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兒子帶回去。
話沒說完,宋琰發瘋似的將我嘴捂住。
眼眶通紅地質問我:
「為什麼?」
「為什麼你要拋下我們?」
「為什麼所有人都說我們的老婆、媽媽是姜柔?!」
5
男女體力是先天的差距,我掙扎了半晌都沒能掙脫宋琰的桎梏。
剛想一口咬下去。
包里電話響起,傳來周野父子賣弄的歌聲:
「爸爸,太陽出來月亮回家了嗎?」
「對啦。」
「星星出來太陽去哪裡啦。」
「在天上。」
「太陽星星月亮就是吉祥的一家~」
這是今年幼兒園文藝匯演,我們一家唱的吉祥三寶。
起初我不願意把它設成鈴聲,周辰那小子躺在來福身上威脅我。
要是我不設,他就帶著來福離家出走。
他我倒不擔心,Bking 男主的兒子出門堆沙子都有僱傭兵暗中保護。
但來福真的太老了,我擔心它老胳膊老腿地在外面吃苦。
聽見鈴聲,蹲在地上的宋歡止住了哭聲,宋琰也是神情莫名一喜:
「這個是吉祥三寶?」
「佳佳,你也在想念我們,也在想念這個家對不對?不然你不會用這首歌當手機鈴聲。」
白眼翻上天際。
我甩甩頭,將他的手甩開:
「不好意思。」
「我愛人和兒子五音不全,讓你們見笑了。」
說著,我掏出手機,接通了周辰的電話:
「寶貝,怎麼啦?是不是想媽媽啦?」
語氣夾地連我自己都覺得做作。
電話那頭,五歲大的孩子明顯一愣,以為自己犯了什麼天大的錯被我抓住,哆哆嗦嗦地問:
「媽媽,你知道啦?」
「我不是故意用螞蚱嚇小美的,是爸爸說螞蚱炸了好吃我才送給她的……」
「什麼?你拿螞蚱嚇女同學?!」
果然沒有哪個媽能溫柔超過 5 秒。
我是說今天他班主任怎麼給我發了消息又撤回,感情是覺得我這兒子沒救了。
我語氣暴躁:
「讓你爸接電話。」
哪有當爹的教兒子給女同學送螞蚱的。
周野沒來得及接。
宋琰一把奪過我的手機摔在地上:
「什麼寶貝愛人?唐佳,你的愛人兒子在這!」
6
空氣停滯了半分鐘,我臉上的暴躁褪去,冷漠重新爬上臉龐。
曾經,我也摔過宋琰的手機。
在我發現他給我的備註是唐佳女士的時候。
那時父子兩人剛從澳洲回來,宋歡感染境外病毒發起了高燒,體溫飆升到 40 度,嘴裡模糊不清地喊著「柔柔」「柔柔」。
我以為是揉揉,邊給他揉肚子邊給宋琰打電話。
電話鈴聲響起,宋琰在花園裡沒帶手機。
我走近想拿給他,卻清楚地看到來電顯示——「唐佳女士」。
我是唐佳女士。
可我在這部手機上,怎麼會是「唐佳女士」呢?明明三個月前還是老婆。
直覺告訴我改變的原因在手機里。
我拿起手機,輸入自己的生日,解鎖失敗。
結婚紀念日,解鎖失敗。
兒子生日、婆婆生日、宋琰生日……統統解鎖失敗。
宋琰恰好回到房內,看到我在翻他手機,眉目一擰:
「你在幹什麼?」
「兒子感染了境外病毒,家庭醫生說得趕緊送醫院。」
「你先把手機給我。」
「為什麼我的備註變了?」
「你先把手機給我!」
推搡間,我一把將手機摔在地上:
「為什麼你每年都要帶兒子去澳洲?!」
「為什麼婆婆可以去、公公可以去,連你那群發小都可以去,就我不能去?!」
「為什麼,我的備註變成了唐佳女士?」
那時的我以為系統故障,早已將一生都壓在了這個家庭里。
結婚六年,每一年宋琰都要帶著兒子去澳洲度假,卻沒有一次願意帶我,廣袤的南半球仿佛成了我的禁地。
我可以去英國談判,去法國看展,去非洲援建,卻獨獨不能去澳洲。
而這一切,連個理由都沒有。
不安、彷徨讓我力竭,我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宋琰走到我身邊,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唐佳,別發瘋,這樣很醜。」
有多醜呢?
