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見到江彥身旁的新人時,不少人愣了會,但到底都是人精,坐在這個位置上,什麼情況沒見過。
何況上流社會,有哪個成功男人懷裡的女人是固定的?
很快就端起酒杯,向江彥祝賀。
「恭喜恭喜,早生貴子。」
「江總魄力非凡,將來的孩子一定不平凡。」
「我看二十年後,子承父業,江氏更要我們望塵莫及了,哈哈哈。」
說來說去,都是些阿諛奉承的話。
江彥卻很受用,心情大好,一晚上對敬酒的都來者不拒。
喝得一通爛醉。
還是方婧把他扶回房,他半眯著眼睛,意識渙散。
方婧一邊給他脫衣服一邊抱怨。
「喝這麼多,身體不要了?」
「累死我了。」
「寶寶都有意見了。」
她拉過江彥的手,放在小腹上,「瞧,寶寶好像踢我了。」
我看得想笑。
才三個月,哪來的胎動。
然而,江彥的手就著方婧的手,憐惜地來回撫摸她的肚子,然後伸手把人拉進懷裡。
曖昧在升溫。
我只覺得噁心,剛想退出房間,方婧忽然爆發出尖叫聲。
不止她,就連我也驚呆了。
她對著江彥又錘又打。
「江彥,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我就知道你還忘不了那個女人!」
「你起來啊,起來!」
「我讓你起來把話說清楚!」
床上的男人本就醉得不省人事,嘟囔完那句話,早已沉沉睡去。
方婧怒火無處可發,側眼看見全身鏡里的自己,發瘋般拿起一旁的水杯砸向鏡子。
直到鏡子中她的臉,裂成碎片,她才捂著胸口靠在床邊,氣都喘不上來,眼裡滿是恨意與不甘。
我抱著膝蓋坐在江彥別墅前的台階上,聽著裡面打砸的聲音漸漸消下去,滿腦子都是剛剛江彥抱著方婧,喊的那聲「阿瑜。」
我可不認為江彥對我還有感情,只是我們認識將近 20 年,有些習慣是刻進骨子裡,一時難以更改。
二十歲的江彥,還沒有發達。
我陪他守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替他洗衣做飯。
為了省電錢,我一向不捨得用洗衣機。
冬天,常常滿手凍瘡。
而江彥,兼過職,跑過車,干過苦工。
只要來錢快,再粗再累的活都願意干。
每當他累到極致,都會回到出租屋抱著我,一遍遍喊我「阿瑜,阿瑜。」
江彥說,這樣他就充上電,渾身幹勁,又能為美好明天奮鬥。
而數百個夜夜的呼喚,不是一下子就能從記憶里剔除的。
但這些,方婧都不知道。
僅僅因為江彥一句嘟囔,就以為他還忘不了我而抓狂。
我心裡突然一陣快意。
方婧,算計完我,你也不好過啊。
10
第二天早晨,我以為方婧會迫不及待找江彥算帳。
沒想到,她一大早熬好湯,來到臥室,坐在床邊,柔聲對江彥道:「阿彥,我做了甘蔗排骨湯,你喝點醒酒,對身體好。」
甘蔗排骨湯…………
說來真巧,往常江彥出去應酬,我也是做好甘蔗排骨湯等他回來。
方婧還在說:「快喝吧,晚點就涼了。」
面對佳人聞聲軟語,江彥抬手搭在額前,露出前所未有的疲憊神情。
他沒有攬著方婧甜言蜜語一番,反而揮手讓她出去。
方婧牙都要咬碎,可還是體貼地囑咐道:「阿彥,那你先休息,有什麼事再喊我。」
她輕輕地關上門,走了。
不得不說,方婧實在是進退有度。
也難怪這麼多年,想攀上江彥的女人不少,只有她成功了。
醒酒湯就放在床頭櫃。
江彥靜靜望著。
良久,他終於端起碗,一口氣喝完,再把碗放下時,眼眶紅了。
只是一碗醒酒湯就讓他感動至此了。
我冷笑。
就看到江彥突然起身朝我走來,我以為他能看見我,嚇了一跳,忙閃開身。
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人哪裡能看見魂魄呢?
江彥來到衣櫃前,拉開櫃門,在一堆名貴的西褲里,一件破舊的粗麻褲,顯得格格不入。
我吃驚地瞪大眼,還以為離婚後,他早就把這件褲子丟了。
江彥無聲站在衣櫃前,背影看起來竟然有些寂寥。
我沒管他,注意力全在那件粗麻布褲子上。
17 年前,我和江彥在鎮上一所中學認識。
我們的相遇,是我刻意安排。
他家境貧困,是從大山里走出來的,衣服總是打滿補丁。
有一次體育課,因動作過大,他的褲子從大腿內側一直裂開至屁股後方。
他成績優異,性格卻孤僻。
男生們早就看他不順眼,鬨笑聲一陣比一陣大。
他站在人群中,臉漲得通紅,憤懣地轉身就跑。
我心疼不已,從小賣部買了針線,追出去,在校醫室找到他。
正是上課時間,校醫室也沒多少人。
我說:「你脫下來,我給你補補。」
江彥瞥了我眼,偏開頭,語氣很差,「我們只是同桌,這種事用不著你來。
我一意孤行。
「你躲到床上去,有帘子擋住,我補好後,遞給你。」
「難不成你要一天都躲在這?」
他這才總算答應。
從此,我們漸漸熟起來。
我陪著他從學生時代走向民政局,從他同桌,變成妻子。
他卻因為我不能生孩子,轉身拋卻十幾年的相守。
衣櫃門「嘭」地關上,拉回我思緒。
江彥頭抵在櫃門前,喃喃自語。
「阿瑜,阿瑜。」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天沒有你,我覺得好累。」
「和你離婚後,心裡也不開心……」
方婧站在門口,扶在門口的手緊得發白。
「程瑜,我不會讓你搶走阿彥的!」
得,還把我當對手呢。
要是還活著,我高低跟她說一句。
我才不搶,這種渣男,讓給你。
11
估計是白天的苦悶,下午江彥班也不上了,居然跑去諮詢心理師。
諮詢師建議他。
「如果你還對前妻念念不忘…………」
江彥不承認,糾正道:「也不是念念不忘,就是覺得內疚。」
「對,就是內疚。我不愛她。」
他重複了一遍,像為了堅定自己的念頭。
諮詢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這樣,為何不選擇做回朋友呢?」
「像江總您這樣的成功人士,外形條件也好,沒有幾個女人能抗拒得了。」
「我覺得,比起恨,相反您的前妻離不開您。」
呸!
