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胎兒越發的大,我的不安感越發的膨脹。
謝行下朝只來我這,但總是黑著臉,我問他,他說他十七弟居心不軌,我憾然,難怪阿浣會敢威脅我,原是換了靠山。
我愁著臉,連最愛的梅子都吃不下。
謝行以為是他的話,讓我焦慮了,便抱著我安慰我,可他自己也十分沮喪,「若是我今後有不測,只怕再無人護著你們了。」
他說這話,我只信了半分,但演戲還是要演的,我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別怕,皇上乃是真龍天子,無人敢害你。」
雖說內外皆敵,謝行對我依舊是百般愛護,有一瞬間我當真以為他愛上了我,可我一旦想到沈綰綰,我便不信了。
他也說過,他愛沈綰綰,可我不信沈綰綰在冷宮被皇后欺辱多年,他不知。
沈綰綰的畫集中,他亦是橫刀奪愛的那一人。
我終究保持著清醒,不讓自己陷入絕境,畢竟人皆是禁不起考驗的。
在我孕期第九個月時,十七王爺帶兵攻入京城,謝行被打得措手不及,言官勸他撤到洛陽行宮,他回宮帶上了皇后與太后便急慌慌的走了,連口信都沒有讓人給我傳一個。
我帶著安和躲在寢宮的柜子里,看著外面亂軍燒殺搶掠,我嚇得發抖。
後來,我看到了皇帝身邊的那個小太監,我以為他是謝行叫來接我走的。
「娘娘,你先躲在裡面,我去看看。」安和按住了我,她讓我別出聲,隨後走出了柜子。
小太監一見她,便遣人將她捆了起來,拿著那白色的扶塵一次又一次的打安和的臉,直到那張臉血肉模糊,再也看不清模樣。
他用腳踩在安和的臉上,我聽到她疼得悶哼,她死死的咬住了唇,怕我聽到闖出去,也怕我發出聲響讓小太監聽到了。
「你倒是個嘴硬的。」他給旁邊兩個小太監使了眼神,那眼神陰狠毒辣,早不是當初那般討好油滑。「找到貴妃娘娘,送她上路。」
我驚得瞪大了眼,我以為謝行愛我,可他逃命時卻只想殺我。
兩個小太監在宮內一處一處的找,眼看著向我走來,安和突然爬起來往外跑了,即將發現我的兩個小太監也隨之被呼去追安和。
殿內突然空無一人,殿外卻怨聲四起,安和死了,她為了救我。
我的眼淚像水流一般,可我不敢出聲,即便我的肚子如同刀攪。
心痛和腹痛我已分不清了,我只知,若能活著,我定不會心軟。
最後還是小央帶著沈言找到了我,她將我扶著走出柜子時,我的羊水破了,在這個念綰閣內,我誕下了一對龍鳳胎。
我給他們取了名,女孩叫錦瑟,男孩叫華年。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小央哭著守著我,沈言的兵馬守在我宮門前,十七王爺的兵都不敢造次,一直到我生產完。
我出殿門時,看到了被凌辱致死的安和。
她的眼始終睜著,待我走過去,幫她合上了眼。
沈言讓人將我帶回了恭王府,我從未想過,我還能回來。
只是,我曾經住的最好的那個院子,已經有人住了,我看著她的臉,心中一陣翻騰。
沈言從我身後走進去,將沈綰綰攬在懷裡,他的臉不再是慘白的了,臉頰也豐潤了些,我記憶里那個病懨懨的模樣消失了。
他好看的眼睛看著我,向我道謝:「阿姜,多虧了你。」
他懷中那個容顏盡毀的美人也向我致謝,她的聲音沉穩有力,不卑不亢,她看著我,「阿姜,謝謝你。」
她身上的有些東西我也看不清,我能看到的是,在深愛的人在眼前,容貌這種東西又算得了什麼?
