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明鶴氣得發抖,把脆弱的紙揉成一團,狠狠砸到我身上:「解釋解釋你寫為什麼要寫這種狗屎玩意兒!」
紙團不重,卻幾乎砸破我的胸膛,砸碎我的心臟。
那怎麼能是狗屎呢?
那是我一點一滴積攢凝聚的喜歡。
我蹲下身去撿那皺成一團的情書。
它多可憐,單薄地承載了我無處安放的情感,還要被這麼對待。
「你還有臉撿?」於明鶴揪住我的衣領,將我拽起來,「簡延,我把你當兄弟,你就這麼對我?我也是蠢,沒看出來了你是這麼個腌臢玩意兒,你喜歡男人,還藏我東西,意淫我,你惡不噁心?」
他大概想揍我,最終沒有下手,只是大力扔開我,指著我說:「以後少來沾我,我看著你就犯噁心。」
於明鶴轉身走了。
流言這才落到我身上。
「簡延好噁心啊,還偷偷藏於明鶴的東西。」
「還跟蹤人家,好可怕。」
「太變態了吧,你說他會不會用於明鶴的東西做那種事啊……」
我沉默地蹲下身,開始撿地上的物品。
有人故意踩上那顆紐扣,罵我:「死變態,還敢撿呢?不怕於明鶴打死你?」
我摸了摸口袋裡的裁紙刀,盯著那個人的腳,再有三秒他不鬆開,我就把刀插他腳里。
三。
二。
「鬆開。」
背後傳來輕緩的聲音,不容拒絕。
沈奪沒有重複第二遍,跨過來,推開那個人,不咸不淡地說:「同學,你踩到我的東西了。」
沈奪彎腰,撿起那枚紐扣,遞給我,說:「起來吧,簡延。」
6
於明鶴三天沒來學校。
畢竟,誰被我這種人陰暗地喜歡,多少都會留下點心理陰影。
況且於明鶴還是個直男。
章清清來跟我道歉。
「對不起啊簡延,我那天不該私自翻你的東西的,老師讓我收數學作業,你沒在,我就想把你的數學作業翻出來,沒想到……我也是不小心。」
我盯著章清清,一個字都不信。
她知道我喜歡於明鶴。
我猜出來的。
因為她也喜歡於明鶴。
章清清是於明鶴的青梅。
於明鶴剛認識我的時候,為我打了很多次架,那時候章清清就討厭我。
她說不喜歡於明鶴跟人打架。
其實是不喜歡於明鶴為我打架。
於明鶴對我很特殊。
為我出頭,見不得我受委屈,穿衣吃飯他都盯著。
像養兒子,又像養情人。
這份不一樣,我能感覺出來,章清清也能。
其實,我能想明白於明鶴為什麼不喜歡我,不是因為我是簡延,而是因為我是個男的。
性別錯了,所以都錯。
旁邊有人起鬨:「清清,你道什麼歉啊?明明是有人自己不幹凈。」
章清清尷尬地笑了一下,說:「簡延,你別怪我。」
我說:「滾。」
班裡某個於明鶴的小弟拍案而起,指著我說:「簡延,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們嫂子能跟你道歉已經不錯了,你還擺上譜了?以前你能狂,是於哥護著你,現在於哥噁心死你了,你還裝什麼?」
我看著那個滿臉痘坑的男生,吐出一個字:「狗。」
「操!你罵誰是狗呢?」徹底把人激怒了,跳起來要打我。
我握緊口袋裡的刀,盯住他的手腕。
控制好力度,放點血應該不會死。
「鬧什麼呢?」
於明鶴出現在門口,喝了一聲。
痘坑男憤怒地說:「於哥,是簡延,嫂子跟他道歉,他還罵嫂子。」
章清清適時眼紅。
於明鶴走過來,摸了摸章清清的臉:「去你座位上收拾東西,搬過來跟我坐一起。」
轉頭一腳踢在我的桌腳上:「你,滾到前面坐去。」
是讓我給章清清騰位置。
我在紙上寫了一行字:【你和章清清談戀愛了?】
於明鶴垂眼看了,冷笑:「不跟她談,難不成跟你談?」
倒也不必這麼說話。
就算於明鶴不跟章清清談戀愛,我也不會纏著他。
我知道他噁心我。
