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他不咸不淡地問我,我都莫名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長,仿佛我一跟他犟,跟他對著干,下一秒我就會整個人被按在床上,腰塌落在潔白柔軟的枕頭上。
「不來。」我斬釘截鐵地答覆,他又不知道我在哪,我怕他做什麼。
再者我現在又不是受氣包,司既遲之前那麼對我,我才不會不計較。司嘉嶼作為他哥,有連帶責任。
「行。那祝你好夢。」他溫聲道,像躺在我身邊跟我道晚安。
我晃晃腦袋,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心軟,佯裝冷酷無情地掛斷電話。
但沒想到才享受了一天,我躺在這個又硬又小的床上就睡得渾身不舒服,腰酸腿疼的。
司既遲給我撥了幾通電話,都在我昨晚睡著之後,我納悶地撥過去,他嘶啞著嗓音跟我說他哥出軌了。
我覺得他這人真莫名其妙,一大早就給我說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我問他有沒有證據,他說他的眼睛看到了,我要他拿出證據,他又扭扭捏捏,屁都蹦不出一個。
我尋思著是我之前在他面前受氣包當久了,他還真以為我沒脾氣。
「你真的是你哥的親弟弟嗎?」我尤為認真地問。
「我兩隻眼睛都看到他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了!他配不上你!」
他在電話那頭聲嘶力竭,我卻覺得他像個跳樑小丑一樣在我面前上躥下跳刷存在感。
「你是忘了你之前是怎麼對我的了嗎?」我慢吞吞地把之前他對我做出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列舉出來。
像用一把鈍刀在凌遲他的心。
那端陷入沉默,良久,我聽到了他很輕很輕的一聲「對不起」。
太輕了,我覺得一點都不夠。
12
司既遲不知道從哪學的求和方法,每天變著花樣給我送早餐。
我站在餐廳門口,看他每天風雨無阻地提著一袋早餐走到我面前,覺得他幼稚無知到沒邊。
我當著他的面送給早起上補習班的廚師長兒子,他沒發脾氣,只是跟我說,讓我有什麼需要的就跟他說。
我說了,需要他離開我的視線。他說他做不到,甚至對主管軟磨硬泡,拜託把他招進來和我一塊工作。
主管一開始沒答應,直到司既遲說他哥是司嘉嶼。
他被招進後廚跟我一塊工作,並且對此樂此不疲,但我覺得很沒意思。
「如果你站在這裡只是當一根美麗的木頭,那你可以儘早離開了。」他做事笨手笨腳,凡事只會跟在我身後,除了挨罵的時候往我前面沖。
「我之前說過的話我知道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傷害,還有我的行為,但我真的只是因為沒認清我喜歡你。我不能接受你是彎的,也不能接受我自己是彎的!」
後廚油煙味撲鼻而來,司既遲被嗆得一直掩鼻咳嗽,但嘴裡一直不停地跟我解釋。
我面不改色,冷冷道:「那你現在是馬後炮嗎?現在說喜歡我,然後就能把之前對我做過的事撇得一乾二淨嗎?」
他覺得那些言語就是一攤水,說出去,灑地上,等風一掠過,吹乾了,就跟沒發生過一樣。
但對我來說,那些言語就是一把尖銳的刀,刺進去,把我的心剮得流血不止。我試圖告訴自己,我喜歡男人沒有錯,我兼職賺錢起早貪黑沒有錯。
司既遲臉色變得很難看,他一聲不吭地拽著我的手腕往外走,拿出手機翻開一張照片給我看:「那你為什麼跟我哥好上了?我哥可以我就不可以?你好好看看我這張臉,你確定你喜歡的是我哥而不是我?」
他說完又一副大義滅親的樣子,指著那照片里相擁的兩個人道:「你上次不是說我沒證據嗎,這就是我的證據。」