思緒回籠,我看著此時氣急敗壞,髮絲凌亂的宋琰:
「確實好醜。」
因為常年記憶錯亂,宋琰精神大不如前,眼下烏青,身形也消瘦了一個 size。
可能是為了跟我相認,身上穿的還是我五年前給他定製的西裝,寬闊的肩身如今空空蕩蕩,襯地他像個雞仔。
聽見我說丑,宋琰瞳孔一縮,難以置信地看向我:
「佳佳,你在說什麼?」
我沒回答,只是招來保安,趁著保安將人制住時,閃身、走人。
感謝他教會我,並不是所有問題都能得到解答。
身後宋琰父子還在叫囂:
「佳佳,你是不是也失憶了?」
「我們真的是一家人,我們真的是你的老公、兒子!」
保安隊長王哥是周野手裡退下來的僱傭兵,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腦子有病。」
回到家,周野裸著上身,正圍著圍裙在廚房裡做小龍蝦。
聽見我回來了,探出頭,十分諂媚地沖我打招呼:
「老婆回來啦,今天小龍蝦做了三種口味,蒜蓉、蛋黃、香辣應有盡有。」
小辰屁顛屁顛地來幫我提包。
他們都以為電話突然斷掉是因為我生氣了。
烹香撲鼻的龍蝦味竄入鼻腔,我走進廚房:
「下回你別教兒子有的沒的了。」
「你當年吃螞蚱那是條件艱苦,現在污染嚴重,別哪天再吃壞了肚子。」
周野點點頭:
「知道了,老婆大人。」
7
夜裡,周野把我壓在床上咬耳朵:
「聽說今天有人糾纏你?」
我身體一緊:
「沒、沒有。」
說完便想給自己一嘴巴子。
王哥是他的人,宋琰父子踏進園區他怕是立馬就知道了消息。
周野玩味地挑起我的髮絲:
「沒有?」
「就是兩個不相干的人,我怕你擔心才沒多說。」
我敗下陣來,鑽進他懷裡彌補似的撒嬌。
領取任務時,系統就告訴我,面對周野,撒謊和隱瞞是大忌,從黑夜裡殺出來的人最忌諱的就是背叛。
但和宋琰在一起的那七年,我留下了太深的後遺症,再也不敢將身心全部交付於一個男人。
周野手掌從我的脖頸移向腰側:
「不相干的人,寶貝,你確定?」
「我怎麼聽說,小的那個叫你媽媽,大的那個叫你老婆?」
大掌捏緊腰身,男人一口咬在我的鎖骨,印上獨屬於他的痕跡。
那兩個人是誰,我們之前有沒有交集。
這些,怕是在小辰第二次給我打電話時便被查了個清清楚楚。
周野沒有查到什麼,但我卻下意識撒了謊,這樣的謊言比事實更讓他氣惱。
泥濘壓在身下涌動,情緒在黑夜中撞擊噴發。
他像宋琰那樣捂住我的嘴,指節微張,讓人只勉強發出生理性的嗚咽。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打進臥室時,周野俯下身,含住我的耳垂:
「小佳,別讓我知道你騙我。」
「不然,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
周野很愛我,系統明明白白地告訴過我,他對我的心動值有 99%。
但五年過去,那 1% 怎麼都沒有鬆動的跡象,我甚至不知道癥結在哪裡。
他可以將後背完全交給我,容忍我所有的做作,甚至可以為了我去死,卻偏偏無法做到完完全全將心交給我。
攻略進度不到 100%,我就無法離開。
第二天我再次醒來時,周野已經出門辦事。
餐桌上放著我喜歡的草莓牛奶和一張不服氣的道歉紙條:
「昨晚我咬你確實不對,但你不該下意識隱瞞我,咱兩扯平了。」
「我不想跟你吵架。
「晚上回來給你帶小蛋糕。」
「老婆,別生我氣。」
文末還配了一個求饒的小矮人,一看就是周辰逼他寫的。
我都能想像得到父子兩一大早聯合寫檢討,抓耳撓腮的小表情。
昨日的不快一掃而光。
我收起紙條,準備給周野打電話安慰一下他惶恐的心靈,手機卻在此時突然響起,電話里傳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女聲:
「請問是唐佳女士嗎,方不方便聊聊?」
8
陌生是因為我從來沒有跟她正面溝通過。
熟悉則是因為,那一晚的聊天記錄里,我聽了太多她的語音。
家天下的 VIP 包廂里,姜柔一身香奈兒套裝,神情和善。
見我來了,急忙讓助理上前幫我拿包:
「唐佳女士,對吧。」
「聽說我的丈夫兒子昨天去找你了?」
「真的不好意思,這些年我忙於工作疏忽了他們,導致他們記憶有些錯亂,總覺得自己的老婆媽媽是一個叫唐佳的人。」
說著,她眼神探究地給我倒了杯茶水:
「其實不怕你笑話,這些年他們認錯了太多人,這樣的事每年我都要處理好幾回。」
「歸根結底是我們不對,我替我老公兒子跟你道歉。」
茶杯相撞,清香淡雅的雨前龍井一飲而盡。
我知道她今天為什麼想見我。
早在系統告訴我宋琰父子恢復記憶時,我便猜到,作為這個世界的原女主,姜柔的記憶必然也有所鬆動。
午夜夢回時她可能也常常夢到自己的過去。
夢裡的她,心懷夢想卻一事無成,錯把珍珠當魚目,如今的身份、地位、財富全是另一個女人的,她只是別人婚姻關係中的第三者。
親子鑑定做了無數回,但老公兒子還是一口咬定,他們的老婆、媽媽另有其人。
時間久了,連她自己也開始有些恍惚,
——宋家原來的女主人,好像真的叫唐佳。
茶水我抿了一口便放下:
「道歉就不必了,昨天我也發脾氣把你老公孩子扔出了園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