我也捨不得為難他。
暗戀是一塊腐肉。
不割就一直腐爛,割了也就是一時陣痛。
我是個結巴,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偏見。
以前,於明鶴撥開偏見走向我。
現在又因為偏見而走開。
我不對,他也不對。
7
章清清的同桌是沈奪。
我換位置時他不在,第三節快上課才拿著會議記錄本回到教室。
看到自己的同桌變了人也只是揚了揚眉,問我:「你坐錯位置了?」
我說:「沒。」
沈奪回頭看了一眼章清清的方向,沒再問什麼,把手裡的本子和筆放起來,說:「我上次開會回來,你蹲在地上撿垃圾。這次回來,你又被驅逐到我這裡,怎麼你每次倒霉都趕著我不在的時候啊?下次開會,應該把你也給揣上。」
無聊。
我不想說話。
沈奪也沒想要回應。
埋頭做題,一張試卷做完,瞥了我一眼:「你怎麼不做?」
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不,會。」
「一個都不會?」沈奪默然片刻,誠懇地說,「小變態,你笨到我了。」
……
淦,好氣,但完全反駁不了。
8
我和於明鶴的事鬧得不小,認識的都知道我和於明鶴掰了。
以往被於明鶴壓制的惡意洶湧而來。
那些人學我說話,過分的還往我桌子上扔垃圾,叫囂著:「你不是喜歡撿別人不要的垃圾嗎?撿啊!」
於明鶴往這邊看了一眼,又冷漠地轉開頭,跟章清清打鬧。
有時候真想割了一些人的舌頭。
我喜歡於明鶴,關他們屁事。
我噁心到了於明鶴,於明鶴打我罵我都沒問題,誰讓我欠他的。
但是這跟別人沒關係,我又不欠別人的。
這些人罵我欺負我沒道理。
我還沒發作,桌上的果皮就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撿起來,沈奪捏著果皮,摁著那人的後腦勺,往人家嘴裡塞。
一邊塞一邊教導:「同學,亂扔垃圾可不是好習慣。」
那人拚命往外吐,沈奪捂著他的嘴笑眯眯地說:「咽下去。」
「敢吐出來,外面那一桶垃圾,我都給你塞下去。」
那人抖了一下,咽了。
於明鶴惹了最多被揍一頓,沈奪不一樣,沈奪惹了,這學就別上了。
學校都是人家的。
我總算知道為什麼沈奪表面品學兼優,每天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卻依舊孤僻了。
內里是個狠角色。
沈奪鬆開手,那位同學跑到衛生間去吐了。
沈奪跟著去衛生間洗手。
回來之後,站在我旁邊,莫名其妙地把一雙濕手塞進我的脖領。
我一個激靈,怒目而視,說話又卡殼了:「干……乾乾……」
沈奪粲然一笑,很高興地說:「好。」
?
你他媽的在好什麼?
我想問的是幹什麼把手塞我脖子裡?!
沈奪把手上的水蹭乾淨了才抽手,嘆了口氣:「看來以後上廁所也得帶著你,多大點兒功夫啊,又被人給欺負了。你真是倒霉,說話都說不好,你這結巴能治嗎?」
我不知道。
治過,但沒治好。我爸也就放棄了。
我爸都放棄了,我也就放棄了。
沈奪提起來,我又想治了。
既然常規辦法不行,我就在網上查了邪門的。
以前的結巴都是口含石子說話來治的。
我撿了幾顆石子,洗乾淨了,早讀的時候含在嘴裡讀書。
剛張嘴,沈奪看了我一眼。
兩分鐘後,又看了我一眼。
直到我往下流口水,沈奪突然深吸了一口氣,湊過來,用書擋著我的臉,把手伸到我嘴邊,說:「吐出來。」
我搖了搖頭。
沈奪沒廢話,捏著我的嘴,把石子擠出來。
口水沾了他一手。
沈奪拿濕巾隨便擦了一下,淡聲說:「好好讀書,大早上的,少在這兒裝妖精。」
?
