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確定。
程禹州聽完立刻湊了上來,「什麼?有主了?誰啊?誰啊?誰?!」
我拿起外套起了身,學著楚輕雲的口吻,「哼,紈絝子弟,多去點學校吧。」
去過學校的人誰還不知道我跟楚輕雲成一對了。
13.
我回了家,楚輕雲正站在桌前倒水。
見我回來愣了一下。
「幹嘛?這表情,家裡藏人了啊。」
「不是,沒想到你會這麼早回來。」
我哼了一聲,隨手把衣服丟在一邊,楚輕雲又給我撿起來掛好,只是他摸到外套的時候有些怔愣。
我讀懂了他的表情。
我的外套上,有香水味,剛才那個小男孩的。
他身上噴了很多香水。
我看著楚輕雲,心臟狂跳了起來。
忽然有點期待,他質問我,為什麼會有香水味,是誰的香水味,我去哪鬼混去了。
我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每個動作每個表情。
最後他只是像往常一樣,將衣服好好的掛起。
心中的期待蕩然無存,失望猛然充斥了我的大腦。
本來想回來好好抱著楚輕雲睡上一覺。
跟他說我們別鬧了,我們好好的,像之前那樣,現在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像有人在我心尖擰了一把。
我一把扯過了楚輕雲,按在沙發上。
他平時都不會反抗的,今天卻罕見地推了我一把,「你喝多了。」
他撇開臉躲過我的吻,我更加難受,捏著他的下巴,非要親他。
「沒多,精神得很。」
今晚一直很不舒服,不是身體上的,是心理上的。
像某種隔膜,隔斷在我們之間,楚輕雲不看我,甚至不主動抱住我。
做完以後兩個人還是不冷不熱地僵著。
14.
兩個人一僵又是一陣子。
我搞不清楚楚輕雲在想什麼。
換了別人要讓我這麼不爽,我早就讓人滾了。
但是楚輕雲,真說要跟他斷了,我又捨不得,再不爽也是硬生生挺著。
去公司挨了老頭子一天的訓,說我學校也不去,公司也不上心。
我煩得要死,就想回家看看楚輕雲,結果回了家楚輕雲又不在。
以前買這套公寓的時候我覺得 220 平有點小。
現在楚輕雲不在,家裡冷清清的,我又覺得買這麼大個破公寓真是遭罪。
我不爽地跟楚輕雲打電話,那邊傳來他輕柔的嗓音,「喂?」
「你又去哪了?一天到晚不在家,你比我還忙了是吧?」其實楚輕雲除了每天固定去醫院,和白天去學校,其餘時間都在家。
我這麼說話,就有點故意找茬了。
他頓了一下說,「你又怎麼了?」
我火又起來了,「什麼叫我又怎麼了?你覺得我很無理取鬧?」
「今天跟你說過的,我回趟自己家,拿一下我媽的醫保卡和存摺。」
我想了一下,好像是真的說過。
又哦了一聲,不知道說什麼,但就是不想掛,聽著他的呼吸感覺心裡能舒服點。
但好死不死他跟我說,「家裡好久沒人了,有點髒,我打掃一下,先掛了。」
「隨便。」
然後真的就掛了。
現在打過去顯得很沒面子,雖然我是真的很想跟楚輕雲說說話。
躺床上翻來覆去到半夜沒睡著。
我給楚輕雲打電話過去,「接視頻。」
電話掛斷,他接了視頻,清俊的臉出現在螢幕那邊,也格外好看。
「怎麼了?」
我沒好意思說想你了,雖然之前經常掛在嘴邊。
「查崗,看你有沒有偷人。」
他無奈地笑了笑,將視頻對著屋子裡拍了一遍,「沒藏。」
我冷哼一聲,「那就好,你是我的。」
「嗯。」他還想開口說什麼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很大的踹門的聲音,有個粗獷的男人嗓音扯著大喊,「開門!還錢!」
電話猛然掛斷。
「楚輕雲!!」
我打過去,那邊沒有接起。
我心裡一慌,立刻翻身下了床,打電話給保鏢,「跟我去趟西康。」
15.
