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將軍醋的很呢。」
沈確接過藥,看著蕭衍背上千瘡百孔,觸目驚心的傷痕,不免得心疼起來,忍不住罵了一句。
「傻子。」
庭中春華紛紛,謝落的梨花簌簌落下。
二人的動作被圓形窗戶映成了一幅水墨畫。
蕭衍腰間搭了層薄被,墨發撩到身側,旁邊的沈確烏髮緋衣宛若畫中人。他的話語淡淡傳入沈確的耳朵里,像粹白梨花跌落鼻尖,帶著涼意。
「你之前都是這麼過來的。」
蕭衍想起了沈確背上的傷痕,比自己的更慘烈,鞭痕暗器,在背上遍布。每一次觸碰,心裡都像有根小刺般往更深處扎去。
「是啊~」
沈確眼珠一轉,一計湧上心頭,那八尺男兒開始嗚嗚咽咽,狡黠的狐狸眼眯起來。
「若王爺心疼我,那今晚讓我在上——」蕭衍直接打斷沈確施法,懶懶抬眼。
「除非我死了。」
手中藥盒滾落在地。這個倒霉蛋還是我。
我提著藥站在圓形窗戶前,再一次看見了全過程。
蕭衍:「上回還說我,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剛剛說了什麼?」我哥恨不得下一秒就把蕭衍給吃了。
旁邊太后安插在王爺府的小宮女立馬把這一幕記錄了下來。『沈郎欲翻身而上,眼圈微紅道,今夜能否我在上….」可以出書的程度。
幸好秦越暗器上沒有毒,不然華佗再世也救不回蕭衍。
我把藥遞給我哥,囑咐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就安分些吧。雖暗器上沒毒,卻還傷及了肋骨,得好生養著。」
我哥對於剛才的場景窘迫地搓了搓鼻子,問我:「公主還沒醒?」
我搖了搖頭。
自從被水衝進下游,被好心的村民救下後,我給蕭綰君用了很多的藥,可她仍舊還在昏迷。
我放下藥後,也不想在王府當電燈泡,扭頭和我哥說:「我走了。」
我哥起身,「阿枳我送你。」
「不用了,我還要去一個地方。」
12
祥光藹藹,彩霧紛紛,山野清凈。古寺正門香火繚繞,誦經聲不絕於耳。
佛殿里,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矗立,慈眉善目地向下俯瞰。我跪了下來,雙手合十。
思緒隨著裊裊升起的青煙逐漸飄遠。寺院內古樹參天,檐角懸掛的青鈴因風吹動發出聲響。
耳邊傳來撥動佛珠的細微聲音。
我緩緩睜眼,卻發現在我身旁同樣祈福的人是太后。
我連忙起身請安,卻見太后拂手免了我的禮。
太后的臉上多了一絲疲憊,唇角含著一抹笑容,問我:「哀家每月去寺廟祈福,總能碰見你跪在佛祖面前。」
「和哀家說說,你每回都求了什麼?」
我跪著,把頭低下。
「臣女求的是公主生生世世,百歲無憂。」
太后微微頷首,「你倒是與哀家求到一塊去了。」驀然一靜後,聽見太后嘆息一聲。
「你們沈家還真是有仇必報。」
「是你偷偷將那匈奴首領用藥毒死了?」
我低著頭,也不打算隱瞞。
「是。」
太后淡然一笑,並沒有治我的罪,語氣里多了一絲讚揚。
「不錯,當與綰君相配。」
聽到這句話,我猛然抬頭,望向面色柔和的太后。
她目光似水,笑盈盈地開口:「天佑我兒,得一位貼心知己。」身邊的宮女攙扶著太后緩慢起身,她的嗓音溫和。
「去綰君宮裡看看她吧。」
「聽宮人說,這個時候她已經醒了。」
鳳儀驕攆輕啟,宮女太監們簇擁著太后遠去。
13
淅淅瀝瀝的春雨濕透了黃昏。