我好像懂了點什麼,往下沈奪腹下看了一眼。
果然。
死變態。
大早上的精力這麼旺盛。
我就練個說話,還真礙著他了。
下巴被捏住,被強硬抬起來掰正,沈奪涼絲絲地說:「看什麼呢?看書。」
一本正經地說騷話:「想看等晚上回家,我脫了給你看。」
「……」
我閉了閉眼睛,想給沈奪毒啞了。
這一周,我聽這種話聽得太多了。
耳朵都不幹凈了。
9
我是一周前和沈奪合租的。
跟於明鶴鬧掰後,我們倆還住在一個寢室。
我以為於明鶴會調寢,但是他沒有,消失了兩天又回到寢室住了。
不搭理我就算了,還時不時地用那種憤怒又複雜地眼光凌遲我。
更絕的是,於明鶴每天晚上都要給章清清打電話膩歪。
我不想聽都不行。
簡直是種精神折磨。
我難受死了,乾脆辦了走讀,打算在外面租房子。
但找不到合適的房源。
沈奪捏著我的走讀證明玩兒,說:「我租的房子挺大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沈奪的房子是挺大的。
大平層,就住了他一個人。
沒有臥室,客廳超級大,中間擺了一張巨大的床。
沈奪說:「我的床也挺大的,你要不要睡一睡?」
「……」
我權衡了一下,覺得和沈奪睡比和於明鶴睡好忍一點。
於是同意跟沈奪合租。
晚上沈奪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話多得讓我想抽他。
「簡延,被喜歡的人討厭不好受吧?」
感覺自己被刺了一刀,我沒說話。
沈奪:「要我說你也有錯,你就是再喜歡他,你也不能去跟蹤人家,還偷藏人家的東西,這樣不太好。」
再次中刀,我咬了咬牙,還是沒說話。
沈奪:「不過你的情書還是寫得挺好的,很露骨,你什麼時候也給我寫一封,我挺喜歡你的文風的。」
第三次中刀,我腦袋直冒火。
沈奪還在那兒善解人意:「你要是覺得孤獨寂寞的話,可以拿我來排解一下,我不介意的。」
我翻過身,捂住沈奪的嘴:「閉,閉嘴!」
沈奪眨了眨眼,在我手心舔了一口。
我猛地抽回手。
無語了,怎麼會有這種人?
沈奪懶散的枕著手臂,看著我笑:「你知道怎麼哄我。」
「簡延,親我,把我親到說不出話。」
我:「……」
10
大課間的時候,班裡的人都下樓做課外活動。
沈奪把我堵在位置上,說:「我給你請假了。」
指著桌面上那幾顆石子問:「為什麼要含這個東西?」
我說:「治治治病。」
沈奪撥了撥桌上的石子,說:「石子太利了。」
捏著我的臉:「嘴張開,我看看傷到沒。」
我張開嘴,沈奪湊近看了看。
「這樣看不到。」
目光晦暗,道貌岸然:「換個法子。」
說完,唇壓了上來,用唇舌搜尋石子劃破的傷口。
慢條斯理,又極其認真地搜尋。
親得癢死了。
我被他勾得抓心撓肺的,推了推他。
沈奪不高興地摁著我:「別動,還沒找完呢,嘴張大。」
有病啊!
誰家好人這麼找傷口!
