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這具肥胖的身體時。
我的臉正被校花的鞋底碾在污泥里摩擦。
一股濃烈的不甘和絕望。
潮水般湧入我的意識。
那是原主殘存的最後一絲意念。
在無盡的欺凌與折辱下,她已心臟驟停,魂飛魄散。
「照照鏡子吧,死肥婆。」
「要我胖成這樣,死了得了。」
周圍鬨笑聲一片。
原主暗戀許久的陸沉淵笑得最大聲。
蘇晴的腳又用力碾了碾:「裝死?給我道歉!」
我緩緩睜開眼,看向她那張漂亮扭曲的臉。
在我前世殺手生涯里。
她這種類型,通常活不過半分鐘。
我輕輕嘆了口氣:
「你這張臉不錯。」
「做成標本,應該很賞心悅目。」
1
蘇晴的笑容瞬間凝固。
腳觸電般猛縮回去。
尖叫:「死變態啊,你!」
她身邊的兩個小太妹趕忙上前。
一個拍她背,一個瞪我:
「晴姐別怕,這肥婆瘋了!」
我慢吞吞地從地上撐起來。
拍了拍校服上的泥土和水漬。
這噸位,動作遲緩得讓我懷疑自己卡成了 0.5 倍速。
「瘋了?」
我抬眼,目光從她們臉上一一掃過。
「建議你們組團去掛個腦科急診。」
「畢竟腦子裡水太多,容易把智商擠出來。」
「你——」
蘇晴氣得花枝亂顫,精心打理的劉海都氣劈叉了。
估計她這輩子沒受過這種氣。
尤其還是被她踩在腳下這麼多年的「姐姐」。
她扭頭就向陸沉淵哭唧唧:「沉淵哥!你看她!她欺負我!」
陸沉淵雙手插兜,慢悠悠地走過來。
眼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落在我身上。
「蘇晚棠,給晴晴道歉。」
我差點笑出聲。
這就是原主暗戀多年、視作白月光的少年?
就這?
我沒搭理他,繼續拍我的泥巴。
陸沉淵的臉黑了。
他大概習慣了原身對他唯唯諾諾、小心討好的樣子。
「我讓你道歉,聾了?」
他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推我。
可惜,在他手指碰到我的前一秒——
一個過肩摔。
「嗷——!!!」
陸沉淵完美著陸,四仰八叉躺在泥坑裡,活像只翻了蓋的王八。
我又補了一腳。
他「咕嚕咕嚕」滾了好幾圈,終於滾出了我的呼吸範圍。
世界安靜了。
那幾個小太妹嚇得大氣不敢出。
蘇晴也忘了哭,目瞪口呆地看著。
哭音效卡在喉嚨里,表情管理徹底失控。
我的目光轉回她身上,微笑:
「你媽沒教你尊重長姐?」
「哦對,差點忘了。」我拖長了尾音,「你媽沒有道德,她是小三~」
我欣賞著她由紅轉青的臉,一字一頓地吐出:
「小、癟、三。」
蘇晴的臉,徹底失去了血色。
我沒再看這群人精彩紛呈的表情。
拖著沉重的身軀,轉身朝校門口晃悠。
圍觀的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
「要告狀的,請便。」我揮揮手,「不過記得先買好人身保險。」
身後傳來慌亂的否認三連。
「沒聽見!」
「沒看見!」
「不存在!」
2
回到家,反鎖房門。
鏡子裡映出一張浮腫的臉,滿臉痘痘。
五官被肥肉擠得變了形。
油膩的頭髮黏在額頭上。
胃裡一陣翻騰。
指尖拂過冰冷鏡面。
我能「看」到這身體深處沉積的毒素。
能「感覺」到心臟承受的致命負荷。
柳玉茹的那些「營養餐」。
蘇晴的常年霸凌。
父親的冷漠忽視。
日復一日,早已將這具年輕的身體蛀空。
原主的死亡不是意外。
是一場精心策劃、緩慢執行的謀殺。
記憶的碎片扎入腦海。
最初,父親是愛我的。
母親剛去世時,他常紅著眼眶喃喃:「晚棠,爸爸只剩你了。」
繼母柳玉茹剛進門時,他也會小心翼翼照顧我的情緒,生怕我受半點委屈。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餐桌上,柳玉茹溫柔地夾來一大塊肥膩的紅燒肉:「晚棠正在長身體,多吃點。」
我下意識地皺眉推開。
最近體重已經像吹氣球似的失控。
蘇明遠欲言又止。
柳玉茹立刻垂眸哽咽:「老蘇,孩子是不是……還在怪我?我知道我不如姐姐,可我是真心對她好……」
蘇明遠到嘴邊的話頓時咽了回去,轉頭就沖我沉下臉:「你阿姨是好心,快吃,別挑食。」
蘇晴搶走母親留給我的那條素雅長裙,在身上比劃:「這條裙子我穿才好看,你這麼胖,別浪費好東西了。」
我伸手去奪,爭執間裙子「刺啦」一聲撕爛了。
蘇明遠聞聲趕來。
蘇晴瞬間變臉,躲到他身後委屈巴巴:「爸爸,我只是借來看看,姐姐就要打我……」