早在我查他的時候就已經把他翻了個底朝天了。
我帶著人去了西康,他跟他媽媽的家裡。
門已經被關上了,我看到了門口的煙頭,就知道這群人是在這蹲了一會,確定了家裡有人才來堵人的。
我聽到裡面的人在大聲說話。
語氣讓我皺起了眉頭,我抬手敲門,「勞駕,開個門?」
裡面的人沉默了一下,扯著嗓子問,「誰啊?!」
「我只給你們十秒鐘。」
裡面的人聽出來不是善茬了,在商量要不要開門。
我抬了抬手,身後的保鏢掏出了電鋸,在門上剌出巨大的火花。
鄰居開門看了過來,「吵什麼啊大半夜的。」
然後看了一眼我們這群人的架勢又默默縮回了頭去。
「抱歉啊阿姨,吵到你們了,這是我的補償。」我擺擺手,助理過去遞給了她一萬塊錢現金。
「誒誒,沒事。」
畢竟是楚輕雲的鄰居,我不想讓她們對我印象太差。
裡面的人聽到電鋸的動靜,還是主動開了門。
真把我惹急了沒什麼好果子。
我踏步走進去。
楚輕雲站在桌邊,看向了我,那種驚惶的無措的表情,像小動物一樣的表情讓我瞬間覺得自己的心軟得像一團棉花。
可以任由他捏圓搓扁。
他一個好好學生,哪見過黑社會的陣仗。
但我不一樣。
他們看得出來我來頭不一般,但也不想落了下風。
「小兄弟,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們只是上門討個債,你別來多管閒事。」
剛才他跟我視頻的時候,家裡還很整齊,是他親自打掃出來的。
現在已經被翻得一團亂麻,鍋碗瓢盆摔了一地,床單被褥被人踩在腳下。
我覺得有點生氣。
「好說,他爸欠你們多少錢?」
楚輕雲抬眼看我,似乎沒想到我會知道。
我對他安撫地笑了笑。
幾個人眉來眼去了幾下,然後咽了口口水報了個數,「一百五十萬?」
我輕嗤一聲,「看來你們很不確定嘛,不過沒關係,就一百五十萬。」
「但我怎麼保證你們拿了錢以後不會再來騷擾他?」
「兄弟,錢還完了,我們哪還有理由再來找他啊,對吧。這點道理我們還是懂的。」
胃口比我想像中小,虧我還讓人給我準備三百萬現金。
助理從保鏢身後走出來,將兩個大大的皮箱扔在他們面前。
「點一下數,然後寫個條子,欠你們的債清了。」
一群人蹲著數錢,只有楚輕雲的眼睛濕潤無聲地看著我。
我真想跟他說先別看了,老子硬了。
但人太多,我忍了。
「數兒沒錯。」他們的頭頭站了起來,也算是利索地給我寫了個條子。
助理替我收下了。
他們想走,又被我叫住,「誒。」
他們回頭,表情有些如臨大敵,看到我帶了這麼多人就知道,這錢不是好拿的。
頭頭護住了箱子,謹慎地問,「你想幹什麼?」
「別緊張,錢給你們就是你們的,但,你們把我朋友家弄成這樣我有點不是很高興。」
「正好我也帶了幾個人來,你們出去切磋切磋?」
我對著助理使了個眼色,一群人消失在了我眼前,順便輕輕為我關上了門。
楚輕雲還站在原地沒動。
我抬了抬下巴,對他說,「過來。」
他慢慢走過來,我敞開大衣,將他裹進了懷裡。
那消瘦的脊背被我一隻手就緊緊環住。
我指尖繞著他後腦的發梢,一個下意識的安撫動作,「小可憐。」
他伸手抱住我的腰,抱得那樣緊,我感覺到有溫熱的淚滴落在了我的脖頸,滴進了我的心。
「你怎麼來了?」聲音顫抖。
我揉著他的後背,感受著他還未完全平息下來的心跳,克制不住地用力,想將他揉進骨子裡,告訴他我就在這裡。
只要有我在,就沒什麼好害怕的。
「我不來難道讓你自己面對嗎?」
「謝謝。」他的聲音完全染了哭意,顯得有點啞。
我伸手捧住了他的臉,額頭抵著額頭,鼻尖碰著鼻尖,「謝什麼,我可是你男人。」
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笑容引得我吻了下去。
楚輕雲的味道,永遠柔軟,溫熱。
唇齒交纏,密不可分。
我突然覺得心臟被某種情緒填得滿滿的。
他主動地勾了勾舌尖,摟著我腰的那雙手始終沒有鬆開。
迷迷糊糊之間我覺得這錢花得是真的值,我跟楚輕雲終於和好了。
16.