況且找到了有什麼用?傷口又不大,等他找完都癒合了。
門口傳來一聲巨響,我抬眼看時,只見於明鶴像頭豹子一樣衝上來,拉過沈奪就揍:「沈奪,我操你媽!」
沈奪沒防備,被打了一拳,面色就冷了。
踹了於明鶴一腳,撲上去一個擒拿把於明鶴摁在地上,專挑最疼的地方揍,還了三拳才住手。
站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看著疼得起不來的於明鶴,冷漠地說:「早想揍你了。」
於明鶴沒搭理他,雙目赤紅地看著我:「簡延,你能正常點兒嗎?我不搭理你,你就找沈奪,就非得是男的嗎?你他媽不找男的會死啊?」
我對於明鶴說:「我,很很正常。」
喜歡女生正常,喜歡男生也正常。
我沒有看不起於明鶴喜歡女生,他也不應當看不起我喜歡男生。
沈奪皺眉看著於明鶴,抬腿又沖他肚子補了一腳,聳了聳肩說:「不好意思啊,你說話太賤了,我沒忍住。」
於明鶴:「……」
11
我對於明鶴做的變態事兒到底還是驚動了老師。
老師聯繫我爸,我爸說他忙,讓學校看著辦。
貴族學校對家長的寬容度很高,老師沒再打擾我爸,給我安排了心理輔導。
我接受了三天心理輔導,跟沈奪說:「老師,說我,有病。」
沈奪指著我的試卷:「這道寫錯了,重新算。」
我算到一半,被沈奪揉了揉頭:「我爸也說我有病。」
他倦怠地支著下巴,笑著說:「我們倆天生一對。」
我不是怕別人說我有病。
我是怕有病的只有我一個人。
沈奪說,他也有病。
我的心軟了一下,像沈奪的表情一樣軟。
慌亂地低下頭,欲蓋彌彰:「我算,算,算到到哪兒了?」
沈奪說:「不算了,讀會兒書吧。你不是想治口吃嗎?」
從抽屜里摸出來一個小盒子,裡面裝了幾顆光滑的珠子。
一手捻起珠子,一手抬起我的臉。
沈奪目光晦暗,輕聲誘哄:「乖,張嘴。」
光滑的珠子抵著我的唇,被修長的手推進去。
一連塞了三顆,沈奪還在拿,我推著他的手艱難地說:「夠,夠了。」
沈奪有些可惜地將手裡的珠子放回去,盯著我的唇,語氣溫柔:「石子太利了,含這個,小心別咽下去。」
他拿出一本外文童話書讓我讀。
盯著我的唇,時刻糾正我的讀音。
我讀到一半嘴酸,說不想讀了。
「簡延,讀完。」
他語氣平和,卻不容拒絕:「現在吐出來,我就塞點別的東西進去。」
不像開玩笑的。
我實在不想再被他塞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繼續困難的讀著晦澀地英文,口水止不住地往外流,不等我去擦,沈奪便拿著帕子給我擦了,力道有些重。
聲音嘶啞地說:「繼續。」
他換了個姿勢,疊腿坐著。
等我讀完了一整頁,才讓我把珠子吐出來。
偏頭對上沈奪的目光,打了個激靈。
他沉沉地盯著我的唇,啞聲說:「舌頭伸出來,讓我看看是不是比之前軟了。」
我信了他的邪。
推開椅子就往後跑。
沈奪迅速拉住我,把我摁到懷裡,捏著開我的嘴,跟我說:「簡延,怎麼辦?想親嘴。」
我後腰貼著他的大腿,那點動靜,我一清二楚。
死變態!
果然有病。
看個嘴都這麼興奮。
練了三天,除了接吻水平,我各方面都沒有提高,該是結巴還是結巴。
我終於懷疑了:「這這麼練,真真真能治治病嗎?」
沈奪說:「嗯,不能。」
?
