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你了。」我後退一步,避過灼熱的軀體,不再看他,「我嘴笨,但是我腦袋清楚。你走吧,別出現在我眼前了。」
他就像是被釘在原地一樣,很長時間,才說出來話。
「李長留,你是認真的?」
青年俊美的臉上血色褪去,有些蒼白,與之相對的,則是通紅的眼眶。
他雙臂垂下,緊緊握拳。
我抬頭,看著他鐵青的臉色,後退了一小步:「是的。」
「我找你了這麼多年,你就最後這麼對我?你什麼時候心變得那麼狠了?」他啞著嗓子,說,「是因為那個小白臉?」
「這是我們兩個的事情!你別罵別人!」
我瞪著他:「私闖民宅是犯法的,你走,我不想和你說話!你要是還留在這裡,我、我就報警了!」
他氣笑了,點點頭,眼眸沉黑,啞著嗓子:「好,好啊,這麼護著他是吧,當初我本來就不會對 Beta 感興趣,是你躺在我身下,讓我……唔!」
我顫抖著手,在扇他一巴掌之後,就後悔了。
是會被敲詐勒索的。
萬一讓我賠錢怎麼辦?
「……你打我?」
他恍惚了一瞬,抬手摸著自己臉上的巴掌印,死死盯著我。
經常干體力活的我雖然已經控制了力道,但是看起來仍舊有些重。
「當初是你易感期強迫我的,林景柏,我現在扇你一巴掌,我們已經一筆勾銷再無瓜葛了,請你離開,我不想再見到你。」
當初在一起的時候,我哪捨得這麼對待他?
細皮嫩肉的少年破了皮我都緊張得不行。
可是現在已經物是人非,我也看清楚了他那無害的皮囊下張牙舞爪的惡鬼。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做不了什麼。
只能遠離他。
「哥,你打我。」
他的憤怒似乎隨著那一巴掌灰飛煙滅,聲音低沉,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
「是我自作多情了。」
說完,他轉身,摔門離開。
房間重回寂靜。
我沒有覺得悲傷,只是有一種一切都結束的解脫。
看著門框站立片刻,我猛地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看著手。
掌心的紋路猛然截斷,就像是現在的我和他一樣。
應該再無糾葛了吧?
14
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他說的那個時候。
我沒有怎麼上過學校,對於 AO 的認知並不多。
當初撿了林景柏回家的幾個月之後,是他第一次進入易感期。
我打完工回去已經到了晚上,並沒有在客廳找到少年。
我有些擔心,給他打電話,卻聽見鈴聲從我的房間傳來。
當我推門進去,發現林景柏竟然在我的床上,雙眼通紅,把我的衣服全部拿了出來,做了一個類似於鳥巢的形狀。
他蜷縮在裡面,聽見聲音半晌才抬起頭來看我,眼角還掛著淚珠。
剛開始似乎沒認出來我,眼神狠厲。
片刻後,他鼻翼翕動,瞳孔聚焦,猶豫地問:「長留?」
「易感期,哥,我進入易感期了……」他竟然將我撲倒,腦袋埋在我頸窩,熱氣撲在我脖頸上,讓人有些想縮脖子,「哥,我好難受,讓我咬一口好不好?」
Beta 的腺體已經退化,也不會被人標記。
我沒在意,便讓他又舔又咬。
「為什麼你不能被標記?」林景柏濃密的眼睫上掛著淚珠,可憐兮兮地控訴,「屋裡面我的信息素濃到爆炸,但我聞不到你的味道,哥,我好難受……」
「哥,幫幫我吧……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我醒過來之後,天還沒亮。
夢中林景柏低喃的聲音似乎還在耳側。
那時候的他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
但現在他卻把這件事拿出來傷害我。
人心,都是會變的。
童年的經歷已經告訴我了。
不屬於我的,我不強求。
15
又平靜地度過了幾天。
快要到裴謹戈的易感期了。
這段時間我中午都會來他住的別墅裡面看看。
青年青春氣息洋溢的軀體便出現在眼前。
他似笑非笑:「哥?我正在看新聞呢。」
「等著啊,我去給你切水果。你坐這裡看一會兒。」他將遙控器撂給我,穿上拖鞋便去廚房了。
我把遙控器規矩地放在一邊。
沒想到他竟然還看社會新聞。
定睛一看。
沒想到竟然是……
林氏和何氏的聯姻。
我眨眨眼。
心中只是微微有一點點酸澀,但很快就煙消雲散。
我想起了我的弟弟。
我很少見過他。
自從母親再婚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們。
有一次偶遇,我才知道我已經有了一個同母異父的親弟弟,他是一個 Omega。