很快就到了太后壽辰,宮裡舉辦宮宴,邀請的一般是皇親國戚及朝廷重臣。
我爹帶著我哥,還有我進了宮。
絲竹聲陣陣,歌舞盡歡。
為了慶祝太后生辰及長公主康復。
酒過半巡,最上首的桌子忽然傳來擱筷子的清脆聲響。
絲竹聲頓時停了,四周的宮人都安靜地垂首立在兩側。
筷子被皇上丟在了地上,皇上面色陰沉,眸光爍如寒星。
「好你個沈確,竟敢聯合王爺一塊誰朕。」
皇上冷哼一聲,垂眼道:「這回朕戴了眼鏡,可斷斷不會將你與你妹認錯了。」宮人們齊齊跪了一排。
我爹拉著我哥連忙一塊跪下,恭恭敬敬道:「都是臣教子無方。」
我哥低著頭,「臣不敢。」
皇上哼笑一聲,「還敢說不敢?」
「若不是太后告訴朕原委,你莫不是要瞞朕一輩子?」
「沈小將軍,你可知這是欺君?」
最後一句話著重了音調。
我哥叩了個頭,直面聖上沉冷的神色。
「但憑聖上責罰。」
殿內落針可聞。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莫非,還要斬我哥的腦袋?
可殿上之人卻出乎意料地嘩啦啦地打開扇子,良久才開口。
「那朕就罰你同王爺長相廝守,共步白頭。」
爽朗的笑聲傳來,似乎已經釋然。
「朕還放了一隻雄雞在你的桌前,你揪出賊人有功,應該多補補。」
只見我哥桌前,一隻雄雞在盤中昂揚著腦袋正任人宰割。
我和我哥都長舒了一口氣。
一旁的太后見狀,唇角微微勾起,輕輕望向我。
「既然聖上都發話了,那哀家也指一樁婚。」
「沈枳,蕭綰君,今哀家替你二人指婚。」
「可有異議?」
我爹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跪地請求太后收回旨意。
「什麼?太后要賜婚?」
「這是萬萬不可啊,這——」
太后的嗓音輕輕划過我爹的耳朵。
「哀家都准了,沈將軍想違抗懿旨麼?」
「臣不敢!」
太后的眼懶懶一抬,「那便好好著手替四個孩子準備準備成親吧。」
桌下,蕭綰君輕輕執著我的手。
對視間我與她相視一笑後,跪地謝恩。
一月過去,立夏。
我那沒出息的哥徹底被蕭衍的手藝征服,開始著手寫婚書。蕭衍攬過我哥的腰身,繞在我哥身後,執著筆。在嫣紅的婚書上寫上了他們二人的名字。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婚書落下最後一筆,硯台毛筆散落一地。
飛落的梨花被卷進潭水之中。
氣息急促,凌亂地纏繞在一起
我哥清冷自持的臉上滿是潮紅,卻聽見蕭衍輕聲靠在他耳邊低聲哄道。
「嘗過美酒的滋味後,才知什麼是甜。」
我哥忽覺不妙,驚呼一聲,身後的大掌卻已然將我哥的腰攬入懷中。今夜是滿月,滿城繁花因為十里紅妝失了顏色。
房梁掛朱鍛,窗戶繡雙喜。
公主府門前的石板如玉,踩之泛起漣漪。
我的裙尾拖曳及地,與身旁同著喜裙的蕭綰君同拎著一塊紅綢。太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只有我那倒霉爹,苦臉一搭,忙活半生,竟落著了一個「兒女雙全」的地步。時辰已到,一聲叫喊響起。
「妻妻對拜!」
蕭綰君掀開了我的蓋頭,眉眼清澈且帶著笑意。「日月昭昭,山河做媒。」
「天地為證,此刻起,蕭綰君是沈枳的妻。」辰此一生,不離不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