柳玉茹適時上前,柔聲勸解:「晚棠,是晴晴不對,可你也不能動手啊。一條舊裙子而已,一家人要和和氣氣。」
蘇明遠眉頭緊鎖,一把甩開我拽著他衣袖的手:「哭什麼哭!一點小事讓著點妹妹不行嗎?一天天的凈添亂,我夠煩了!」
他從未深究母親的暴斃。
她身體一向康健,卻在柳玉茹登門後急速垮掉。
那天放學,我撞見柳玉茹端著一碗藥,坐在母親床邊。
語氣溫柔得令人發毛:「姐姐,喝了它,病就好了。」
母親的眼神,一片死寂。
——原主不是懦弱,是被一點點磨滅了生機,直到在泥地里被徹底踩碎。
我捏緊洗手台的邊緣。
盯著鏡中那雙冰冷陌生的眼睛。
蘇晚棠,你的身體,我接收了。
你的仇,我來報。
門外,突然傳來蘇晴的哭鬧聲。
3
「爸!姐姐她在學校發瘋,把沉淵哥打進醫院了!」
我拉開門。
客廳里,燈火溫暖,映照著一家三口的溫馨畫面。
蘇晴像只受驚的小鳥蜷在蘇明遠懷裡。
肩膀聳動,淚水沾濕了他昂貴的西裝。
柳玉茹在一旁輕撫她的背,眉眼低垂,滿是心疼。
「老蘇,我知道陸少爺看不上晚棠,她心裡有氣,可、可這下手也太狠了……陸家那邊我們怎麼交代啊?你好不容易爭取來的項目會不會黃了?」
蘇明遠臉色鐵青,看到我出來,揚手就要扇過來:「你這個混帳東西!」
臉頰似乎已經提前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痛楚。
這具身體殘留的本能,讓我下意識地想蜷縮,想道歉,想求得一絲憐憫。
但我沒有動。
不閃不避,死死抓住他懸在半空的手。
「不問緣由,只聽一面之詞。蘇總的生意,也是這麼做下來的?」
蘇明遠臉漲得通紅:
「混帳東西,你……你要造反嗎?你妹妹難道會冤枉你?!」
冤枉?
我幾乎要笑出來,喉頭卻湧上一股澀意。
那是原主積壓了太久的委屈和不甘。
「她們會不會冤枉我,你心裡……真的一點數都沒有嗎?」
我目光掃過柳玉茹母女。
「比如,問問您的乖女兒,是她先帶著人把我踩在泥里,還是我無故發瘋?再比如,查查陸沉淵是只是摔了一跤,還是快死了,值得她哭得像奔喪?」
蘇晴眼神慌亂,隨即爆發出更尖銳的哭聲:「她就是嫉妒!嫉妒我和沉淵哥關係好!爸,她還罵我是拖油瓶,罵媽媽是小三!她恨不得我們都去死!」
柳玉茹適時偏過頭,肩膀微微顫抖,眼淚無聲滑落。
蘇明遠胸膛劇烈起伏,指著我怒吼:「跪下!給你妹妹和阿姨道歉!」
這具身體下意識地想跪下去,仿佛已熟練到成為肌肉記憶。
但我強行挺直了膝蓋。
「道歉?可以。」
「等我把媽媽當年暴斃的原因搞清楚之後,再談也不遲。」
話音落下的瞬間,柳玉茹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劇烈一晃。
蘇明遠愣了愣,眼底閃過一絲驚疑:「你胡說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有人心裡清楚。」
我的視線牢牢鎖死柳玉茹,直到她下意識避開了我的視線。
「畢竟,做賊才會心虛。」
說完,我徑直上樓,將蘇晴的哭訴和蘇明遠的咆哮關在門外。
背靠著冰冷的房門,這具身體不受控制地戰慄。
孤身一人,四面皆敵。
這些年,辛苦你了。
夜裡,柳玉茹照例以關心我的名義……
送了肥膩的夜宵上來。
「晚棠啊,做人呢,要懂得審時度勢。」
「你媽媽啊,就是太固執,才落得那般下場。」
「我看著你長大,實在不忍心看你執迷不悟滑入深淵吶。」
「好自為之。」
說完,她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
扭著腰肢緩緩拉上我的門。
4
第二天我剛進教室,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幾十雙眼睛齊刷刷釘在我身上。
陸沉淵沒來上學。
看來是還在醫院數星星。
蘇晴趴在座位上,肩膀抖得像篩糠。
仿佛全家被滅門似的委屈。
她的跟班立刻圍過去安慰。
「晴姐別難過,陸少肯定會好的。」
「跟這種人在一個教室,真晦氣!」
我徑直走向自己座位。
最後一排,垃圾桶旁邊。
剛要坐下,瞳孔微縮。
椅背與座位的縫隙間,一點冰涼的鱗片反光。
一條細小的翠綠草蛇盤繞在那裡,朝我吐著信子。
前排一個男生緊張地瞟向蘇晴,得到鼓勵的眼神後,壯著膽子嚷:「肥婆,快上課了,趕緊坐下。」
教室里響起幾聲壓抑的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