你看,沈言還是護著沈綰綰,視她如命,又為她狠狠的報了仇。
洛陽行宮裡的人一個不剩,沈言特地給他們安排了最合適的死法,皇后死於貓行,死後還被燒成了灰,撒進江中永不得安寧。
至於謝行,他長眠於洛陽湖,這一次再無人救他了。
我疑惑的看著沈言與綰綰,其實我不該懷疑的,攝政王對宮中事瞭若指掌,怎會不知道沈綰綰被囚禁在冷宮呢?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19
孩子滿月之後,我想逃離被權欲覆蓋的京城,沈言也給了我機會。
我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即帶著孩子上馬車,就在離城門一步之遙的時候。
沈言的人突然將我攔截下來,「娘娘,王爺說孩子還太小,貿然離京太危險,若是娘娘執意要走,請把孩子留在京城。」
我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放我走的,自由與孩子二選一。
我問攔我那人,聲音無力,「若是你,會選那個?」
他猶豫了許久,最終選了自由。
看吧,男人愛自由大過天,只有女人才會義無反顧選孩子,
馬車調轉車頭,一路平緩,我也未曾撩開車簾去看,等到了目的地時,發現我又進了宮,第二日,我尚在繈褓中的孩子登基成了皇朝第十五任帝王。
我也從一個小小的婢女搖身一變,坐在坤寧宮的太后椅上,覺得一切都不真實。
恭王依舊是攝政王,而揭竿而起謀朝篡位的十七王爺,數罪併罰,在太和街口行刑時,阿浣拿著我給她的步搖,哭到暈厥。
後來,我那賣掉我的娘又進宮來,這次她沒有忘記禮儀,她向我行大禮,匍匐在我面前,「阿姜,你救救你妹妹吧。」
我身穿著明黃的太后服飾,滿身皆是名貴的珠寶,不過這個時候,她的眼裡再也看不進這些了,她只求我放過阿浣。
身旁的小央上前便給了她一巴掌,聲色厲下:「你怎敢直呼太后娘娘名諱。」
我抬了抬眉,小央這才退下去,「李夫人,我與你母女關係早就斷絕,你如今再來找我,還是為了阿浣?」
「太后娘娘,你放過她吧。」她一下又一下的磕頭,頭皆破皮,鮮血正在緩慢的往外滲。「她本性純良,那些錯事都是我教的,我願認罪。」
我看著自幼便給我灌輸女兒命賤這個女人,她本身也是女人,阿浣也是女人,可她只覺得我賤。
如今,她是跪在我面前求我了,可我沒有絲毫的高興。
不過,我給了她一個圓滿的答覆。
我讓阿浣進了宮來,讓她做了太嬪,永遠的陪在我身邊,永遠的被我壓在腳下。
入夜,我看著坤寧宮新移種過來的枯梅,若有所思。
好似看到了那日的我。
「我叫阿姜,十五歲。」
而我面前那人,一臉戒備的看著我,可最後還是信了我。
他長得好看,我選他不吃虧。
只可惜,帝王的愛還是太淺薄了。
他溺死在洛陽的時候,我想去看他最後一眼的,可我不能,我得保護我的孩子,我小心翼翼的藏起了我對他的少得可憐的愛。
失望和恨早就消散了,是我一開始就知道愛太奢侈,更何況皇家的愛。
不如權勢可終一生。
番外
1 阿浣
我出生時,阿姜便是爹酒後打罵的對象,娘抱著我躲在一邊。
後來我長大了,爹抱著我說阿姜是外面的野種。
那天他又喝了酒,阿姜險些被打死了,是娘哭著擋在她的身前。
阿娘總會護著她,替她上藥,我曾看見過阿姜身後的血痕。
她的體質很奇怪,這些血痕會消失,可我的不會。
我以為,是她吃得比我好。
所以,我學會了狗仗人勢,爹偏愛我,我便欺負阿姜。
我總會在爹的面前搶她的吃食,即便是我吃膩了的,我扔在地上喂狗,也不給她。
她眼巴巴的看著狗吃,這種時候,娘會罵我,但她不捨得打我。
在她的神情中,我知道我的地位。
可阿姜不知道,她總是與我抬槓,總是以我姐自稱。
我十歲時,她十二歲,我比她還高了一個頭。
她長得不如我高,也不如我好看,卻總要我叫她姐姐。
我自然不服,我要她做我的奴僕,一輩子抬不起頭。
那天總喜歡跟著我的那些小屁孩將她推到了泥坑中。
阿姜很氣惱,可她看著我不說話。
我便氣了,我轉身與他們說,「不許你們欺負她,阿姜是我奴僕,只有我可以欺負。」
那群小孩點了點頭,可阿姜站起來便打了我,她說她是我姐。
我第一次覺得她很可怕,可我不甘心,她不能打我。
那夜,爹把她打得很慘,她在床上躺了好幾日也不曾起來。
我以為她要死了,心中突然覺得後悔。
可等我想去與她道歉時,她已經不見了。
爹娘說,她將她阿姜賣了,那年她十三歲。
多虧了她,我入了繁華的京都。
2 阿浣
我入宮選秀時,在長街看見了一人,她長得和阿姜如出一轍。
可她是恭王府的,娘說我日後不可去招惹她,我惹不起。
我問阿娘,我不是有丞相大人撐腰嗎?
