頒獎禮前一晚,你們的確還同居著。且看二位狀態,如膠似漆。」
「那麼和洛洛的感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你剛才所說的早就分手了,又該如何解釋呢?」
剛才還痛苦的裴軒,早就停了眼淚。
眼裡是藏不住的怒意。
他笑了笑:「我認識溫馨十三年了,她就是個滿嘴謊言的騙子,她的話根本不可信。」
「你們不知道吧?溫馨她是殺人犯和精神病的女兒啊。」
現場一片譁然。
衛乙轉身看向我,滿臉不可置信。
我面無表情,盯著直播畫面。
任律師早有準備。
「我的委託人溫馨女士,原生家庭十分不幸。父親常年家暴她和母親,母親被打到自殺七次未遂後,精神失控。」
「她是個很悲慘的女人,最後一次被打到腿斷了,依舊努力保持著一絲理性,把小小的女兒藏進衣櫃里,告訴她等屋裡有人進來時再出來。」
「她孤獨無助,一點都活不下去了,但為了讓女兒能擺脫這個家暴狂魔,她拿起了菜刀,反殺了對方。隨後,她留下遺書,喝了一整瓶藥自殺。」
「這件事情當時上過社會新聞,所有人都在心疼這個只有九歲的小女孩,她被送到了最好的福利院,每天都有志願者自發去陪她,幫她從抑鬱封閉的環境慢慢走了出來。」
「但所有好心人,都不約而同地從未發過小女孩的照片,不曾透露過小女孩的信息,甚至在政府的幫助下為她改了名。每個人都在默默守護她,希望她能走出陰影。」
「她把內心深處最疼的秘密告訴了自以為值得託付一生的男人,卻不想對方為了掩蓋自己出軌的事實,居然能把她的傷口剖開。」
「但溫馨女士自己,卻從未以此做過噱頭炒作,反而多年來默默資助著福利院和反家暴基金會。」
大家看著大螢幕上的新聞,沉默不語。
不知道是誰罵了一句「人渣」,隨後現場全是咒罵裴軒的聲音。
任律師示意大家安靜,繼續說道:「今天我們會向法院提起訴訟,兩人戀愛期間的所有共同收入及開銷都有相關證明,屬於溫馨女士的那一部分,我們一定會拿回。即日起,溫馨女士將從原公司離職,自動解除和裴先生的一切合作關係。」
「往後,如若裴先生要繼續誣衊造謠傷害溫馨女士,我們會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
10
直播結束後,我長舒一口氣。
衛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了床邊,他頓了頓神,突然抱住了我:「溫馨,真是個好名字。」
「一切都告一段落了,在入職成為我的經紀人之前,去度個假如何?」
我笑著婉拒了他:「作為合作夥伴,從昨晚到今天,你幫我的已經夠可以了。」
衛乙聳聳肩,說道:「那作為合作夥伴,有義務提醒你,快睡覺吧,你的黑眼圈已經趕上國寶了,精神狀態飽滿了才能幫我徹底打倒裴軒。」
聽著他念叨,我也漸漸睏了,大概事情都解決了以後,心情放鬆了,很快我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時已經是傍晚。
甜甜不在客房。
我換好自己的衣服到一樓客廳,就看到甜甜趴在衛乙腿上和他一起看電視。
「她好像很喜歡我。」衛乙笑著說。
「嗯,甜甜很少親近陌生人。」
「謝謝你的照顧,我該走了」
衛乙似乎有些失落,但還是起身,說道:「我送你,那邊已經讓人收拾好了。」
衛乙的那套房子在市中心,車子駛過外灘廣場時,我看到裴軒的大幅海報正在被撤下。
「心情怎麼樣?」衛乙問我。
「丟了垃圾,一身輕鬆。」
11
經過頒獎禮和發布會兩場風波後,裴軒成了有史以來掉價最快的影帝。
他代言的高奢品牌幾乎都和他解約了。
兩部簽好的頂配電影也在商議換人。
圈內和他交好的男藝人們怕被他拖累說是「人以群分」,女藝人們怕被牽扯進不明不白的「錯綜感情」中,紛紛與他保持著距離。
從萬眾矚目星途無量的影帝,到眾人唾棄蛇蠍心腸的渣男,裴軒只用了兩天。
衛乙每天吃裴軒的瓜,吃得不亦樂乎。
我笑他過於小孩子氣,他卻輕描淡寫一句:「我和他是多年仇敵,我就樂意看他越過越差。」
說實話,我對裴軒的現狀,不是很關心。
網上仍然有不少人在罵我,質疑我,「讓子彈再飛一會兒」的言論充斥在我評論區,我也不在乎。
經過這一次,我越發覺得,活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媽媽拼著最後一口氣讓我活了下來,我怎麼能辜負她呢。
誰都有可能背叛你,傷害你,但錢不會。
所以我現在的重心,只有工作。
「別吃瓜了,我們去見導演。」我把平板遞給衛乙,「你抓緊看看這個角色。」
「裴軒如今的風評有風險,劇組不敢冒險了,所以我舉薦了你。」
「那他們就同意了?」衛乙驚愕。
「是。」
「這麼輕易?」
「因為這個配置,是我組起來的。」
兩個月前,我就在攢局了。
我相信以裴軒的演技能拿到影帝,那大滿貫後的第一部作品,十分重要,是驗證他的作品質量是否能一直有保障的時候。