看著手裡的照片,我的眼前有一瞬間的茫然。右邊身高出類拔萃的確實是司嘉嶼沒錯,但左邊這個長發男人我也覺得眼熟。
我把手機還給司既遲,一臉平靜:「我喜歡你哥是我的事,而且我非常肯定我喜歡的就是你哥,而不是你,懂?」
「還有最後勸你一句,你哥對你夠好了,別做對不起你哥的事。」
要是司嘉嶼知道他弟弟背刺他,心裡不知該做何感想。
13
廚房外有人喊上菜,我揚聲應好,推開擋在我面前的司既遲往裡走,端菜上桌。
是兩人小桌,面對面坐著的兩個人還都是我認識的,就是剛剛司既遲手機照片里的人。
「你來得正好,這是鼎鼎有名的大畫家 John。」
他朝我這邊靠了靠,小聲說:「你喜歡的油畫家。」
我知道 John,他是我一直以來學習美術的動力。他年輕的時候很坎坷,但三十而立後一幅油畫突然大爆,瞬間名聲大噪。
我喜歡他,除了他的油畫才華,還有就是我們之間相似的經歷。
「你好,知聿。司總一直把你掛在嘴邊,說你也是很有才華的畫家,我想,或許我們可以一起交流交流。」
驚喜來得太突然,直接把我砸得頭暈目眩。我受寵若驚地伸出手,但剛上過菜,手指上可能還沾著油。
我無措地揉搓手指,有些尷尬。指尖倏然覆上一張濕巾,司嘉嶼按住我的手指,仔細認真地幫我擦拭。
「剛好我這裡有紙巾。」他抽回手,臉朝 John 抬了抬,「總不能讓你留遺憾。」
司嘉嶼眉頭輕輕一皺,我立馬補充說我喜歡 John 的畫。跟 John 開心地聊了一會,司既遲風風火火地衝過來。
「你現在看到了吧,我哥還特地帶著別的對象出來吃飯。」
司嘉嶼似笑非笑地勾著唇,氣定神閒地倚著椅背,目光落在司既遲義憤填膺的臉上。
我頭皮發麻地跟司既遲介紹 John,他整個人如遭雷劈,站在原地一臉尷尬。
「所以,我弟弟在背後是這麼編排我的嗎?」司嘉嶼問得不痛不癢,語氣稱得上是和善。
司既遲自知理虧,用生硬的語氣跟他哥道歉。司嘉嶼只是微微翹了翹唇,寬宏大量道:「沒關係,讓你跟我心生嫌隙,是我做哥哥的失職。」
我深感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藉口後廚還有事要忙先行離開。
沒過幾天,司既遲辭職了。
14
我問司嘉嶼是不是對他弟做了什麼。
他抿緊嘴,大掌輕撫我頸側肌膚,粗糙灼熱的指腹一圈一圈按揉我繃起的青筋。
以一個掌控欲十足的姿勢將我按進懷裡,與他融為一體。
他嘴唇擦過我耳畔,帶著一絲誘哄的意味問:「你可以猜猜我對他做了什麼。」
我眼神失焦地望著天花板,腦子混沌,意識昏昏沉沉,根本無法進行思考,只能慢慢出聲答:「不知道。」
司嘉嶼蓋住我的眼睛,迫使我的感官變得愈發敏感。
我猜不透司嘉嶼,他整個人都像謎團一樣闖進我的生活,卻又將我從生活的泥濘里一把拉起來。
15
開學的前一個星期,我幹著最後的外賣兼職,但遇到了莫名其妙給我打差評的單主。
我騎著小電驢將訂單按時送達,一看手機蹦出一個差評,我費解地盯著那個幾百字差評看了好一會。
這是一家公司點的奶茶訂單,足足五十杯。我跑去問前台原因,前台隨口敷衍我。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公司,碰到手裡端著奶茶的男人。我想張口問問他,他手裡奶茶訂單的主要負責人是誰。
我還沒問出口,他一杯奶茶全潑在我衣服上。我疑惑地眨眨眼,聽見他突然開始怒聲大罵,說就是我把奶茶送晚了,冰塊都化了一大半。
他就在公司門口怒斥我的罪狀,甚至揭露出我喜歡男人的事。我恍然驚覺,這並不是一場簡單的找茬。
他知道我的許多秘密。
我被他罵得狗血淋頭。突然飛奔出來一道身影,擋在我面前,揪住男人的衣領,氣勢洶洶威脅道:「你他媽再罵一句試試看?!」
司既遲手勁大,揪緊男人的衣服往上一提,把男人勒得喘不過氣來,連連出聲討饒:「我不罵了我不罵了。」