阿娘搖了搖頭,她說丞相大人不過是順水推舟。
日後,萬事皆靠我自己。
她伸手撫摸著我的臉頰,說我的榮耀皆靠這張臉。
果然,我入宮後,便越級成了貴人。
嬤嬤來請我入宮時,說還有一位越級的貴人,叫沈姜凝。
姜,又是姜,我不由得想起了阿姜。
直到那日我路過念綰閣時,小太監說這是綰貴人的寢宮。
她離皇上的寢宮如此的近,我心生怨念,經過發酵便成了嫉妒。
可我,也有皇帝的恩賜,這攆轎便是。
我仰著頭,傲視群雄,可我看見綰貴人時,心便頓了。
她和阿姜真像啊,阿姜卻不如她那樣好看,卻是一樣的冷漠。
阿姜是無情的,因為無人愛她。
入宮三月,謝行偏寵我,我每日侍弄我的臉,是不想這宮中有人與我平分秋色。
可我小看了沈姜凝,所有人皆說她像極了謝行最愛的人。
連皇后也那樣說,我覺得她像阿姜,她們覺得她像已故貴妃沈綰綰。
在謝行不來我宮中的那些日子,我甚難過。
若是我也像那位故人的話,誰也搶不走我的謝行。
一月兩月三月,我宮中好久不見謝行了。
我想他。
那日,在御花園我遇到了十七王爺。
他有一張和謝行一樣的臉,但他豁達幽默,更重要的是他喜歡我。
在和他相處的日日夜夜,我皆能感受到他的熱烈。
我變心了,不愛謝行,愛十七。
他總會尋機會來看我,那夜他裝作太監來了我宮中。
我大吃一驚,可又歡喜無常。
魚水之歡過後,他與我說看見了綰貴人。
他又發現從宮外給我帶的步搖丟了,那夜,我宮中無人睡覺。
可那步搖就是不見了。
3 阿浣
我恃寵而驕,去招惹了浣貴人。
她是不願意理我的,可我必須去招惹她,我有孕了。
那日,我如願以償見到了他,可他只是將我抱進了轎子,轉身便去追綰貴人了。
他好像很喜歡她,日日皆與她在一起。
我試圖挑起了闔宮的嫉妒,可無用,最後那髒水依舊會回到我身上。
十七說我太笨了,卻有寵溺我。
終於,謝行來了我的宮中。
我便光明正大有了孕,我以為這孩子定能安穩的降世。
乞巧節那日,聽聞謝行帶沈姜凝出宮了。
十七偷偷的從宮外進來,給我帶了桃酥。
很好吃,可我也想出宮去看看。
心中對沈姜凝的嫉妒到了圓滿,第二日,聽聞她封妃。
我更氣極,沒想到她拿了那支步搖,十七的那支。
她說是在我宮外撿到的,皇后說她看見姜妃帶了好幾日。
我慌極了,肚子裡的孩子瘋狂的踢我,可我沒辦法了。
我必須選擇生死。
我的孩子沒了,姜妃也變成了綰貴人。
十七說我心狠,他也不來看我了。
4 阿浣
我出月子後,休養了許久。
恰逢太后要辦法事,念綰閣卻出了事,等我到那裡的時候,綰貴人跪在人前。
小央她總是護著的那個婢女,與她上演了背叛對的戲碼。
我想笑她,可我笑不出來。
後來,她進了冷宮。
我以為,她這輩子算是完了。
結果是,她只是去了幾日而已,謝行回來的時候,她便被查出有孕了。
這就像話本中,去髒污中渡劫的神仙,那個男主總是偏愛他的。
但我也沒閒著,十七把我的未來皆打算好了。
他讓我只管等著就好了,謝行也不曾來看我。
我樂得清閒。
後來,連十七都不來看我了。
我每日消瘦,聽著宮外傳來的所有的傳言。
娘也來看了我,她說綰貴人就是阿姜。
我驚得睜大了眼,她怎麼會是阿姜呢。
直到,十七穿著甲冑拿著帶血的長槍衝進我宮中時,我哭了。
他抱著我說沒事,今後,我便是他的皇后。
我又了笑了,想我娘定是會開心。
但我又想到了阿姜,我問十七,他會如何處理阿姜。
他談了口氣,說阿姜得死,但沈言卻護著她。
我聽了,心中暗暗舒了口氣,她沒死就好。
聽宮女說,阿姜在念綰閣生了一對龍鳳胎。
被沈言接出了宮了,我嘆息她不能與我同享富貴了。
