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來做什麼?」
「至於史書如何書寫我,便更不必在意。後世之事,我管不著。」
話及此處,顧小侯爺終於笑了笑,凌厲鳳眸里浸滿溫柔春意,對沈欽說:
「我只想要你。」
有一顆冰封的種子在此刻破土而出。
沈欽再次丟盔棄甲,一敗塗地,顫抖著伸出雙手,環抱住了謝朝辭。
謝朝辭勾了勾唇角,輕輕拍拍他的背,從懷裡拿出一枚鑲嵌藍水翡翠的戒指:
「你還記得它吧。」
「沈欽,你喜歡我嗎?」
我愣了愣。
似乎七年前,謝小侯爺就問過我哥一樣的問題。
22
七年前,戰事未起。
我和哥哥以及顧家兩兄妹,一道在太學隨梁先生讀書。
我從那個時候起,就看出了沈欽這小子不對勁。
他才學一向最好,課上從不走神。
卻在顧小侯爺入學以後,時常出神地撐著下巴盯著他看。
我扔紙糰子砸沈欽後腦勺,問他:
「你看什麼呢?眼珠子都快粘人家身上去了。」
沈欽便回過頭來,彎了彎眼睛沖我笑一笑,桃花眸里落滿細碎的日光:
「顧小侯爺丰神俊朗,我看兩眼怎麼了?讀你的書。」
我沒再搭理沈欽,撇撇嘴繼續低頭執筆寫字。
然後就在那日課後,路過走廊拐角時,聽見了隱秘角落裡傳來的,細微又曖昧的聲響。
23
能入太學讀書者非富即貴。
我怕撞破了哪家公子小姐的好事,連忙轉身就走。
結果下一刻,就聽見了我哥的聲音。
「都咬出血了。」
顧小侯爺平日裡清貴且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形象在我腦子裡飛快地一閃而過。
我曬乾了沉默。
思量片刻後,放輕了腳步聲,緩緩挪到花架後。
就看見一身月白錦袍,玉冠束髮,如清風明月一般的謝小侯爺。
果然正把我哥摟在懷裡親吻。
一吻結束,他把我哥扶起來,低笑著問他:
「沈欽,你喜歡我嗎?」
24
沒過幾日,我在課後攔下了沈欽:「哥,且慢。」
沈欽捻開扇子,疑惑地挑眉:
「嗯?你又打什麼鬼主意?」
我一把拉過他:「來來來,哥,你來看看。」
我當著他的面,掏出一本《顧小侯爺與沈公子之間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沈欽拿扇子的手一頓。
我又拿出一本《我在太學被顧小侯爺強制愛的那些年》。
我再接再厲,放出殺手鐧:《腹黑侯爺的二嫁嬌妻》。
沈欽氣得咬牙,握著扇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沈雲柔,你想逼死你親哥?」
我明晃晃地一笑:「這些都是我親自落筆寫的,絕對保質保量,看在咱們是親兄妹的份兒上,算你五兩銀子一本。」
沈欽勉強扯了扯唇角,桃花眼微彎:「我若是不願出錢呢?」
「那我可就不能保證這些書會不會流通出去了,」我低頭掰手指頭,「王尚書家的二小姐、陳侍郎家的三公子,哦對了,還有城東賣豆腐的柳姑娘,似乎都對你和顧小侯爺的故事挺感興趣。」
沈欽咬牙切齒地點頭:「行,你真行。」
然後不得不低頭掏錢。
顧清予此時恰好扛著長槍和顧小侯爺一道從演武場回來,便笑著湊過來摸了摸我的頭髮:
「怎麼整天就知道錢啊?掉錢眼兒里了你?」
25
可惜好景不長。
一年後,夏人犯我邊疆。
敵人有備而來,出手敏銳而迅捷,不過兩月時間,便已攻占下我朝邊境兩城五鎮。
我朝安穩久了,昔年有戰神之稱的顧侯爺也已於前些年病逝。
朝中一時之間竟難找得出幾個可用之人。
焦頭爛額之際,時年十六歲的顧小侯爺主動請纓,領兵出征。
他離京那天下了場大雨。
沈欽失魂落魄地踏進家門的時候,渾身都已經濕透了,脖子上還落下了一道並不明顯的牙印。
我把他迎進府內,又趕緊命人去燒熱水。
又過了數日,我正在府中照看花架。
一轉頭,聽見管事來稟告:「二小姐,顧姑娘來了。」
26
我心尖兒顫抖了一下。
懷揣著一種不好的預感去見她。
顧清予很輕地抱了我一下:「阿柔,我來跟你道別。」
「我和兄長無父無母,自幼相依為命。如今他要去邊關了,若日後當真不幸殞命,好歹,得有我在旁替他收屍。」
「兄長不讓我跟他走,還留下了自己身邊的人看著我,那人有些難纏,我一直到……」
「阿柔,」她笑了笑,帷帽下的清麗容顏浸潤上一層朦朧的煙雨色,「願意等我回來嗎?」
我點了點頭,當晚就收拾包袱準備逃出家門。
我不等她。
我跟她一起走。
可剛出了內院,就看見沈欽手裡拎著一壺酒,正抱臂靠在門板上。
眸底映照著今晚明亮的月光。
「阿柔,」他開口了,「去哪兒啊?」
我脫力般垂下手,燈盞掉到地上,又匆忙上前幾步去抓沈欽的袖子:「哥,哥哥……你讓我走吧。」
「邊關何其遙遠,顧清予一個人走了,她要是、要是死在路上怎麼辦?」
她本就無父無母,如今連哥哥也走了。
如果我不去跟著她。
她就真的會,連死在了路上也沒人知道。
「沈欽,長這麼大我沒求過你,我就求你這一件事,哥哥,你讓我走好不好?」
「她比我還要小一歲,幾千里險路,四處是流民和山匪,她孤身一人,怎麼走得出去啊?」
「哥……」
沈欽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臉:
「阿柔,正因如此,哥哥才不能讓你走。」
「顧姑娘要去尋她兄長,這是她的意思,我無從左右。
」
「可你是我妹妹,我不能放任你去涉險。」
「再說,你我都並非孤身,我們在京中,還有擔子要扛。」
27
來年科考,沈欽才名驚世,被陛下欽點為探花。
陛下有意要他入吏部,任侍郎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