什麼垃圾諮詢師。
你是我嗎你就覺得!
就是個看人下菜的。
我對他揮一拳,可惜只是魂體從他臉部穿過。
可江彥很認同他的話,甚至還做了筆記,每天細細琢磨。
也不知在琢磨個什麼勁。
直到訂婚宴慢慢提上日程,我才知道他在心裡謀劃什麼。
訂婚事宜先前都交給方婧來做,現在江彥要了一份空白請柬,在書桌前寫得認真。
方婧看清邀請的嘉賓。
眼眶一下紅了。
「阿彥,我不想要她來我們的訂婚宴。」
江彥安撫她,「乖,她就像我的家人。得不到她的祝福,我心裡不舒坦。」
這個「她」是誰。
我上前看,氣得吹鬍子瞪眼。
請柬上邀請的嘉賓是我!
江彥怎麼敢的啊,別太離譜!
他看著大紅色的請柬,又看了眼一旁準備好的貴重首飾,目光柔和,自言自語起來。
「阿瑜會原諒我的吧?」
「這些年,我們就像家人,見過大風大浪,一路扶持。」
「哪怕離了婚,情分也在的,我重要的日子,不能沒有阿瑜。」
他下定決心,拎起禮品袋和請柬,拿了車鑰匙出門。
知道江彥是去找我,我湊熱鬧地坐在他的副駕駛。
我好奇不已。
真想看看江彥見到我腐爛的屍體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會痛到撕心裂肺嗎?
還是為少了那麼重的內疚而慶幸?
12
江彥來到我們原先的住處,居然有近鄉情怯的意味,在門前轉悠了會,遲遲不按門鈴。
直到引起路人警惕的眼光,他才按響門鈴。
等了半天,不見我開門,他變得煩躁,掏出鑰匙。
我滿懷期待地看他即將把鑰匙抵進鎖孔里,門卻突然從裡向外推開。
是我一直資助過的學生,謝知意,現在在 A 城上大學。
我想起來了,她有在微信上和我說過,要給我送奶奶做的桂花糕。
我和她向來親近,索性也給她配了把鑰匙,讓她沒事來玩。
江彥愣住。
「阿瑜呢?」
「死了。」
撲哧。
太好笑了。
知意平常就是冷清的人,說話能一個字表達絕不說二字。
如此不吉利的話,由她這樣表達竟然笑料十足。
江彥被激怒。
「你胡說八道什麼!」
知意冷冷道:「沒胡說。」
江彥眼睛一轉,忽地想到什麼。
「你們關係這麼好,她讓你這麼說的吧?」
「上次說離婚就死,這次還演上了,隨便你們。」
他冷冰冰道:「叫程瑜下個禮拜日來參加我的訂婚宴,她說過的,不想缺席我人生每個重大的日子。」
江彥把請柬和禮物強行塞進知意手裡,想走,知意拉住他,滿是憤怒。
「是不是真的,你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這麼點距離,花不了你多少時間。」
江彥停住,面上有動搖。
可他還沒來得及往裡走,方婧就打來電話。
「阿彥,我身體不舒服,你來一趟好不好?」
江彥面色慌張。
「是不是孩子哪裡出現問題了?」
「你別急,我馬上到。」
他轉身飛跑。
知意看著他的背影,眼睛留下兩行淚水。
終於忍不住發出泣聲,「瑜瑜姐……」
「我好為你不值啊!」
好一會,她擦乾眼淚,看著手裡的請柬,勾唇一笑。
「瑜瑜姐,你再等等,等我報復完這對狗男女,我就帶你去大海。」
這些日子,她早就替我安置好屍首。
我的骨灰盒就放在房裡。
我不知道她想做什麼,有點擔心,一連幾天都守著她。
所幸,知意每天日常就是吃吃喝喝,並沒有做出任何極端的行為。
我一顆心總算放下。
抽空去地府看了看,奈何橋的隊伍已經排到 1010 號了。
很快就到我。
巧的是,江彥的訂婚宴,也在明天舉行。
13
訂婚宴如期而至。
江家舉辦得風風光光,甚至還特意請了媒體。
方婧穿著禮服,美麗動人。
江彥一身白西裝,同樣氣宇軒昂。
真真是一對璧人。
可這樣喜慶的日子,江彥也急躁不安。
不時看著某處一個空位,就差沒站起來來回踱步了。
方婧注意到他不對勁,死死抓著裙角,在江彥準備站起身時,忽地抓住他。
「阿彥,我身體不舒服。我們回家好不好?」
方婧手搭在小腹上,小臉滿是疲憊。
江彥視線落在她肚子上,點頭。
一進房門,方婧一改剛剛嬌弱的姿態,妖嬈地纏上江彥的胳膊。
她親昵地蹭了蹭。
「阿彥。」
江彥忽略她的暗示,撥開她的手臂。
「不是身體不舒服麼?你先到客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