可我也沒等到,原是沈言過河拆橋,十七成了千古罪人。
在斷頭台,他笑著讓我好好活下去的時候,我心如刀絞。
等我抬頭,是阿姜的侍女,她終於把那個步搖給我了。
可我的十七卻死了,我想自絕在十七的墓前,可阿姜救了我。
她坐在太后的位置上,無比威嚴,她睥睨著我,說娘為了我磕破了頭。
我認命了。
阿姜,讓我做了太嬪,與她住在坤寧宮中,每日看著錦瑟與華年長大。
我記得我的孩子是一個男孩,若是平安降世,定像華年一般。
【沈言&沈綰綰】
1
我入宮前,我娘曾告訴我,曲凌侯並不是我生父。
那一刻,我便後悔了。
我遣人去請沈言來時,送我入宮的馬車便到了。
馬車前站著的,是宮中的嬤嬤。
從那一刻開始,她便是皇家監視我的眼線。
我認命般的坐上馬車,嬤嬤一路教導我宮中特有的禮儀。
都是教養嬤嬤未曾教過的,可我一句也不曾聽進去。
我的耳朵貼著車窗,我在聽馬蹄聲,沈言的馬蹄聲。
他一直沒來,他一定還在生氣吧。
他怪我,怪我去救那個少年。
2
那日,洛北行宮。
以我爹的官品我是不能夠去行宮的,可沈言是恭王,他說洛北行宮的荷花好看。
他知道我最愛荷花,便邀我一同前去。
可我那日,卻瞧見了皇家慣用的骯髒手段。
那個少年,被太監一腳踢進了荷花池,清冽的湖水一個勁的冒著泡泡。
少年用盡全力在湖中一上一下,我眼看他的臉越發的白。
我看向沈言,他只是冷眼看著這副場景。
「不去救他嗎?」我問他,他緊皺的眉頭告訴我,他在猶豫。
是,若是那個少年死了,對他利大於弊。
「別管。」沈言拉著我走進被荷花擋住的水上棧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人的冷漠,可我沒辦法看到一個鮮活的生命逝去。
再他轉身之際,我快步跳進了湖中,將已經不再掙扎的少年救起。
我拚命擠壓他腹中的水,按壓他的心口,為他渡氣。
少年始終沒有醒過來,我無力的坐在一邊哭。
這時,沈言走到我身後,將外袍披在我身上,安撫我:「真的服了你。」
他再度做起了我的動作,那少年終於將水吐了乾淨,猛吸了一口氣。
少年活了過來,等他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人了。
沈言拉著我從棧道跑了,他說不能讓別人看到我。
不然,我就不是他的了。
我以為這只是他的玩笑話,笑著捶了他。「要是言哥哥,明日便來府上提親,那誰又能搶走我呢?」
他眼色沉了沉,始終未說話,半晌,他牽起我的手說:「走吧,送你回家。」
3
那日後,他好些日子都不來尋我。
聽父親說,太子四處尋救他的女子,恭王替他去尋了。
我聽了便覺得心驚,那日救的人竟看到了我。
「爹可知太子要尋的人樣貌?」父親抬眼看我,眼波流光,摸著他的鬍子盯了好一會,突然大笑起來,「與你倒是符合。」
我這才慌了,趕忙拉住父親,求他。「爹,言哥哥不日便來提親了,你不可胡說。」
他看出我的慌亂,或是驗證了心中所想,笑道:「恭王妃怎有太子妃來得高貴?」
若不是宮中來了人,我定不知道父親為了權勢竟能將我賣了。
那是我第一次入宮,第一見到年輕的皇后和年邁的皇帝,他們笑著稱讚我英勇。
拐彎抹角的說我救人失了清白,要我入宮做太子側妃。
可我不願,我欲拒絕時,沈言來了。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沉重,我以為他是來救我的。
他卻冷著臉,向高高在上的帝王俯首。
「王兄,那日救人的女子我已找到,乃皇后侄女杜靈歡。」