從小就被捧在掌心,被愛澆灌大的孩子。
這個看樣子也是一樣。
真好啊,至少都不像我一樣。
在最困難的時候一家一家跪著去借錢。
甚至想把自己的器官賣掉。
最後錢打了水漂,爺爺也沒有救回來。
他成為了一抔黃土,我成為了一葉浮萍。
世界上少一個像我這樣經歷的人,都是好的。
「哥,蘋果。」
裴謹戈端著切成兔子的蘋果過來,看了一眼電視,有些驚訝:「這……哥,你是不是很難過?」
我搖搖頭:「我和他早就沒關係了,有什麼好難過的?」
「那再好不過了。」
青年靠過來,灼熱的軀體貼在身後,還有低聲呢喃:「有你在,易感期也……」
16
「你易感期都快要到了,怎麼還要跑出來?」
我看著拉著我的手往前走的青年,有些困惑。
為了防止突然暴走,這幾天他會戴著止咬器。
金屬的光弧滑動,他轉過頭來看我:「我心裡有底,不用擔心。」
說著,他微微用力捏了捏我的手,補充:「知道哥擔心,很快就回去。」
看著他執著的樣子,我知道我說不動他,只得點點頭:「好。」
裴父讓我跟著裴謹戈,一方面就是因為我說的話他能聽進去,另一方面則是讓我當他的眼線,看管著裴謹戈,別讓他做一些比較極端的事情。
他去哪,我自然要跟著。
但我沒想到……
坐了幾個小時的車程,我下來的時候還有些懵。
「這裡是……?」
我眨眨眼睛,看著古色古香的建築。
這個古城是 B 市一個很有名的景點。
「我之前無意間看到哥錢包裡面有古城的名片,今天正好我們都有空,一起來逛逛。」
「不過不是晚上,等夜晚亮燈的時候會更好看。」
裴謹戈有些遺憾地聳了聳肩:「可惜我現在這個情況,老頭不會讓我晚上在外面晃的,生怕我獸性大發搞個種……」
話說到一半,他彎起眼睛:「哥,你別誤會,我可是守身如玉,沒亂搞過關係。」
「謝謝你,我也相信你。」我抿抿唇,知道裴謹戈的性格。
「哥,我身邊只有你。」
他笑著說。
三年了,我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
愛與恨向來不遮掩,鮮明熱烈。
身為裴家的繼承人,竟然沒有一點花邊新聞。
今天把誰的腿打瘸了,明天又和誰玩極限運動簽對賭協議。
不過這幾年他老實了很多,也逐漸開始接手起來裴氏的業務,也越來越有掌權者的樣子了。
我心裡有些慌,側眸避過他灼熱的視線,輕聲說:「對不起……」
「走吧,進裡面玩玩,今天我包場了。」他雖然眉眼難掩幾分失落,卻熟練地拉起我,「我說過,在我這裡你不需要道歉,那些都只是我做得不好。」
「是我唐突了,哥還是和我好好逛逛古城吧。」
古城啊。
因為這裡是爺爺的老家,我的童年就在這裡度過。爺爺在走之前一直想要來這裡一趟。
但是他的身體一天天地衰弱下去,只能躺在病床上,每天拿著那張門票把玩,嘀咕著等身體好一點就和我一起去。可最後門票也過期了,爺爺也是。
這古城便塵封在了記憶的深處。
「謝謝你,走吧。」
我有些感慨,點點頭。
這也算是完成了爺爺的願望吧。
「什麼?今天不招待遊客?為什麼?!」
尖銳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聲音有些熟悉。
我側頭看過去,看清那幾人之後,心沉了沉。
是我生理意義上的母親。
還有那位漂亮的 Omega……弟弟。
但是母親早就已經不要我了,當初還警告過我,不要出現在弟弟面前。
我只敢遙遙地望一眼,就趕緊逃離。
到現在為止,那位弟弟應該沒有見過我。
「先生,請跟我來。」
引導員已經過來接我們了。
「為什麼他們可以進去!」母親怒氣沖沖扭過頭,正好與我對視上。
她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很複雜,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媽媽?怎麼了?」
Omega 發現了母親的異樣,擔心地問。
我平靜地收回目光。
「怎麼了?」裴謹戈問。
「沒什麼。」我搖搖頭,收回目光。
跟著裴謹戈進入古城。
遠遠地,身後有尖銳的聲音響起:
「李厭!!」
我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
我已經不叫這個名字了。
我要活著,長留於人世間。
17
漫步在古色古香的城鎮里,我總能在一些角落裡面看到爺爺的身影。
那些已經是過去式了。
我抿著唇,輕輕回握住青年的手。
我也不能留在過去了。
回家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我在樓下又一次遇到了林景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