我跟楚輕雲終於又過上了以前那樣的熱乎日子。
跟以前不同的是,他更慣著我了。
我現在就說我要躺床上等著他把飯喂我嘴裡他也會真的端過來一勺一勺地喂。
被楚輕雲寵著的感覺相當不錯。
我讓人給我定做了一個手環。
我給楚輕雲戴上,「喏,以後有危險就按一下,它會把你的定位立刻發到我這裡。」
「一直帶著啊,別取。」
楚輕雲眼神閃著微光,靜靜看向我,「一直?」
「嗯,這個防水的,洗澡也不用取。」
楚輕雲笑了一下,真的很開心的樣子,只是那喜悅很短暫,很快他的神情又變得落寞起來。
我沒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看著外面的狂風,心裡有點犯愁。
「你去醫院別坐地鐵了,冬天風大,一會凍感冒了,我給你輛車開。」
他搖了搖頭,「你的車都太貴了,我怕蹭壞了。」
我拉過他親了一口,「車蹭了我不心疼,你凍壞了我心疼。」
他臉紅了一下,推開我說我膩人。
但好歹最後沒再拒絕我。
我是跟著他去過一次醫院的,他媽媽就躺在病床上,也沒什麼意識。
楚輕雲守在一邊,看起來眼神難過又失落。
我知道他在等著他媽媽醒過來,雖然機會渺茫。
但這是他唯一的親人了,他那個爸爸,狗屎都比他爹強。
我輕輕撫摸玻璃上印出的楚輕雲的側臉,也第一次由衷地希望一個人活著。
畢竟他是為了他媽媽才跟我在一起的。
如果他媽媽沒了,他還會跟我在一起嗎?
楚輕雲喜歡我嗎?
從零星幾次試探來看,雖然不想承認,但好像,是不太喜歡的。
17.
我不想想太多,至少現在楚輕雲是我的。
而且我覺得給他輛車簡直是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一場聚會我終於盼到了要結束,我打了個電話,「寶貝,喝酒了,你來接我唄。」
聽著大家起鬨的聲音心裡感覺美滋滋的。
楚輕雲來的時候我正好去上廁所了。
一出來就發現程禹州正拉著楚輕雲講話,大著舌頭,「誒,早知道傅願金屋藏嬌,藏的是你,咱早叫你出來了。」
「之前的事兒,對,對不住啊,少跟傅願吹枕頭風啊,他重色輕友,瘋起來不是人啊。」
「弟妹,回頭我們,嗝,我們好好跟你道個歉嗷。」
顧玦一把把他拉開了,「他喝多了,不好意思。」
楚輕雲聽完,好脾氣地笑了笑,他不是會給人臉色看的人。
只是還是覺得很刺耳。
金屋藏嬌,楚輕雲垂下了眼,是這樣的,沒有愛情,只有交易。
不過是一段無法見光也不會被當事人承認的關係。
我走了出來,走到了楚輕雲身邊,「來了寶貝。」
「嗯。」
「行,我們回家了,你好好把他送回去吧。」我對顧玦說。
他點了點頭。
帶著楚輕雲在朋友面前晃了一圈,我整個人心情都美美的。
我靠在副駕看著他開車的側臉,很專注。
很迷人。
帶著獨屬於他的清俊和理智感,可我知道這樣的外表下的楚輕雲其實是溫柔的,包容的,脆弱的。
我忽然大腦宕機了,脫口而出,「喜歡你。」
楚輕雲聽清了那句話,心臟猛然狂跳起來,被自己壓制住的感情似乎又因為這一句呢喃變得有些沸騰。
他不可置信地反問,「喜歡我?」
眼神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我心裡一沉,看起來,他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我又想起之前,我問他是不是只把我當金主,然後我倆就尷尬又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
我抿了唇,笑了一下,「開玩笑的。」
他嗯了一聲,表情這才平靜下來。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安靜的氣氛里,大家各懷心事。
18.