那個女子,我見過的。
她是驕傲的均禾郡主,天生便是金枝玉葉,可她卻愛上翰林院少卿秦鶴。
偏皇后只願她做太子謝行的太子妃。
那日,我遠遠見她趴在湖心亭,用手划水,眼神落寞。
聽到人呼救,她猛的站了起來,四處觀看,最終跑向荷花中央。
她與我隔著一片荷花,在沈言帶我離開時,我從縫隙中看到了紅色的裙擺。
「她又不識水性,如何救?」皇帝狐疑,方才興奮的神情赫然變了,他如鷹一般看著他最小的弟弟。「你莫不是找錯了人。」
我不敢直視那雙充滿威嚴的眼,可我擔心沈言。「皇上,我那日游湖確實看見了靈歡妹妹。」
皇上的威壓壓得大家喘不過氣,還是皇后解了困境。
杜靈歡是她的侄女,若是真救了太子,那賜婚之事豈不是名正言順。
「本宮就知道靈歡這丫頭心善,如今救了太子,皇上莫不該成全她們。」
皇后笑著,在場所有人皆知她的意圖,皇帝看我的神情奇怪,卻也點了點頭。
「那便成全了他們吧。」
我暗自舒了口氣,正欲拜謝皇恩,退出殿內,皇上卻阻了我。
「朕看沈家女子甚好,一便賜婚吧。」
他說這話時,我後背頓起了汗,等我遲疑抬頭,皇上早已遠去。
沈言無助的跪在那處,目光凝滯,連我都看得他的落寞。
「太子及冠之時便成此雙喜臨門,定是好。」皇后喜笑顏開,她看著我,滿意的點了點頭,招手讓我退去。
4
「我說過了,改改這臭毛病。」出宮時,沈言走在我身前,語氣嗔怒。「你偏愛多管閒事。」
我的眼淚已盈滿眼眶,可我不敢哭。
「我只是不想看著一條生命死在我面前。」我小聲反駁,出宮門外,沈言便將我拉上了恭王府的馬車。
「言哥哥。」我再難克制自己,抱住了沈言,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我自知他是生氣。
「對不起,我不想入宮,我不想嫁給太子,我只想嫁給你。」
他伸手替我撣去眼淚,將我的頭抬起,我看到他的眼中盈著些許的淚,似是咬牙切齒般將我推開了。
「事已至此,日後你我便疏遠些吧。」他側過頭不看我,車窗透進來的光在他的眼角發光。「侄媳。」
我從未想過,他如此絕情。
那日後,爹一直以我與沈言乃堂兄妹為芥蒂告誡我,他永遠只能是我堂兄,情愛之事怎可逾越祖宗道德。
娘亦日日來規勸我,死了心,日後入宮好生侍奉太子。
可我怎能甘心呢?
那年亦發生了許多大事,皇帝駕崩,小皇帝謝行登基,皇后變成了太后。
沈言臨危受命,成了攝政王,太后怕她貪權把持朝政,執意垂簾聽政。
這些大事,皆與我無關,可我卻存了心思。
我以為,沈言做了攝政王,他定會找機會退回我的婚約。
我一直在等,一直到等到三年後的入宮之期。
我繡了世間最能代表相守的鴛鴦,我想在入宮之前,將此做好贈與沈言。
入宮之前,我遣人將之送到了恭王府,我想見他一面。
我想告訴他我有多想他。
5
入宮前一夜,那奇醜無必的鴛鴦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
我抱著它哭了許久,娘來安慰我,她說世間有情之人無數,最終相守的不過寥寥。
我與沈言沒有天註定的緣分。
也是,我最愛與他一起結月老繩,可每次皆斷。
娘要我放下他,從今以後他只是我堂兄,我捏著那鴛鴦荷包點點頭。
那夜我怎樣都睡不著,我連在夢中與他道別都做不到。
翌日,我換好紅妝,將那隻鴛鴦荷包系在腰間。
娘又來了我房中,她問我對沈言可還有留戀?
我咬牙搖頭,她卻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