我瞪著眼:「那那你還還……」
每天都催著我練,比我還積極。
沈奪明白了我的意思,理直氣壯地說:「雖然沒用,但是我喜歡看。」
揉了揉我的唇,認真地問:「你說,要是塞的別的進去,也會流口水嗎?」
說著就要拿手指往我嘴裡探。
我惡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字正腔圓地說:「滾!」
沈奪端詳著手指上的牙印,說:「真可愛。」
伸出另一隻手:
「再給我咬一個,對稱。」
我沒脾氣了,罵了個髒字。
沈奪笑了:「行了,別生氣了,治病還得去醫院,別總想歪招兒。」
12
於明鶴跟章清清談了一個月,兩個人就鬧崩了。
章清清作妖,老是招惹事,搞得於明鶴天天去給她收拾爛攤子。
搞了一個月,於明鶴煩了,跟章清清吵架:「你天天挑事,是不是有病啊,我這段時間因為你,打了多少次架了,能不能讓人歇歇?」
章清清哭著說:「你以往為簡延,三天五頭的跟人打架,肋骨斷了也要為簡延出頭,憑什麼為我就不行?」
於明鶴怔了一下,冷聲說:「簡延是被人找事,你是自己挑事。章清清,你為什麼總要跟簡延比?」
章清清擦掉淚,慘笑:「因為你對簡延那個樣子,才叫喜歡。」
於明鶴怒了:「你胡說!我不可能喜歡男人!不可能……」
章清清不哭了:「於明鶴,你比我還可憐。你就是頭蠢豬!」
我打掃個衛生,被堵在天台上,被迫聽了一場吵架。
章清清走了,於明鶴沒走。
我動了一下,踢到灰斗,被於明鶴髮現了。
「你怎麼在這兒?」
我舉了舉掃把:「打打掃。」
又怕於明鶴誤會,補了一句:「我先先來來的。」
沒有跟蹤他。
於明鶴問:「掃完了嗎?」
我點了點頭。
於明鶴堵著在門口不動,我出不去,說:「讓讓。」
於明鶴伸手,在我校服領口撥了一下,熾熱的指腹貼到我鎖骨上:「吻痕?」
「沈奪親的?」
我默認了。
於明鶴用力搓了一下,聲音嘶啞,語氣平靜:「簡延,你那天跟沈奪在器材室待了二十分鐘,嘴上的傷,是他親出來的吧?」
我怔住了,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或許是我眼裡的震驚太明顯,於明鶴冷冷一笑:「還真是。」
「想知道我怎麼看出來的嗎?」
於明鶴的手向上,在我耳後點了一下:「這兒,沈奪親出印子了。你看不見,我一眼就看見了。」
咬牙切齒,笑得難看。
「簡延。你真行,你到底是怎麼做到一邊喜歡我,一邊偷偷跟沈奪亂搞的?那天我就站在器材室外面,都他媽快把門拍爛了。我擔心死你了,你卻在裡面跟人親嘴兒!」
我張了張口,無話可說。
於明鶴紅著眼睛,毫無預兆地掉下來一滴淚:「章清清說我喜歡你,我怎麼可能喜歡你這種人?」
不喜歡我,挺好的。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是我錯了。
我說:「于于於明鶴,對,對不起。」
於明鶴說:「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我,就跟沈奪分手。」
我搖了搖頭,字正腔圓地說:「不。」
轉身走時,於明鶴扣住我的手腕:「簡延,如果我……」
「如果我願意跟你在一起呢?」
他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緊緊攥著我,勉為其難:「和沈奪分開,我試著去接受你,行嗎?」
我的心似乎跳了一下,然後慢慢沉寂。
如果是兩個月前,我大概會痛哭流涕地接受於明鶴勉為其難地恩賜。
感謝他能夠接受這樣的我。
但現在我的目光緊緊盯著未合攏的門縫——一道藍白校服的影。
沈奪。
透過狹窄的門縫,我死死盯著那道影。
進來,沈奪,進來。
或許我沉默得太久,於明鶴扯了我一下,皺眉喊:「簡延?」
我緩緩抽出手,說:「不。」
急切地推開那扇未合攏的門,門外只有空洞的風。
沈奪早走了,沒把話聽完。
於明鶴誤會了。
我和沈奪根本就沒在談戀愛。
沒談怎麼分?