他寒假待在我身邊,給我做了一個月助理。
當然偶爾還要被我在工作時間動手動腳揩油。
寒假結束回了學校,就又開始三點一線,學校醫院我家,來回跑。
直到有一天下午,我還在公司開會,就接到了他的電話。
我本能覺得不太好,他從來不在我在公司的時間段給我打電話。
我接起電話,他只是叫我,「傅願。」
哭腔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
濃濃的悲傷情緒從電話那邊傳來,不用多說我就知道發生什麼了。
我也知道,他現在需要我。
我推了下午的會趕去醫院。
空蕩的走廊里他的身影落寞又蕭索,總感覺下一瞬間就會順著一陣風飄走。
我心裡很不安,快步走過去,一把將他抱在懷裡。
只有這樣,我才能確定,他還存在著。
他將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了我身上,聲音疲憊沙啞,「傅願,怎麼辦?我沒有媽媽了。」
「你還有我。」
懷裡的人睜開了眼,苦澀地扯了扯嘴唇。
19.
楚輕雲大哭了一場,雙眼腫得像核桃一樣,布滿了紅血絲。
二十歲的人,什麼大事情都沒有經歷過,第一次經歷就是獨自操持媽媽的葬禮。
我看著忙碌又痛苦的楚輕雲覺得自己的心也被揪著揪著的疼。
我陪著他一起,也找了專人來負責葬禮的流程。
他們那邊也需要讓親友來弔唁。
我全程陪著。
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湊過去親了親他的眼睛。
「睡一會吧,我幫你守著。」
他搖了搖頭,「沒事的。」
有親戚將楚輕雲拉到了一邊說,「那是你男朋友吧?沒事,現在社會都很開明的,他看起來挺有錢的,對你也好,忙前忙後的,你媽媽沒了,嬸子也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好。」
楚輕雲苦笑了一聲,他也希望是這樣的,而事實是這不過一段僱傭關係。
早晚會結束。
自己產生的那些感情,越深厚,就會在拔除的時候越痛苦。
他經歷了親人離世的痛,已經沒法再承受,徹底愛上一個人後又失去的痛。
20.
葬禮結束,楚輕雲叫住了我。
我看著他的表情,心裡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我覺得,楚輕雲要跟我結束了,畢竟他最初,就是為了救他媽媽才跟我開始的。
只是我還是希望,哪怕只有一點,他是有點喜歡我的,那我會牢牢將他抓住。
可是我的希望破滅了。
楚輕雲垂著頭,對我說,「我們結束吧,剩下的錢我會退給你。」
和我想的一樣。
他真就這麼無情。
失望,難過,傷心,不甘,聚集在了一起。
我冷哼了一聲,「誰稀罕那點錢,就這樣吧。」
他抬眼看我,眼裡那團倔強不滅的火好像終於熄滅了。
我看到我自己的臉,平靜,平靜到不可思議。
我轉身就走。
我怕我不走真的會一把拎起他的衣領質問他。
憑什麼不喜歡老子?把我當個套用完了就扔是吧?我哪不好了?不喜歡我哪?
那太丟人了,從來都是別人追著求我。
我什麼時候求過別人。
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就是一個楚輕雲嗎?
21.
可當我自己回到家的時候我又不不可自抑地覺得難受。
這個地方我跟楚輕雲一起生活了快一年。
我覺得哪哪都是他的影子他的味道。
我走到臥室的桌前,那是我專門為楚輕雲加的桌子。
原本是沒有的,但因為他總要學習,去了書房我就看不到他了,我喜歡在床上躺著,所以在臥室里加了個桌子。
上面還放著楚輕雲做的筆記。
他的字瀟洒好看,平時總是跟我說讓我也多學一點。
我不屑,「我都這麼有錢了還學什麼,除非老師色誘我。」
他用筆敲我的頭,「不正經。」
我翻開他的筆記本,忽然在一片雜亂的草稿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似乎只是他解題沒有思路之時,隨手一寫,後面跟著一個小小的愛心。
心裡忽然有點發酸。
混蛋啊他是。
不愛老子又勾引老子。
晃來晃去又晃到了鋼琴前,他這頁琴譜還沒有學完。
他說過學完會彈給我聽的。
我坐下自己接著彈完了,彈著彈著又覺得沒意思。
隨意撥了個電話,「你說,一個人要是不喜歡我咋整啊?」
「誰?還有人能不喜歡你?拿錢砸啊。」
「他也不要錢。」
「你把人綁了關小黑屋裡,你家不是在國外有個島嗎?就關那兒去,他啥時候喜歡你了,啥時候放他走,不喜歡就一直關著,多硬的骨頭能經得起折騰啊。」
我眯起了眼睛,「有道理。」
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