所以,我為他量身定製了一部電影《反殺》。
我贊助了清北大學文學院教授的學術資金,每天早起陪她去晨跑,最終她同意來做總編劇。
我又親自拜訪國師導演,給他細細講解劇本的構思直到徹底打動他。
燈光師,攝像師,化妝師,造型師等,全部是我邀請來的業內頂尖大佬。
就連給他配戲的,都是三金影后和終身成就獎的藝術家。
更別提作配的是當紅小花和頂流。
只要演技穩定發揮,話題度和作品質量就能齊頭並進。
但是現在,他被劇組除名了。
本就是我攢的局,而我舉薦的又是和裴軒極其相似的衛乙,因此導演組很快便定了下來,衛乙替代裴軒。
加之近期我和裴軒事件的話題度,讓投資人們覺得有利可圖,這部電影還未開拍,投資就已經超額了。
可衛乙卻在看完介紹後,面色沉重。
「溫馨,你會不會覺得我接近你,是有利可圖。」
「會啊。」
衛乙突然地撇了撇嘴:「其實,我只是想幫你,我不是貪圖你手中的資源。」
我笑道:「別煽情。」
「那晚你說過,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況且我答應你也是有利可圖,裴軒倒了以後,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你賺得越多,我分到手的越多。」
「人嘛,都是利益驅動的,沒有利益連接的關係,不穩定。」
衛乙沒再說話,繼續沉默地看資料。
我不是感覺不出他對我的異常。
但現在,我對這些沒興趣。
更重要的是,我不會再把工作和感情摻雜在一起了。
純粹的利益關係,多乾淨。
12
《反殺》在立冬那天開機。
衛乙在開機時,宣布了我是他經紀人的消息。
不到半小時,我就接到了裴軒的電話。
「好啊,怪不得那麼乾淨利落地離開我呢。」
「原來是早就和衛乙搞在一起了。」
我友善提醒他:「任律師轉告過你,對我進行誣衊造謠的話,我會起訴你哦。忘了告訴你,我通話有自動錄音的。」
話音剛落,裴軒恨恨地掛了電話。
三個月過去了,網友們對他的討伐早就停了。
娛樂圈嘛,每天都有新的瓜吃,說到底我和裴軒的情感糾葛沒有影響到吃瓜群眾的利益,大部分除了覺得他噁心,再無影響,漸漸地也就淡忘了。
裴軒本身的問題,屬於失德,卻並不違法。而失德的爭議性加之他大滿貫影帝的噱頭,依舊為他帶來了不少資源。
黑紅也是紅嘛。
更何況,他是男的。
向來是最容易被寬容原諒的性別。
只要能再有個出圈的視頻,立刻會有人忘了從前是怎麼罵他人渣的,轉身就會為他搖旗吶喊再舔屏。
所以昨天,沉寂了三個月的裴軒,新電影開機儀式,他依舊是男主演,只是劇組配置降了一級而已。
他本來是高興的吧,一切和他預料的一樣,抱得美人歸,甩了我,不用多久又能重回巔峰。
直到今天看到《反殺》開機。
他破防了。
但他不知道,《反殺》早就配置好了一切,拖了這麼久才開機,是因為我在等他。
我就是要讓他和衛乙,成為大家對比的對象。
觀眾們會原諒他,但在更完美的衛乙面前,他總是有黑點的。
一起開機,差不多的進度,再同時上映,話題度不會缺的同時,他永遠會被衛乙壓一頭。
我怎麼可能,讓他回到高峰呢?
13
作為合格的經紀人,每次裴軒有新動向,路透或者代言,我都會配合放出衛乙的消息。
於是直到電影上映前,裴軒的所有熱度,都被衛乙死死壓著。
他也不是沒有反擊動作,但做了他七年經紀人,他的套路我比任何人都了解。
直到電影上映,裴軒暴躁又極力低聲下氣地給我打了個電話。
「溫馨,你要毀我名聲,我由著你,你要錢,我也給你了,你還想讓我怎麼辦?」
「我現在有孩子,我得給他賺奶粉錢,就算我求你,給我一條生路好不好?」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這話聽得我只想笑。
怎麼會有這麼自以為是的人。
「抱歉,我和人渣從不好好相見。」
「以及,你今年三十多了,馬上奔四了,四捨五入也是五十歲的人了,半截身子入了土,怎麼還這麼不穩重呢?出於友好,我還是建議你多練練心態,這只是個開始,以後讓你破防的事兒還更多呢。」
「別給孩子奶粉錢賺夠了,把自己氣死了,以後孩子還得管別人叫爸爸。」
我的處事原則從來都是,不委屈自己。
有人罵我,當場一定要罵回去。
今天的氣絕對不會留到明天再想辦法消。
衛乙在旁邊一臉欣賞地看著我。
「溫馨,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希望他多給你打幾次電話,再聽聽你是怎麼懟他的,比脫口秀有意思多了。」
我白了他一眼,道:「別說廢話了,好好準備下午的路演。」
路演半個月,衛乙幾乎每天換一座新城市,不停歇地趕場和影迷們見面。
參加路演的一線明星不少,但是像他這樣推掉所有工作專門路演的影帝,卻前所未有。
衛乙的真誠,打動了很多自來水,大家自發在網上宣傳《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