那麼容易被推開的一扇門,卻把沈奪擋住了。
我未上鎖,而沈奪,不願意進。
13
我和於明鶴一前一後回到教室,沈奪安靜地坐在位置上做題。
一整個上午,我每次想和沈奪說話都被他有意無意的避開。
我本來就說不好話,他要避開我,太容易了。
中午,章清清過來說要把位置換回來。
沈奪沒抬頭。
我固執坐在那裡,孤軍奮戰:「不。」
不換。
於明鶴從後面走過來,一言不發地把我的桌子抬走了。
第二趟,拎著我的後衣領,一手提著我,一手提著我的凳子,把我拽走了。
於明鶴把我的桌子和他的拼在一起,又把我擺到凳子上。
站著看了我半晌,捏著我的臉左右看了看,說:「簡延,你是不是又瘦了?」
我掙開他的手,看著前排沈奪的背影,無意識地說:「沒。」
於明鶴從後面捂住我的眼睛:「別看了。」
又說:「傻子,怎麼總要喜歡點敗類。喜歡沈奪,還不如喜歡我呢。」
於明鶴讓我搬回寢室住,我不願意,他纏了我一下午,不耐煩了,犯渾一樣指著我:「不回去?晚上老子扛也要把你扛回去。」
於明鶴有點煩人了。
我喜歡他的時候,他把我當狗屎。
我死心了,他又死纏爛打。
下晚自習,收拾完書包,沈奪的位置上已經沒人了。
我心臟停了一瞬,怕於明鶴堵我,扯上書包瘋狂地往外跑。
跑出很遠,才隱約聽到於明鶴的罵聲。
我是一路跑回家的,站在玄關,在沙發上看到沈奪,才鬆了一口氣。
屋子沒開燈,幸好月光夠亮,從落地窗泄進來,給沈奪鍍上了一層銀光。
他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里,手腕擱在膝蓋上,五指鬆鬆握了半杯酒。
黑暗中,他的目光連同輕薄的月光一同覆蓋我。
月光潔白,就襯得沈奪的目光不清白。
仿佛已經把我扒光了一般。
肆無忌憚地冒犯。
我站在原地,心跳如雷。
「回來了。」沈奪聲音嘶啞,朝我勾了勾手,「過來。」
我慢吞吞移過去。
沈奪把我拉到膝前,向前靠近,在我小腹上蹭了蹭,隔著輕薄的衣料,在我肚子上親。
我腦子一麻,腿有點軟了,扶住他的肩膀,叫他:「沈,沈奪。」
沈奪圈住我的腰,用下巴蹭開我的衣擺,腦袋蒙在我的衣服里。
抱著我,胡亂親吻。
又癢又麻。
我仰著脖子,看著混亂的天花板。
腦子也亂。
過不去。
很委屈。
為什麼都聽到了我和於明鶴的談話,卻一句都不問?
為什麼躲避我一上午,不聽我說一句話?
為什麼任由於明鶴搬走我的桌子,卻不阻攔?
為什麼整整一天,讓我盯著他的背影,卻不回頭看我一眼?
為什麼親吻我無數次,卻一次不說愛我?
這樣到底算什麼?
為什麼讓我這麼難受,他卻無動於衷?
像是要報復他一整天的冷漠,我說:「於,於明鶴,跟我,表表白了。」
快問我。
問我有沒有答應,為什麼沒有答應,我會回答他的,我會的。
沈奪不動了。
熾熱的呼吸打在我的小腹上,幾乎把那塊皮膚灼傷。
我屏住呼吸,無法承受這種沉默。
沉默讓我窒息。
本來是想刺激一下沈奪,沉不住氣的倒成了我,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又著急地補充:「我我……」
卻越急越說不出來。
我沒答應他。
「嗯。」
沈奪打斷我,似乎不想聽我說下去,唇在我小腹上蹭,呢喃,「那還能親嗎?還能繼續跟我偷情嗎?」
我扣緊了他的肩膀,心臟細細密密地疼。
突然受不了這種來之無名的親密,猛地將他推開,紅了眼眶:「不不,不……」
不對!
這是什麼反應?這不對!
沈奪根本不在意我有沒有答應於明鶴。
他只關心,我談戀愛後,還能不能跟他維持這種肉體的關係。
沈奪他,不喜歡我。
沈奪的後背撞到沙發上,唇色緋紅:「怎麼?我親得你不爽嗎?於明鶴吻技比我好嗎?」
目光向下,落在我腹下:「他能把你親成這樣嗎?」
倦懶地勾住我的褲腰,又鬆開。
讓鬆緊帶惡劣地彈紅我的皮膚。
「你談你的戀愛,我偷我的情,放心,我不會告訴於明鶴的。」
沈奪抬眼,面上有笑,眼裡卻沒有,像個魔鬼,極力誘哄:「沒有人會知道我們的關係,我會讓你很爽的簡延。」
我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很重,很響。
混蛋。
沈奪拿我當什麼?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